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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代劳,擦发,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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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院里的小门,谢元修和金洪正忙着将院里晒着草药的竹匾往屋里搬,两个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进进出出看起来甚是狼狈。金洪见谢贤回来,停下来抱怨说,“师父,您回来了?这什么天啊,比女人翻脸变的还快,说下雨就下雨,这下好了,好多药材都淋湿了。”
谢贤对谢元修交待了几句,让赵灵先进屋暖和暖和,自己也帮着谢元修金洪把最后几个晒药用的筛子搬进厨房。
屋里有大大小小的架子,小一点的架子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些药碾子、戥子(小称)、杵、钵和切刀等看起来很专业的制药工具。而大一点的架子上置着匾,匾上都是或半湿或未湿的药材,不光是架子上,地上也盘罗了不少。这间屋子看起来满满当当,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拥挤。
满屋子的清淡药香,风时不时会把外面泥土的芬芳卷进屋来,赵灵弯腰把地上那些杂乱的竹匾归置好。如果药材是干的,就摞在一起节省空间,如果药材是湿的,就分开摊摆着。简单收拾了一下,也没费什么功夫,见地上都是水和药草渣子,赵灵顺手拿屋角的大扫帚扫到屋角。
主屋已经满满当当了,所以外面那三人便把剩下的药材搬到了厨房,搬好了回主屋一看,却见屋子被收拾的很整齐,金洪问赵灵,“这都是你干的?小妹妹挺能干的啊!”
村子里只有一家大夫,看这一室珍药,想必这应该就是谢大夫家了。
赵灵:“麻烦谢伯伯送了我一程,您能不能把伞借我,我再去找找我爹。”
谢贤:“天色这么晚了,姑娘家在外也危险,我和金洪去找,你不如留在寒舍等消息。”
赵灵刚要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谢贤不是地地道道的村人,所以他不知道,在农村女孩儿没那么大的讲究,不像是京城里的姑娘,平时出个门都很难,摸黑出去更是不可能。
金洪从厨房端来两碗热汤,递给谢贤和赵灵,“当归生姜羊肉汤!公子怕师父淋雨着凉,所以亲自熬了一锅,正好纪家妹妹来了也来尝尝。”
谢贤看了谢元修一眼,谢元修背对着他正在解蓑衣的绳扣,谢贤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对金洪说,“随我去找人吧。”
谢贤和金洪前脚刚走,赵灵也想后脚跟上,这时,先前一直背对着她的那人忽然转过身来,一错步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蓑衣已经脱下,露出里面穿的宽袖广身的黛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这人身形本就颀长,一条牙色的锦带束住腰部,更显得此人宽肩窄腰、挺拔如松竹。
赵灵的头顶刚及谢元修的胳膊肘,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如果盖住脸的下半部分,赵灵还真的分不清谁是谢贤谁是谢元修。这两人完全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一对兄弟。赵灵后来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三十三岁的谢贤和十五岁的谢元修看起来这么不像父子,大抵是因为谢贤长的太年轻、气质太平和,而谢元修又太早熟,打扮也有些老成持重的,一点也不像这个年岁的无忧少年,所以这两个人年纪差距看起来也就缩小了。
谢元修在院里搬筐子时淋了雨,额前两缕发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脸上,赵灵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个落汤鸡,她的眼珠倒随着谢元修额角流下的一滴一滴的水珠上下翻动。时间就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似的,还是谢元修问她,“你看什么?”
赵灵对上他漆黑幽暗的眼睛,这双眼睛并不像他父亲那样,清澈干净的像一汪清泉,仿佛这就是他全部的世界。这双眼睛乌黑发亮,像把利刃似的,只消一眼,敏锐的目光似乎可以直接透入人的灵府深处将你心中所想探视窥尽。
赵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人年纪也就十五六岁,自己虽然穿越到一个十岁的姑娘身上,但她真实年纪还比这人大上几岁呢!对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她发什么怵啊,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刚在心里感叹这人比自己小,这人却忽然笑了,“桑田妹妹若不嫌弃可在寒舍等上片刻,碧溪村总共那么大,纪伯伯也不会跑的太远,妹妹稍安勿躁。”说着,谢元修把赵灵放在桌案上一口没喝的当归生姜羊肉汤端了过来,舀了一勺放在鼻尖感受了一下,“想必是已经凉了,妹妹静待片刻,我这便去给你温温。”
说着,他端着碗转身要走。
“谢……”赵灵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又改口叫,“谢大哥,不必麻烦了。”
谢元修停住,回头看她,也不再勉强,将碗随手一放。自己掀了帘子进了左手的屋子,再出来时头发已经干爽了。他手里拿着块帕子,皱着眉头问一身狼狈的赵灵,“你不冷么?”
赵灵“啊”了一声,顺口答,“不冷啊,挺凉快的!”
谢元修:“……”
谢元修把手里的帕子递给赵灵,“小孩子火力壮,但你还是擦擦吧。”
赵灵伸手要接,谢元修却忽然缩回了手,自己绕到赵灵身后——替她擦头发。
赵灵只感觉贴合在脖子上的头发忽然被撩起来,之前并不觉得头发湿湿的很难受,这么一撩起来赵灵顿时觉得清爽无比。
谢元修一手握住她算不得长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擦着她的发梢,一边擦一边道,“帕子是新的,没人用过。”
赵灵看不见他给自己擦头发的样子,可是她已经脑补出了那种画面。
赵灵感觉自己的四肢僵硬的动弹不得,脸也越来越烫,像是着了火一般。赵灵努力的安慰自己,不就是擦头发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方做的那么理所当然坦坦荡荡,她又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估计谢元修肯定以为自己在照顾一个小孩子吧?
一定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她只有十岁啊!她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自己想得太多一定会显得自己心术不正,自己说服了自己好久,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那人的手又撩起她的鬓角,替她仔细的蘸了几下耳朵。
赵灵只觉得他那双手就跟猫爪似的,在她心上一下又一下的挠痒痒,越挠她越痒,痒的都有些心神不宁。这个时候,他忽然问她,“桑田妹妹信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仙丹?”
电光火石之间,赵灵忽然想起来什么。
她穿越过来,阴差阳错的让村里那个叫赵括的道士捡了便宜。从那以后,村民们就开始追捧起赵括来,还将他奉为上仙,自己起死回生的事情一度在村里被传为佳话。只有赵灵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纪桑田真的死了,不是那个赵括念咒念回来的,而是这副躯壳早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她知道缘由,但却没法和人解释,只能任由着这个道士到处骗人,除此之外,受这事连累最大的也就是真正的大夫谢贤了。
想到这,赵灵还有点心怀愧疚。
赵灵:“就算有,也应该是在玉皇大帝那里吧……”
谢元修的手一顿,正要开口的一系列试探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最后只能硬生生的吞回去。这是谢元修生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人噎的无话可说,这人还是个小孩子。
赵灵的本意可不是让谢元修如此无语的,她又好心建议他,“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古往今来,不论是帝王将相,英雄豪杰,还是平民百姓,凡夫俗子都不能避免这个规律。再厉害不过像始皇帝那样,耗尽心力炼丹求道最后不还是早早闭上眼睛么?
所以说呢,与其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珍惜眼前,活在当下。那种神奇的仙丹,就算有,也轮不到咱们老百姓吃,所以还是别惦记的好!”
赵灵上一世虽然短暂,但好歹也算是经历了生、病、死这较为完整的过程。五岁被选中成为童星,在各种需要小孩的大片里打过酱油,被各路亲戚戏称为“赚钱机器”,十四岁因为学业放弃了钟爱的表演,十六岁得了白血病,在十八岁最灿烂的年华病离人世。
赵灵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也不失精彩。亲情友情她都不缺,想要什么伸手就可以得到,还做了一个最美的梦。她没有因为自己寿数短而有什么怨天尤人的不满情绪,她觉得,上一世她没有留下任何遗憾,这就够了。
她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谢元修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可是谢元修不但没有从她的句句箴言中启发出什么人生感悟,反而沉默了一瞬之后“哈哈”笑了出来。
赵灵心想,有这么好笑么?这人不会是把她当成神经病了吧?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十岁的小屁孩聊什么生老病死啊……莫装叉,装叉遭雷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