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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再一次同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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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淼其实不擅长交际。比较熟悉之后她常窝来我家,而不是找我出去玩。可是她不精通聊天,不喜欢看书,不打游戏,我喜欢的一切她都绝缘。她喜欢的是服装,香水,鞋子,时尚的那些——偏偏我都不喜欢。
于是偶尔也会问她:“我们怎么能玩得起来?完全没有共同爱好。”
她往往揉揉我的头发,不作回答。
但不管怎么说,身边是有个人了。我要无聊鬼叫的时候,她也会回上几句,即使说不到一块,也好过独自寂寞。我的要求从来不高。
慢慢的,变成了一种颇奇怪的相处模式。她坐在床上看她的杂志,我坐在电脑前泡论坛。可以这样整整一天,偶尔我看到好笑的贴子就把她拖起来看,她看到适合我的服饰也会让我瞅一眼。
相处久了,我不为人知的那些恶习也慢慢在她面前藏不住了。比如我有肌肤渴求症,经常会枕着她的腿躺在床上看书;我吃巧克力很没节制,她总在看不下去时伸手拿开不让我再吃;我会在兴起时熬夜不睡,抱着被子把清咖当水喝,难受了就用胃药解决……凡此种种,总招她训话——活像我多了个老妈。
如果不是同学会,我不会认识她。如果不是同学会,也许就没有了很多事……
班长同学实在热情不过,在我三番两次拒绝出席之后,竟打电话到我家里来盛情相邀。好死不死,这个电话是我家那和善得过得头的老妈接的,听到是同学会,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先自作主张应了下来:“我家弥弥现在不上班,我会告诉她的,她肯定会来的。”
我挂着满脸黑线接下妈妈递来的地址和时间:“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不想去同学会?”
妈妈只是茫然地看我:“为什么?”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叹气。她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根本没借口不去。
那阵子程淼没有来我家,到C市去做一个短期的秀。每天晚上会和我短信联系。当晚,我就向她抱怨了:“妈妈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同学会。”
“那就不要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不去了。”
“不行啊……我妈都答应了。真头痛。”
“我陪你去好了。”
想到岚那时炫耀她的模样,我怀疑:“你去?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好吧,我不争论。随她。
我不觉得自己是敏感的。大多时候我很迟钝——不过那仅限于自己的事。对别人的情绪波动,我查觉得很轻易。
程淼肯定不喜欢我的那些同学。同学会当天,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语不发坐在我身旁。没有皱眉,已经让人不敢亲近。
从下午两点一直到六点,我坐在那里微笑着听他们谈论。也许赋闲在家太久,我对这样嘈杂的热闹气氛居然有了些向往。有人找我聊天也会有一句没一句地扯,虽然程淼一脸不爽,我的心情倒一直不错。
夏天的晚上,六点过去也不觉得天色有什么变化。直到有人提议转移阵地去吃饭,我才想起和妈妈说好回家吃晚饭的。
“我不去了,答应了妈妈要回家吃饭的。”班长开始统计人数,我赶紧说明。
“哎呀,不要了啦!打个电话回去就好了。”璐拉住我,“难得聊得那么开心,你这么早回去干嘛?又不是老公等你烧饭。”
我笑。璐是我们班里结婚最早的,这时已为人妻。看来平时当“贤妻”当得一肚子怨气。
“洛弥,你就留下来吧。我们又不会拖到十二点。稍微晚一些没关系的。”是刚才聊得还算投机的强。这小子最近升职了,心情好到一定境界,“班长,你别统计了,这顿我做东。”
一片欢呼,我坐下了。
“不走?”程淼靠在我耳边,听得出来很不开心。
我点头。不想拂了强的面子,也因为今天确实颇愉快。
“……那我陪你。”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动去吃火锅,占了火锅城小半个楼面。
强坐在我左边,聊着自己公司的事。提到终于有了独立的办公室,脸上一片得意。
我笑:“敬你。继续努力。你可以做得更好的。”客套话在这种场面听起来格外真心,他乐呵呵地干了一杯。
那边璐跟着来敬他酒,然后是班花岚。
岚经过我旁边时看了眼依旧坐在我旁边的程淼,笑着向强举杯:“我就不废话了,先干为净。”
强的耳朵都有些发红,跟着一声不响喝了。再坐下来时安静了不少。
我笑着凑过去:“看到旧情人脸红哦?”这实在不算新闻,当年的旧事而已。岚一直不理他,他就这么痴心了几年。人尽皆知到连我这样不关心同学的人也清楚。
他的脸更红了,说话都打结:“你不要乱讲。人家……人家有男朋友了……”
“哦~~”我笑。两杯酒下去,我又有HIGH的迹象,这声回答拖着长长的尾音,人往右边程淼身上靠过去。
强还在硬撑,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回到他这边:“你……你不要乱讲。来来来,喝酒。”
随手抓起自己的酒杯,大半杯啤酒往我嘴里灌。我一时不查,竟然被呛到了。
他的脸还红着:“喝掉喝掉,你刚才敬我酒,我都喝光的。”
我咳了好一会,看他不肯罢休的样子,知道今天不喝这酒是过不去了。就自己倒了一杯喝光,向他展示杯底:“这样可以了吧?”
“不行不行!”他还是把自己的杯子举到我面前,“哪有你这样的?我敬酒,你自己去倒一杯算什么?”
我苦笑,想拿他的杯子过来喝,才发现他杯子握得很紧,我取不过来。便就着他的手喝掉了那大半杯酒。
强又倒了一杯,继续举过来:“这杯酒是罚你刚才乱讲话!”
两杯快酒喝下去,我觉得胃里有些凉,而且那天月事在身上,本来就不该喝冰过的啤酒。我拍拍他的肩,笑着侧脸向程淼,不理会他的胡闹。
没想到他的酒品不好,可能有些醉了,竟从我身后伸过手来过勒住我的脖子,用力极大,我差点透不过气来。
“来来来,把这杯喝掉!”他叫,“你太不够意思了。”
我被勒得根本没办法说话,才张开嘴,他的杯子就凑过来,又被灌了好几口。
我皱眉,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听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竟是程淼随手抓过一个啤酒瓶,往墙上砸了瓶底要扎过来。
我一慌,伸手去挡。锋利的玻璃划过我的手心,垂了下去。
安静了。强勒着我脖子的手松了开来。所有人都看着站在那里的程淼。我一身冷汗。
她寒着一张脸,扔下瓶子抓过我左手去看。伤口不深,只是很痛。我瑟缩。
她眉头拧成结,抬头看我:“为什么要伸手?”
四周一片安静,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她要扎谁。我知道我不伸手,这瓶子会往谁的脸上扎过去。我不要开开玩笑的事情闹到不可收拾。
抽回自己的手,我取过桌上的湿纸巾按住伤口。钻心的疼。咬着的下唇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回去了。”她拉我,我点头。
看看强,看看班长,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这种情况我没碰到过,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岚离开座位走过来,拍强的肩,话却是对我说的:“你要有事就先走好了。没关系的。反正今天有人请。”
我再点头,按着自己的伤,被程淼拖出来,拖上出租,拖到家里。一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
程淼按我坐进电脑椅,扔掉我盖着伤口的湿纸巾,问妈妈要了医药箱处理我的伤口。小小一道口子被她包得里三层外三层。
妈妈只当是我不小心割破了手,唠叨了几句 “这么大了,还这么不小心。”之类的话,就自顾自去看电视了。
那天程淼没有住在我家,很晚了才独自回去。我没有留她。
一个人睡在床上,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烦乱。像有些什么要汹涌而出,又层层阻隔,看不真切。
我辗转着,天将亮才终于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