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81、第二十六章 佳人（三）

　　裴云熙呆呆看着面前一切，缓缓蹲身在白锦绣面前，紧紧盯着她美丽的脸，看珍珠般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美丽的双眸中绵绵不绝的滚落。
　　“爹，娘……，你们……在哪里……，什么……都没有了……”
　　锦绣的身体，忽然软软倒下，长长的秀发滑过裴云熙眼前，柔软的发丝，却刺痛了他的心。他伸出双手，将白锦绣紧紧的抱在怀中。
　　“……你放开我。”白锦绣的声音脆弱倔强。
　　“不放！”
　　“裴……”
　　“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锦绣，我会照顾你，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白锦绣愕然，抬起泪水迷蒙的双眼凝视裴云熙，裴云熙也凝视着她，双手把她抱的更紧，侧脸紧贴她有些散乱的秀发，口中喃喃的道：“锦绣……锦绣，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再也不能忘了你，锦绣……相信我，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白锦绣伏在他肩头，听着他在耳边的呢喃，紧紧咬住樱唇，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他肩上，忽然“嘤”的一声，双手紧紧抱住裴云熙的腰，将脸用力贴在他肩窝，泪水如同暴雨决堤，哽咽着唤了一句：“云熙……”
　　清涟站在一旁，呆呆看着他们两人，忽又回头去看红珠，却见红珠站在不远处，一双美丽的眸子紧紧盯着裴云熙的脸庞，一颗同样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自眼角滑下。
　　“红珠姐姐……”清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刚刚唤了一声，却见红珠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红珠姐姐！”清涟心中一急，紧跟着她出了那扇破旧的偏门。
　　红珠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凄然一笑。
　　“清涟，我要走了。”
　　清涟上前拉住她衣袖，急道：“你要到哪里去？”
　　红珠看着她，轻声道：“从来的地方来，到来的地方去。”
　　清涟愣了愣，摇头道：“你不要走……，我们不是说好大家永远不会分开的么，红珠姐姐，你别离开我们！”
　　红珠看着她急切却明亮得耀眼的双眸，忽然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拂了拂她额前的刘海，眼中一片温柔，“清涟妹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除了天地和时间，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只要你来过，并且为之努力过，那不管结果如何，都可以坦然接受。”
　　清涟看着她，怔怔的道：“红珠姐姐，你走了，就再见不到我和阿承了，也见不到云熙，红珠姐姐，你不喜欢云熙了，要离开他了，对不对？”
　　听到“云熙”这两个字，红珠本已平静淡然的双眸蓦的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很久很久，才低声道：“这个世上有很多的事，都是不能勉强的，执意勉强下去，只有失去的更多。”眸光闪动，忽然看着她道：“清涟，你和轩辕少侠……也是如此，你……好自为之。”说着抬手，轻轻从清涟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清涟呆呆看着自己空悬的右手，再抬头时，红珠已消失在一片残屋之后，扬起的金红色裙裾，好像绚烂的晚霞。
　　“红珠姐姐！”不知为何，清涟心里竟像是缺了一块般难受，顿一顿脚，就想追去，刚刚跑出一步，眼前白影一闪，一个人已挡住她去路，抬头一看，却是琅琊。
　　“琅琊，快和我一起去追红珠！”清涟一喜，展颜说道，琅琊是神仙，一定可以说服红珠留下！
　　琅琊看着她，摇了摇头，“她方才说的话，你不明白么？”
　　清涟一呆，喃喃道：“什么……”
　　“有些事，执意勉强下去，只有失去的更多。”
　　“你都听见了？”
　　琅琊不答，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可是……”清涟眼睁睁望着红珠消失的地方，忽然拔腿向琅琊身侧跑去，“我不能让她这样孤零零的走！”她本想从琅琊身旁绕过，却没想到还是差一点撞在琅琊胸前，一双男人的手，蓦然握住她双肩，很温柔，但也很坚决。
　　“她说的没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清涟，你要学会放手。”
　　清涟抬头望进他同样温柔坚决的琥珀色眼眸，微微摇头道：“为什么要放手，琅琊，我不想学，我只想让大家永远都不要分开，这难道……错了么？”
　　琅琊深深看着她，眸光在夕阳下更加温柔，“没有错，但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永远不分开，她若是继续留下，只会伤的更深，清涟，你愿意见到她伤心么？”
　　清涟呆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在琅琊面前，她永远都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而他，似乎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冷静，永远都是对的。
　　“啊！”院落之内，忽然传来了白锦绣的一声惊叫，接着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低低的“嗬嗬”之声，清涟猛然一惊，和琅琊相视一眼，一起转身向方才的院落跑去。
　　院子里才这片刻功夫竟然阴风四起，裴云熙站在草丛里，将白锦绣护在身后，手里握着一尊成色上好的玉佛，向着面前怒目而视。在他面前，竟然歪歪斜斜的站着两具腐尸，说是腐尸，只因这两个怪物浑身上下都已腐烂发臭，流淌脓水的腐肉紧紧包裹在满身嶙峋的骨架上，干瘪腐烂的脸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眶里只剩一团黑烂的肉，阴冷的瞪视着裴云熙和白锦绣，其中一只腐尸的颈骨似乎曾经折断，腐烂的头颅歪着耷拉在胸前，长长的牙齿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外呲着，像是在笑。
　　“云熙！”清涟一声大叫，就要冲上前去，身旁的草丛里忽然冲出四只黑影，将她和琅琊围在当中。定睛一看，这四只怪物竟然并不是腐尸，身形巨大，浑身一层稀疏的黑毛，好像钢针般根根乍着，露出毛下暗红的皮囊，身躯似狗，却长着一颗硕大的猪头，满嘴尖利的獠牙，上面沾满黄黑色的污迹，还在不住向下流淌，一双小小的眼睛竟是赤红颜色，凶光四射。
　　清涟看着眼前这四个怪物，大吃一惊，这么久以来，她见过的妖怪也不在少数，但从没有一种妖怪，比现在眼前这猪头狗妖更加难看。眼眸微微一眯，手执沧海，向着离她最近的一只猪妖一剑斩下。宝剑砍进猪妖后颈之中，顿时皮开肉裂，但这猪妖一身的皮肉竟好像是一团泥一样，宝剑顺着肌肉纹理切下，竟然越来越慢，上面破开的皮肉也像又湿又厚的淤泥，缓缓合拢，将沧海包裹在黏腻的血肉之中。
　　清涟手上用力，宝剑却好像根本无处着力，一片稀软，不但砍不下去，也拔不出来。面前那只赤眼猪妖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怪叫，张开大嘴，一股恶臭扑鼻，露出满嘴尖利如刀的獠牙，向着清涟当胸咬来。清涟秀眉竖起，抬起右腿，屈膝一撞，正撞在那猪妖长长伸出的下巴，把那颗猪头撞得高高扬起，纤腰一拧，侧身一脚踢在猪妖长满硬毛的猪耳朵下，借着猪妖的脑袋向旁猛烈一歪之势，右手用力，将沧海在猪妖脖颈里向回一旋，一道血箭从猪妖粗大的脖颈下喷出，青光一闪，清涟已执着沧海翻身跃起，赤眼猪妖发出长长一声哀嚎，脖子下一尺长的创口不住向外喷血，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虽然杀死了一只猪妖，但清涟也并不觉得如何轻松，这种赤眼猪妖皮糙肉厚，浑身散发着作呕的腐臭，如此近身打斗，实在痛苦至极。将沧海在身前一收，刚想用炎术去烧，却见琅琊跨前一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剩下的三只猪妖见到同伴惨死，个个都像发了疯一样，嘴里发出不绝于耳的长嚎，其中最大的一只忽然低头用两只狗爪一样的前肢刨地，喉咙里发出雷鸣般的低吼声，随着它前爪不断扬起的碎草泥土，这只猪妖的身体竟然好像吹气一样不断涨大，从原先一只牛犊大小，骤然长大了数倍，看起来足有一间房舍般高，血盆大口张开，向着琅琊和清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嘴里呼出的腥风将它面前半人高的野草都吹的低低伏在地上。吼声未停，两只灯笼般大的赤红双眼中猛的爆发出两点凶残光芒，前爪在地上一按，巨大的身躯真的如同一条巨犬一般迅猛扑上！
　　琅琊站在清涟之前，眼见猪妖扑来，竟然连动也不动，只是淡淡哼了一声，随手在面前一挥。也不见有何特异，那只气势汹汹扑上前来的猪妖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凌空一击，一声哀嚎，向后翻滚着跌出，吹气般涨大的身子一点点缩回原来的大小，重重摔落在远处草地上，嘴里流出一道黑血，哼哼了几声，再也爬不起来。
　　余下的两只赤眼猪妖也已经变大，一起向着琅琊蛮冲过来，琅琊低头，向前伸出右手，掌心上忽然燃起一道玉般温润的青光，修长的手指一弹，那片青光如同玉碎，飘飘洒洒的落于两人之前，说也奇怪，那两只横冲直撞的猪妖，肮脏的鼻子一触到那些还闪烁着萤光的晶亮光芒，竟然就像碰到了烈火一样，嘴里发出一声尖叫，双双向后退缩回去，两双血红色的猪眼抬起望着琅琊，赤红的眼珠中竟然露出一种强烈的恐惧之色，清涟在琅琊身后看见猪妖眼中竟然露出这等神色，不由也大感奇怪，刚想看得再仔细些，却见那两只巨大的猪妖忽然前腿一屈，跪倒在琅琊面前，硕大的猪头伏低在地，身子也和方才那只飞出去的猪妖一样，渐渐缩小，变回原来的形状。
　　清涟在他身后目瞪口呆，琅琊法术高强戟法霸道她知道，但这样不战就能屈妖之兵她还是第一次见，难道是因为这妖怪长了一个猪头，所以比猪还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