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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虎龙四汉 ...

  •   南山脚下的三叶林是个瘴气密布的混沌之地,这里聚集着“青河帮“的大部分子弟。他们布下重重瘴气,避免生人入内,无形中,为慕容红设下了一个很好的屏障。
      青河帮同慕容红并无往来,只是青河帮一直都居于南山脚下,或多或少有种客随主便之意。虽然没有直接的标识或是招牌说这南山就是慕容红的。可是世间能安稳居于南山之巅,且地位终年不垮的,也仅有慕容红一人了。
      当然,想要安稳的住在南山之巅并且不受外力所侵扰的武林高手并不少,但但凡是有点争欲之心的人,都不会将南山之巅作为自己的居地。
      因为,忍受不了寂寞,忍受不了孤单。
      人生来就是有欲有求,或求利,或求名,或求情,或求义。但如果生活在南山之巅,那就是自我隔绝,自我同世间万物的隔绝。不受红尘侵扰,不受尘俗烦恼。
      难道慕容红就真同僧侣一样,看淡世俗,看破世间百态了吗?其实不然。
      正是因为慕容红太有所求了,所以他必须付出代价。
      南山之巅是个与世隔绝之地,但也是天地间最适合练武之地。它集天地毓秀于一身,人杰地灵。
      慕容红的刀天下无敌,有谁知道,他是忍受住了多少百爪挠心,痛苦万分的孤独寂寞,才终练就成了自己绝世无敌的刀法。
      我们总是看人表面光鲜亮丽,可从未深究过他们究竟经历了多少,放弃了多少,才换来如今。
      就如同慕容红一样。
      那些武林高手放不下欲望,忍受不了孤独。所以他们比不过慕容红,武功比不过,毅力比不过,执念比不过。
      到最后,南山之巅就是慕容红的领地,且只属于他。
      上官明月和陆寂舒进了三叶林,无疑冲破了瘴气。那些费心结好的瘴气一旦被破,自然就会被青河帮所察觉。
      林里不见丝毫生气,只有参天的大树竟全然不受瘴气所累,反而长的愈加茂盛,仿佛那毒瘴之气,是它们生长的动力,源泉,能量。
      树茂盛,林有瘴气,所以很黑。
      黑的透冷,黑的阴湿。
      只要有黑暗的地方,必定会有光亮。至少陆寂舒是这样的,有陆寂舒的黑暗之地,都有光亮,因为他的剑。
      舒公子的寒水剑,世间仅此一把。
      他的剑锋利,需要杀人时,绝不退缩。他的剑闪耀,越黑越亮,仿佛千年的长明灯,吸收天地灵华,注入万物灵气。亮的透明,亮的让人心发颤。
      上官明月不禁啧声道:“好亮的剑。“
      陆寂舒还未作出反应,就立马将食指作势放到嘴前,意叫她噤声。
      有人来了。
      之前动静很小,上官明月没有察觉到。但她在陆寂舒的授意下,收了声,这才清晰地听见前方黑暗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人的脚步声,马蹄轻踏过草坪的摩擦声微小密集。陆寂舒没有躲,而是迎着声音走上前去。他不爱躲,不愿躲,也躲不了,因为他的剑太亮,根本藏不住锋芒。
      来人有四个,都是彪形大汉。唯一的一匹通体黑色的马上,驮着一个已然昏睡的女子。四个大汉威猛高大,一看便知是“青河帮”的子弟。青河帮向来以强壮勇猛为名,帮下的弟子个个壮实有力。
      他们本放声大笑自林深处走来,见到陆寂舒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止住了步子。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压力感,不知是因为他那手中神秘叵测的剑,还是因为这个持剑之人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
      上官明月低声道:“青河帮也算是江湖名派,万不可得罪。”
      这时,其中一个满脸髭须的大汉粗声道:“何人在此?难道不知道这三叶林是不许他人随便入内的吗?“
      上官明月熟稔道:“在下两位正想去南山之巅拜访慕容红,还望好汉放行。“
      另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仔细瞅了瞅上官明月,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妮子,之前放了你一马,没想到这次又来了?难道是被慕容红那厮赶了回来,心有不甘?“
      陆寂舒不禁勾起嘴角,原来盛传上官明月多么厉害,闯过南山重重障碍,也不过是喜投机取巧而已。
      上官明月尴尬一笑,“好汉此言差矣,小女此番前来,不过是想一览慕容红的真正尊容,并无伤害之意。“
      健硕的男人哼哼笑道:“让我再放你们一回,也行。今天爷儿我讨来一姑娘,高兴,不愿计较太多。不过,你们还是得有点表示。“
      上官明月赞同道:“没问题。”话毕,从袖中掏出几锭银子,就要递给那人。
      “且慢。”突然,一双秀气纤长的手挡住了上官明月。
      陆寂舒眉毛一挑,淡淡道:“今天你让不让我过,我都过定了,我不仅要过,还要带走那个姑娘。“
      黑马嘶鸣一声,仿佛对这个语气傲慢的男人有所戒备。
      情势急转,上官明月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被陆寂舒撇在了旁边。
      髭须男人道:“就凭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陆寂舒不顾他们凶狠的眼光,径直走向黑马。黑马的蹄子开始磨地,随时都准备冲向陆寂舒。可当他一步步向它靠近时,这黑马竟缓缓低下了头,脚下也变得安静。
      健硕的男人一招手,四个大汉立马形成一条以他为首的战线,他冷声道:“好你个小子,连我们“虎龙四汉”都敢招惹。“
      “虎龙四汉“是青河帮四大系的四位高手。他们分别是张子龙,赵文虎,杨久龙,王大虎。这健硕的男子便是张子龙,满脸髭须的是赵文虎。剩下两个不爱说话的,一个手持双叉,是杨久龙,另一个看起来最瘦弱,但满脸伤痕,这是王大虎。
      陆寂舒连瞅都没有瞅他们四人一眼,只抚了抚马首,黑马缓缓跪下蹄子,马背上一袭红衣的女子正昏睡着,衣袖处尚有破损,怕是之前有过挣扎。
      上官明月见状,脆生生道:“我还道是这‘虎龙四汉’虽好财,但也情有可原,敢问世间有几人不爱金钱财富,可没想到,你们还竟干起这种勾当。”
      赵文虎嘿嘿一笑道:“小姑娘说的对,敢问世间有几人不爱财富,那敢问这世间又有多少男人不爱美人的呢?”
      上官明月一时语塞,无言相对。
      迟迟未开口的王大虎终于动了动嘴,他这一动,整张脸上的伤痕都纠结起来,看起来狰狞万分,“废那么多话干甚?要打赶紧打,省的以后烦人。”
      一群人之中,往往最不爱开口的,偏偏是最深藏不露的。就像“咬人的狗不叫”,话糙理不糙。王大虎不爱说话,一旦说话,基本就是定生死的重要之语。
      可惜,他们碰上了陆寂舒。
      虎龙四汉碰上了舒公子。
      首先出招的,不是叫嚣最甚的张子龙,赵文虎,也不是一言定生死的王大虎,而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一句话的杨久龙。
      他的双叉尖利冰冷,直刺向陆寂舒的要害之处。陆寂舒转身避过,灵巧的步伐轻易躲过那锋利无比的双叉。可是,他的身形快,杨久龙的双叉更快。
      一招“笔走龙蛇”将陆寂舒的后路堵的死死的,让他逃不过,躲不去,避不了。陆寂舒微微一抬手,手中的剑鞘飞将出去,迅猛锋利,好似剑身出击,一招致命。
      杨久龙收回双叉,奋力跌落在旁,这才躲过那层重击。
      张子龙随后上前,赵文虎,王大虎更是前仆后继,纷纷冲上来。
      上官明月也加入了战斗。
      这时,陆寂舒对抗杨久龙,张子龙。而上官明月则对抗赵文虎和王大虎。
      上官明月轻轻一抖身,铃铛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她双袖一挥,几个银铃霍然破出,直崩向双虎。赵文虎看那铃铛虽小,但却夹杂着鼓鼓劲风,心中一凉,“铃铛百媚生?!”他惊讶万分。
      王大虎冷哼一声,飞起一脚,挥过一袖,翻起一身,将铃铛尽数打落。如果你以为上官明月就这点本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只见她淡淡一笑,颇有一番女侠的英姿飒爽。上官明月足尖一点,飞身向天,一脚踩在高耸交错的树丫上,斜倚在树干上,眼神睥睨。
      赵文虎和王大虎仰头望着她,不解她为何突然施展轻功,飞到如此高的地方,难道她是怕了,想躲上去吗?
      事实证明,他们又错了。
      上官明月双脚踩着树枝,探身出去,将身体悬于空中,忽而一跺脚,她的周身骤然凝起一圈微光。赵文虎和王大虎竟一时间有些恍惚,在一片光晕中微笑的上官明月还真是美到极致,娇到极致。可惜,性子太怪,心思太重。
      光芒渐渐浓重,直到亮到刺眼,才倏忽一下,重重砸向正怔忡的二虎。等二人反应过来之时,一股无法言说的重力早已朝他们牢牢压下,动弹不得,挣脱不开。最终,上官明月轻轻打了个响指,原本的一团明光忽而幻化成千万铃铛。不,准确的说,那团明光,便是由千万铃铛凝聚而成。
      总之,二虎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狼狈扑地。
      这边,陆寂舒依旧游刃有余。杨久龙举起双叉,一招“神龙摆尾”截住陆寂舒轻巧凌厉的寒水剑,另一边的张子龙使着流星锤,耍着胸背花直锤向陆寂舒。陆寂舒探出一只手,整个人忽而同行如流水般,穿梭于二龙之中。流星锤一轮接一轮的砸向陆寂舒,双叉一次接一次的追着陆寂舒的要害处刺。只见陆寂舒突然腾空一跃,寒水剑倏忽自手中射出,二龙只见天降一道光,那光是剑意,是剑气。
      杨久龙忽觉胳膊一热,低头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着了陆寂舒一剑。张子龙也是一样,他只觉手中一轻,寒水剑的剑尖一下挑住了流星锤的软索。于是张子龙下意识用劲拽回,不成想陆寂舒瞬间抽回宝剑,张子龙因为惯性朝后踉跄了一下,随后即被陆寂舒的寒水剑抵住了喉咙。
      那是怎样快的一把剑,是怎样聪明的一把剑。对待不同的敌人,陆寂舒永远都有着不一样的剑法致胜。他之所以名扬江湖,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并不是说他的剑法有多么精妙高超,而是他没有剑法。正是因为他没有固定的剑法,而是随机应变,凭着过往的经验,不断变幻自己的剑法,这才让人为之惊叹和折服。没有剑法,意味着少有缺陷。人们总是揣测不清他究竟用什么剑法,于是,也终究研究不出克制他的招数。
      四人皆受了伤,但并不重。陆寂舒总是点到为止,从不轻易伤害无辜。“虎龙四汉”虽武功不弱,这点小伤也毫不在意。但凭借着在江湖厮杀多年的经验,直觉告诉他们,面前的这两位,应当是“铃铛百媚生”上官明月和“天下第一剑舒公子”陆寂舒。如此这般,他们不能继续恋战,有时候,适时抽身而退也是一种智慧。不与实力悬殊的人拼个头破血流,这样对自己,毫无好处。
      “虎龙四汉”一向嚣张跋扈,但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对自己无利的事情,甚至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人,能化解便化解,能逃便逃。保命,是所有人干任何事情都需要放在第一位的。
      他们还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所以,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了。速度之快,动作之急,倒把上官明月吓了一跳。
      这时,她拉拉陆寂舒的衣袖道:“如今肯定会惊动青河帮,我知道一个地洞,里面有条小路直通向南山深处。”
      陆寂舒冷笑道:“原来你根本没有闯过南山。”
      上官明月嘴一抿,冷声道:“既然可以不打打杀杀就办成的事,何必多此一举,非要深入敌人之中,拼个你死我活呢?”
      这就是变通。上官明月懂得变通,陆寂舒却是一肠直到底,所以他总是不断地经历大战小战。对于他来说,要想光明磊落的赢过别人,只有战争拼斗才是最直接,最明白的手段。
      他接受不了上官明月的做法,也是情理之中。
      “公子,姑娘。”黑马上的姑娘缓缓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已从昏睡中逐渐清醒过来。陆寂舒和上官明月这才想到还有一个人。
      红衣的女子长发披肩,眉眼柔和清秀,只是脸上有些许的灰尘泥土,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清丽美貌。
      上官明月上前将女孩从马上扶下来,黑马一声长嘶,这才敢抬起前蹄,跟着主人离去的痕迹,迅速飞驰离开。
      “你是谁?怎么会被他们掳了去?“上官明月问道。
      女子低声道:“小女名叫颜灵儿,是平水村的村民。前一阵儿阿爹被毒蛇咬了,听说南山之巅的慕容大人能够救阿爹。所以我想去找他,可是刚进三叶林,就被他们四人发现,这才被掳了去。“
      上官明月点点头,陆寂舒若有所思地看着颜灵儿,没想到这普通的女孩胆子倒是不小,柔柔弱弱一人,就敢孤身前往南山之巅。
      树叶微摇,一阵风呼啸而过。
      陆寂舒警惕道:“应该有人快来了。“
      上官明月狡黠一笑道:“还是听我的,去那个密道吧,青河帮的弟子那么多,你就算再厉害,也敌不过他们。转转脑子,变通一下吧!毕竟,你的目标是慕容红啊?“
      陆寂舒面目严峻,他有自己的原则,他不愿违背自己内心的原则。这就是陆寂舒的弱点,过于执着,过于坚持。有时,这反而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风声愈加强劲,看来正有大批人马从南山深处赶来。大地微微颤抖,沉闷的铁蹄声正踏着茫茫百草,朝他们冲来。
      上官明月急切道:“你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自己要死就死,可我不就白带你去找慕容红了吗?最后,慕容红没找到,你先死了。难道这是你想要的吗?”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舒公子!”
      陆寂舒余光一扫,看见一旁残衣蔽体的颜灵儿,一咬牙,严肃道:“密道在哪儿?”
      上官明月“呼”的长舒一口气。她略微放松道:“跟我来。”然后兀自一人走在前方,轻巧地越过重重荆棘枯草,向一个无人走过的荒凉之处矮身跑去。
      陆寂舒和颜灵儿随后跟上,步子快速移动,悄无声息。
      上官明月和陆寂舒都是习武之人,轻功了得也是意料之中,可这颜灵儿竟也能走起路来无声无息,虽比不上踏雪无痕,踏水无波,但对于一个村家女孩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仨人在泥泞的小路上行了一阵儿后,终于到达了上官明月口中的密道入口。
      疯长蔓延的枯草虚掩着一个小洞口,若是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上官明月得意道:“要不是我在上南山之巅之前,曾在这三叶林徘徊考量了四天,还发现不了这条便捷的小道呢!”
      陆寂舒无奈地叹口气,用手拨拉了一下枯草,看着洞口低声道:“还真是个小洞!”
      面前的洞口只能容下一个五岁的孩童的身体。陆寂舒个子高大,肯定进不去。
      上官明月眨眨眼,谄笑道:“当然可以进,咱们可以爬进去。”
      “爬?!“陆寂舒第一次不淡定了,”你让我爬进去?“
      上官明月认真地点点头,道:“对啊,就这样,爬进去。“话毕,自己先做起榜样,率先蜷起身子,爬进小洞中。
      颜灵儿是个村姑娘,自然也不会计较那么多,她跟着上官明月顺从地爬了进去,然后回头瞅着陆寂舒,不知道他究竟愿不愿意进来。
      陆寂舒抱着双臂拒绝道:“不妥。我陆寂舒光明磊落,这种爬来爬去偷偷摸摸的事,我才不会做。“
      此话不假。陆寂舒纵横江湖多年,凭借着一身惊人的剑艺和傲骨的气质,是同辈甚至于许多武林长辈中的佼佼者。他一直奉行做事光明磊落,决计不愿做任何有违正道的事。虽然只是爬个洞,但对于陆寂舒来说,却是同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一样的性质。
      想他秉着这种行事理念在江湖行走数十年,如今说让他爬洞就要爬,陆寂舒当然接受不了。
      上官明月知道他那一身铮铮铁骨,也明白他那一身傲气不是瞎说的。但目前,也只有这一个方法才可以逃脱青河帮的追击,顺利抵达南山深处。
      “快进来!“上官明月催促道。
      陆寂舒蹲下身,面色十分难看。
      “公子,迫不得已的时候应当适时放下一些不必要的身外物,这样,会让许多事情变得容易简单一点。何乐不为?“颜灵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惊住了陆寂舒和上官明月。
      陆寂舒轻叹一口气,以手掌伏地,做了他自己曾经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甚至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钻洞,爬密道。
      上官明月看见陆寂舒终于肯放下身段,眉眼一弯,喜上眉梢,笑容豁然灿烂起来。陆寂舒脸色微微潮红,佯装严厉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嗯,还不快,爬。“
      上官明月笑得花枝乱颤:“得嘞!“
      密道内潮湿不已,还有一股熏人的霉味。陆寂舒皱着眉,实在不忍看灿如星辉的寒水剑和从来只愿斩奸去佞的双手在这块臭乎乎的地上蹭来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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