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可待》晴芊若素

77、七十六 流光把人抛

　　志摩说，聪明的人，喜欢猜心，也许猜对了别人的心，却也失去了自己的。傻气的人，喜欢给心，也许会被人骗，却未必能得别人的。你以为我刀枪不入，我以为你百毒不侵。
　　而我，给了心，失了心，又要猜心，是愚蠢，还是聪明？
　　雪妮站在客厅里与坐在沙发上的乐莫宣横眉冷目相对，只是一瞬间便将她压抑在心里多时的怨愤点燃。“唰”的一声手中的那张邮递单就被丢在了乐莫宣的身上，“这是什么！”
　　原来，雪妮回来的时候发现莫宣并不在家。回来后的莫宣只是敷衍雪妮说是出去随便逛逛。雪妮只觉得奇怪，以她对莫宣的了解他是不喜欢四处散步闲逛的人，有时间的话还要窝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打游戏呢。于是，雪妮暗自探查，就在莫宣黑色外套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邮递单，目的地竟是日本大阪，那个女人在的地方！遽然间曾经扎在心里的那些碎片锋利起来，伤人于无形。雪妮想起，莫宣与徐莉莉曾时常在微博上互动，却不愿将与自己的合影发布；莫宣舍友口中他对待自己这个现任与徐莉莉那个前任的诸多不同；他自顾打游戏时对自己的不理不睬；还有收拾东西时莫宣将他与徐莉莉的情侣旧物留下；夜晚时常与徐莉莉聊天，却还要说谎；以及，高中那时，莫宣对雪妮的诸多冷漠与伤害。这些过往的碎片都让雪妮开始怀疑起这段感情，她不知道那个让她爱得丢了自己的人是否真的爱她，还是当初在一起只是因为填补空虚，抑或是对那个女人的报复。
　　想到这些，剪辑着他一言一行的眼睛失望地潮湿了起来，整个世界变得混沌不堪起来。“为什么和她微信聊天却要骗我说是哥们？为什么还要留着以前与她的旧物？为什么对待我却与她截然不同？”柔美的柳叶眉纠缠着拧成了团，红润的樱桃唇不容人喘息地开合着，却有冰冷的东西划过雪妮的面颊，割得心中生疼。
　　莫宣皱起眉，躲闪开她那凌厉的目光，有些无可奈何道：“你看，你就是喜欢多想！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可怕的？”雪妮不用听都已厌烦了那不能再敷衍的言辞，“你敢说你不爱她了？”
　　莫宣转过头，沉默片刻，低声道：“至少现在不爱了。”
　　他的沉默让雪妮心中的裂隙徒然扩张，顷刻间，吞噬了苦苦挣扎在边缘的她。可她不甘心，“那你敢说没有背叛过我？”
　　“没有！”
　　“好！你把那些东西丢了、把你的微信□□密码给我，我就信你。”雪妮乘胜追击道。
　　莫宣愤怒地转过头，觉得这个女人霸道到让他觉得窒息，“不可能！我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更何况那些东西是无辜的，你又何必执念？”
　　“是你不舍得吧！”她哽咽着反问道。
　　“照你的理论，是不是牵过她的手也要砍掉啊！”莫宣火冒三丈，拍着桌子吼道。
　　雪妮突然间就冷静下来了，静静地端详着他被气得火红的脸，叹了一口气，道：“乐莫宣，其实你不爱她，也不爱我，爱的只是你自己。因为自私的人都会有所保留。”
　　他走向前去，摇晃着她的肩膀，问：“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说啊，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呢！”从15岁那年开始，乐莫宣就莫名其妙地与这个女孩牵扯上了，躲不掉逃不开。她搅乱了他原本的生活，甚至改变了他。他原以为随着毕业的分离会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统统隔绝，可KTV聚会的那一夜才让他明白，这个女孩是他藏在胸口的朱砂痣，是压抑在他心底的情劫。然，他所自以为是的谋划并没有朝着期许的方向发展。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你可以尽情地去筹谋，恣意地去憧憬，但现实永远不允许你猜中，它喜欢赐予你各种惊喜与惊吓来扰乱原本井井有条的规划，然后躲在一旁看着手足无措的你偷笑。
　　她泪眼朦胧，悲愤的声音里夹杂得更多的却是幽怨：“我讨厌你动情而不用心的样子！”
　　莫宣抓住雪妮的肩膀，靠近她的面前，眨眼间她的睫毛便可撩拨他的面颊，他深深地望着她，反问道：“我怎么不用心了？”
　　雪妮耸耸肩，躲开了按在她肩上的那双温热的手，撇了撇嘴，道：“你就是不用心！我怕你伤了脚生活不方便才和你住，帮你洗衣服、做饭，可你的脚才刚刚好就跑去帮别人寄东西。你可以瘸着脚去给她寄东西，却不记得帮我买面霜。早就已经用完了，可我却要忙着上课、忙着买菜回来做饭、忙着做家务，没时间去买，这些你都不知道么？”
　　莫宣望着雪妮竟哑口无言起来，他从不知道原来她是那么在乎这些琐碎事情的。在他看来，只要两个人相依相守就好，而如今看来，雪妮却想要的更多。莫宣只觉得胸口憋闷，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从头顶压下来，他有些迷茫，不知道是自己就未曾真正了解过雪妮，还是她要求的比自己给的还要多，抑或是自己真的如她所说“未曾用心”。总之，有太多他从未顾及过的事情，她却暗自斤斤计较起来。糟糕的是，他却觉得自己已经为这段感情殚精竭虑了。
　　争吵过后，莫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而雪妮只是嘟着嘴转过头不理他。两个人同在一屋檐下却熟视无睹，如同陌生人般，将彼此视为空气。
　　推开房门，莫宣觉得迎面而来的冰冷空气几乎扼住他喉咙，让他窒息。于是，他又关上了房门，径直下了楼。
　　雪妮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关门声，她将烧好的菜放到餐桌上，摆放好了两副碗筷，便摘下了围裙。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安安静静地看起书来。
　　良久，门再一次被打开。雪妮感觉到一个身影在换拖鞋、脱外套，然后悄悄地坐在了她的身旁，貌似是在审视桌子上摆放整齐的饭菜。雪妮只是自顾‘专心致志’地看书。她听见“咔嚓咔嚓”细碎的咬东西的声音，随之便嗅到了酸酸甜甜的气味，还是记忆中最美好的味道。看都不用看雪妮就知道是坐在旁边的那小子在吃她最喜欢的糖葫芦。乐莫宣微笑着津津有味地嚼着糖片，全然不理会旁边偷偷瞄来的目光，不一会儿糖片就都被吃光了，只剩下光溜溜的山楂串。乐莫宣将剩下的糖葫芦递到雪妮的面前晃了晃，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老规矩，糖片我已经吃完了。”他心中却暗暗地抱怨道：“真是个怪胎！喜欢吃糖葫芦却不吃上面的糖片。那就直接买山楂呗，可又说那个味道不如这个好。和这丫头在一起久了，自己的血糖真是堪忧啊！”
　　雪妮一惊，有些出乎意料，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去，欢快地咬了起来。虽然她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心里还是暖暖的，也不枉她守在这里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即便二人依旧装作互不相识地冷战。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晃数载过去，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拥有了许多，也抛弃了许多。明明这个离人回到了身侧，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明明执手相看的恋人眉目间是依旧的模样，却已经多了几分难以领会的神色。而那些缠绕在心底的过往，却如刺青般永久地刻在了身上。白日间，我们微笑，我们闲谈，我们过着云淡风轻的生活。它却总在某个夜晚褪去一身华丽的袍子后，赤裸裸地乍现，一遍遍地提醒着我们那个地方到底有多痛。
　　是流光，将我们改变，却将心抛弃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