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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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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盆中的水,任诗诗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转着乌黑的眼珠子,粉琢的鹅蛋脸,灵动的杏眼,张着浑圆的樱桃口,除了眼睛,这水中之人完全不是她的模样,不仅年轻,连脸上的黑痣都没有了。
背后,有声音传了过来。
“小姐,你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要不小莲给你拿个铜镜过来?”说话的是“莲香”,她的贴身丫鬟。
“小诗——”
门外响起一个男声,她寻声望去,是二哥任豫顺。身着白底儿的墨绿翠竹袍子,正宠溺地看着她,那双杏眼和她这双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身后站着位女子,金丝滚边的上衣,绣着牡丹缠枝的褶皱下裙,腕上一对儿碧玉翡翠镯,看上去价值不菲,头上的衔珠凤钗一步一摇,很是好看。
“二哥!”
任诗诗屈身行了个礼,这两天陆续有人来看她,都是任家的人。她穿越到这任府已有大半月了,装作高烧烧糊涂了,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
任豫顺呵呵笑着,他身后的女子冷着脸,任诗诗不认识她,只能傻笑着看着她,扯了一把莲香的衣袖。
“小莲!”
“听说小诗记不得事了,我还以为是丫鬟下人们嚼舌根子,没想到是真的。”女子说得惋惜,可眼中带几分笑意。
“幼薇——你看你把小诗吓得,前几日她连我都不认识,我可是她嫡亲的二哥!”任豫顺出面打了圆场,开玩笑地说着:“小诗,二嫂都不认识了么?”
“二嫂!”
这任家地大人多,任老爷子生了二男一女,她任诗诗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已成家的哥哥。前些天已经见过了大哥大嫂,大嫂看着朴实人也温婉,一进门就拉着她嘘寒问暖,倒是大哥在一旁冷眼旁观,偶尔插进来几句话。
这二哥二嫂正好反了过来,二哥很好说话,二嫂初次见面就给她了甩了脸色。
任诗诗总觉得是自己穿错了身子,这身子的主人好像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府里的下人见了她都是绕到而行,那些个长辈们见她也都是皱眉嘟嘴。
“听说小诗你最近喜欢上看书了,以前可是哭着闹着不愿碰。”二嫂钱幼薇捂嘴嗤笑,瞟了一眼表情尴尬的任诗诗,接着说道:“喜欢上也好,咱们任家是书香,你大哥二哥每日在书坊里忙得焦头烂额,你也可以帮个忙不是!”
任诗诗继续呵呵傻笑着,这位二嫂她听莲香说过,隆兴当铺钱富由的独女,家产那是人如其名——富得流油,当初嫁过来的时候相当风光,可是陪了不少嫁妆。怪不得二哥一副“妻管严”的模样,原来是“拿人手软”。
“啊,对了,我们长风近日里在和先生学五经,反正先生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大嫂都让语蓉去了。”钱幼薇接过任豫顺递过来的橘子,放入口中,头上的金凤摇着很是扎眼。
“先生教的那点东西,咱们小诗早就会了!”
任豫顺又剥了个橘子递给了任诗诗,看来这个二哥还是挺宠着她的。看见钱幼薇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笑道:“小诗,你慢慢吃,我们就不扰你了,过几日二哥再来看你!”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任诗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俩走了,不然自己还不知怎么应付这位二嫂,都说这嫂子和小姑子见面分外眼红,都说这小姑子事多,可她这小姑子当得有些憋屈,也许真的“任诗诗”把这位二嫂惹毛了,现在丢给她去顺毛。
盼着二人离开还有个原因,任诗诗整了整衣襟,看见碧荷已走到门口,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胳膊。
“不是说好了么!小荷你怎么临阵退缩了!”“碧荷”也是她的贴身丫鬟,但性子胆小怕事。
“小姐!不能去啊,老爷知道了就惨了!”碧荷哭丧着求饶。
“怕什么,算了算了,我和小莲去,你留下看门总行吧?小荷,你不会说出去吧?”任诗诗活动着手腕,阴笑着,碧荷赶紧捂住了嘴巴摇头。
任诗诗拉上莲香一路朝着后花园奔去,她要去的是这任府里的藏书楼。说来也巧,爱书的她正好穿到了爹是书商的“任诗诗”身上,家中有间书坊——河洛斋。
明州任氏,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往上数三代均是朝中重臣,族中不知出了多少进士名流,任诗诗她爹是正宗,又是嫡子,便继承了家中的藏书楼--揽宋楼。揽宋者,顾名思义,楼中藏着许多宋版书,搜集宋版书是任诗诗爷爷、太爷爷毕生的喜好。
不过到了她爹任伯渠这代家道中落,族人大多自立门户远赴他地,只留下任伯渠两兄弟还在这明州打拼。任伯渠三次会试不中,索性弃儒从商开起了书坊,凭着家中丰厚的藏书和微薄的家底也算是小有成就,成了明州城中数一数二的书商。
藏书楼位于任府的东南角,北边西边都是园子。一大片莲花池子横亘在园子中间,此时正值暑季,"莲叶何田田",风翻荷叶珠落池,荷花一朵挨着一朵,你推我搡地舞动着,似是花海由远及近,层层推来"浪花"。
回廊曲折,沿着莲花池蜿蜒向前,墙上每隔几米便凿出形状各异的窗户,移步异景,一路走来赏心悦目。右手边载着棵棵参天大树,投下斑斑光影,挡住了毒日,送来了阴凉。
任诗诗感叹着任府的美景,不觉走到了回廊尽头,一扇石圆门阻了去路。门上刻着三个大字--扫叶院,任诗诗点头赞同,读书有如扫落叶,明代有名的书肆扫叶山房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这藏书楼是个二层楼阁,看着并不大。她轻推开门,一股墨香扑面而来,杂着灰尘的味道,弄得她鼻子痒痒的。
"阿嚏!"
"阿嚏!"
莲香打了个喷嚏,紧接着任诗诗也打了个喷嚏,二人相视而笑。藏书楼像是不欢迎她们一样,来了个"下马威"!
环顾着屋内,任诗诗在心里暗暗惊叹,她本以为藏书楼里摆满了书架,堆满了书籍。没想到屋里干净整洁,只有些带门的木柜,顺着墙根摆了一排木柜,墙角里还有两个大木箱。一张书桌,一张木凳,墙上挂着一方宝剑,桌上放着一架古琴,"铁琴铜剑楼",任诗诗小声嘀咕着,文人的爱好果然都是相同的。
"小姐!"莲香朝她挥挥手,把她引到了木柜边上。
木柜上均嵌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分着经、史、子、集四类,下面注明年代时间。打开柜门,一踏踏古籍整齐地摆在里面,每本里夹着张纸条,上面注明著书人、书名之类的信息,很是详细。
任诗诗看得入迷,光看着这一摞摞的书籍就内心澎湃,没想在现代难得见到的东西她今日可以看个够,就是不能一本本翻开来仔细读,不然真是死而无憾了。
"咳咳!"
二人沉浸在书柜里,完全不记得门忘了关这件事,直到听见咳嗽声,任诗诗用胳膊肘打了一下莲香,责怪她不要总是咳嗽。莲香奇怪地看着她,那咳嗽声还是不断,她这才意识到还有第三者,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慢慢转过头去,堂兄任玉佑正站她在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任诗诗傻傻地笑着,装疯装傻是蒙混过关的法宝,秉着这个原则,她逃过了爸妈一次又一次的责罚。但显然这招对古人不好用,对方还是个一本正经的古人。
"堂兄!"任诗诗甜甜地叫了一声,对面的人还是无动于衷。她默默地关上柜门,拉上莲香飞也似地逃走了。
好事成双,祸不单行。任诗诗刚踏出院门,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叔母。撞得二人都坐到了地上,丫鬟们乱作一团。
"诗诗--!"
叔母被丫鬟们扶起来,一扬手指着任诗诗,大声怒吼着,气得冒火三丈。
"任诗诗--!"叔母瞪着任诗诗又吼了一声,吼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面的女人穿着金丝滚边的大红袍子,插着满头的金饰珠簪,俨然一个财大气粗的阔太太。叔母之前来看过她一次,是和诗诗娘一起来的。不顾她娘在场,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数落她的不是,倒也说得在理,说得她无法辩驳。
叔母是明州书院李山长明启的嫡女李巧凤,人如其名,巧舌如簧,咄咄泼辣!府里的丫鬟是听见她的名字就害怕,听说惹了她的人都"在劫难逃"。
任诗诗在心里哀嚎着,她的命怎么这么好,才穿过来几天就前有“追兵”,后有“猛虎”!
"哼!真是晦气!"李巧凤轻弹着衣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好看的凤眼一挑道:"前些日子还没闹够么,这府里被你搅的鸡犬不宁,才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你就不能安省几天,嗯?"
垂着头,玩着手指,任诗诗装作俯首帖耳的样子,生气的人应该顺着,就当是又听回唠叨,她以前听得多了,偶尔诺诺几句,让对面的人骂够了就没事了。
但事情总有出乎意料的时候,这人总有不同寻常的种类,李巧凤就是这一类人。你越卖乖,她越生气,你要是和她对着来,兴许她还很高兴。这种人是攻极必受,一个人虐太寂寞了,两个人虐才有激情。
"哟!听说你醒来就不记事了,难怪敢进这扫叶院,老祖宗的规矩可不是玩笑的,大嫂也够呛,一个小丫头闹得她差点病了,看来该有人管管了!"
李巧凤骂了许久终于骂爽了,这才让丫鬟搀着离开。
任诗诗以为总算逃过了一劫,没想到劫难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