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波细短小正在靠近》刀魂尾生

4、没有安全感的熊孩子和他的哥哥

　　公园外围的路灯旁有一个抱膝而坐的小男孩。他披着日光来，在那里呆了半个下午，现在已是黄昏。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小男孩浑然不觉，只是一动不动地死盯着大路尽头。

　　曾有不明真相的群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奇特事物也没看见，映入眼帘的仅有城市特有的车水马龙之景。乱飞的烟尘飘扬于喧嚣嘈杂中，透着股莫名的冷意。

　　小男孩凝视着的大路尽头，也就是这点东西罢了。

　　那么，你在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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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这里呆了很久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发生什么事了吗？”好心的路人走上前来，与小男孩搭话。

　　小男孩终于从大路尽头挪开了目光，对那人说道：“我在等人。”

　　可是迟迟没有人来，为什么呢？小男孩的目光变得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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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有那么一个大男孩。很纤细又很温暖，嘴角常常漾着安抚人心的笑，在积着乌云的日子里，紧握着他的手。

　　那天的雨真的很大呢，可是有大男孩一手撑伞一手抓着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紧紧贴在大男孩的旁侧，一点儿也不冷，一点儿也不怕。

　　所有的迷茫和彷徨都消失不见，因为小男孩知道，只要跟着大男孩走就好了。

　　大男孩说，下次再迷路别再乱跑了哟，乖乖呆在原地让人来找你。

　　如果没有人来找我呢？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一定会有人来找你的，小小年纪就丧失信心可不好。

　　爸爸妈妈那么忙，哥哥讨厌我，谁会来找我？

　　爸爸妈妈工作是为了你们，而且你哥哥其实挺爱你的。再说了，如果他们真的不管你，哥哥我也一定会把你找出来的。看，这不就找到你了吗？

　　是哦。

　　小男孩相信了大男孩的话，坐在路灯旁一动不动。这里有一个迷路的小男孩，他在等人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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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男孩不是小男孩的亲哥哥。

　　他是哥哥的朋友，常常来家里玩。哥哥不喜欢小男孩，从不带他玩，在他受委屈哭泣的时候说他是爱哭鬼和没用的家伙，哥哥常常使唤他，有时候还会打骂他。哥哥的朋友比哥哥温柔多了，给他买吃的，带他玩、教他画画。会记住他的生日，会背着他去游乐场。

　　小男孩常常想，如果大男孩才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这样的话，哥哥也会很高兴吧。

　　哥哥对小男孩的态度总是很不耐烦。

　　同龄人都是被家人接走的，哥哥和小男孩的学校离得很近，但哥哥几乎没有和小男孩一起回家过。每当看见别的小孩被家人或牵着或背着，小男孩总是很羡慕。

　　哥哥很久以前接过小男孩一次，红霞底下，哥哥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步履如飞，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在后面，汗如雨下。
　　哥哥越走越快，小男孩越走越累，他着急地喊道：“慢点嘛哥哥，等一下我啊！”

　　但是哥哥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越走越远，直到被霞光吞没了身影。

　　哥哥不喜欢等人。把别人远远地甩在身后是他的兴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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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哥哥从未被人等待过。

　　没有人等他，也不需要有人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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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饥饿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但是小男孩的哥哥很多时候都感觉不到饥饿。

　　当小男孩饥肠辘辘地走进哥哥房间时，哥哥仍旧在做题。小男孩看见哥哥的演算纸上写满了自己不懂的字符，让人眼花缭乱。在他的印象中，哥哥讨厌很多东西，却非常喜欢这种字符。他不懂，只是觉得很饿。

　　于是小男孩跑到哥哥旁边，可怜兮兮道：“哥哥，我饿了。”

　　哥哥敷衍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继续演算，丝毫的意思也没有。

　　小男孩又叫了一声：“我饿了！”

　　“吵死啦！”

　　哥哥终于有了动静，带着怒气地摔了笔，瞪着小男孩骂道：“不是说了不要在我学习的时候打扰我吗，男孩子饿几顿有什么关系，喊得像死了娘似的。饿死你！”

　　小男孩被哥哥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心里委屈又难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眼看哥哥的眉头越皱越紧，小男孩想起哥哥向来讨厌眼泪，急忙擦着眼泪逃离了哥哥的房间。

　　哥哥的脾气超级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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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叫得停不下来。可是冰箱里已经没有现成食物了。

　　电视里放着中华小当家，小男孩捂着肚子，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小当家的朋友说话声音真大，门铃响了半天才被注意到。

　　“你是谁？”

　　“是我哦，听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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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最讨厌在做题的时候被打扰了，小当家朋友的大叫声搅得他不得安宁。

　　“你就不能把声音调小点吗——诶？”

　　哥哥摔了习题本从房间里跑出来，就看到大男孩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准备做饭。

　　“你最近很浮躁呢。”大男孩露出担心的表情，教训道，“就算再着急也不能不吃饭啊，弟弟还等着喂食呢。”

　　大男孩不是说的“你弟弟”，而是直接说“弟弟”。小男孩的眼泪已经干掉了，抱着大男孩的腰笑得傻气十足，两个人真像一对兄弟。

　　哥哥“切”了一声，不爽地说：“你管的还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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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很多方面来说，大男孩比哥哥更适合当一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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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哥哥，小男孩最感谢哥哥的便是他带来了温柔的大男孩。

　　哥哥和大男孩大概是相识在一个星期五。小男孩记得很清楚，那个星期五爸妈依旧回来得很晚，但一向准时回来哥哥却足足晚了一个小时，一进门连鞋都没脱便倒在了沙发上。

　　小男孩吓坏了。哥哥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上还有道道血痕。这与他平时威风凛凛的形象极为不符。

　　“哥哥？”小男孩轻轻地唤了声。

　　哥哥躺在沙发上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睁开眼睛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吃外卖。”

　　哥哥从未提到过那个星期五发生的事，但自那以后，哥哥的朋友里就多了一个眉眼温润，气质柔和干净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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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大男孩也说：你哥哥一点儿也不会疼人。

　　可是这样的哥哥朋友却意外的多。小男孩对此很是不解。
　　为什么呢？

　　大男孩摸摸小男孩的头顶，认真地说道：“不过，认识这家伙，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呢。”
　　幸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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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一点儿也不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哥是件幸运的事。哥哥动不动就大吼大叫，一点儿也不如别人的哥哥。哥哥讨厌小孩，包括自己的弟弟。

　　而大男孩温柔又善于照顾人，还说要当自己的第二个哥哥呢。

　　可是……大男孩已经转了学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小男孩低下头去，把脸埋进臂弯里。大路尽头再没有来接小男孩回家的人了。

　　【爸爸妈妈工作是为了你们，而且你哥哥其实挺爱你的。再说了，如果他们真的不管你，哥哥我也一定会把你找出来的。】

　　……骗人。

　　小男孩心里酸酸的，就像这打在他身上的昏黄路灯光。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在口袋里响起来，小男孩忙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来电人是哥哥。他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哥哥音量稍大，但小男孩并没有把手机挪远，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哥哥的声音竟感觉很安心。

　　小男孩条件反射地擦了擦眼睛，回答道：“好像迷路了……”

　　“迷路！”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又吃惊又愤怒，“你都多大了还迷路！”

　　“对不起……”

　　“抬起头来！看看周围有哪些醒目的东西，给我说清楚了！”

　　小男孩环顾四周，把看到的东西一一告诉了哥哥。电话那头沉吟一番，接着又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乖乖呆在原地不动，等我来找你，听到没有！”

　　“好 。”小男孩乖乖答应了，“那个……”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哥哥已经挂了电话，手机的忙音在空气中滴滴不停地响着，吞没了小男孩疑惑的声音。

　　——你不是讨厌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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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居然觉得你讨厌他呢。

　　哈？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的真实想法不会是这个吧。

　　虽然确实很讨厌麻烦的小鬼，但不管怎么说，小家伙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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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是那次迷路之后哥哥用自己的奖金买的，功能不强大费用也不贵，只是方便联系。

　　小男孩捏着手机，突然就回忆起了哥哥第一次接他上学的情景。

　　红霞底下，哥哥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步履如飞，他气喘吁吁地跑在后面，汗如雨下。

　　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消失在霞光底下的刹那，他的心底突然充满了一股无助与对哥哥的恨意。为什么不等我？故意的吧！
　　小孩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孩大概是里面的佼佼者，常常在睡梦里梦见自己被家人丢弃。而那一刻好像梦境终于变成了现实，心底的恐惧和绝望如藤蔓般将他的心脏紧紧缠住。

　　一步一步，越走越慢，渐渐失去信心，每一个脚印都是那么的无力。

　　哥哥是个混蛋。

　　哥哥真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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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饿了吗？”

　　头顶突然罩下一片阴影，小男孩立即从台阶上一跃而起，然后大叫着哥哥朝身前的少年扑过去。

　　被小男孩的双臂圈住的时候哥哥愣了一下，然后十分自然地揽住他的弟弟，嘴里咕哝着道：“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你以前没这么喜欢我啊。”

　　小男孩不说话，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嵌进哥哥的胸膛里似的死命把头往胸口埋。

　　“喂喂？怎么了？”

　　小男孩的笑声好像是从哥哥的心脏里穿出来的似的。“你没有丢掉我啊。”

　　“傻瓜，哪个混蛋跟你说我要丢掉你了？这种混账话你居然也信！”

　　“对不起……”

　　“下次再怀疑我的话我可救要揍你了哦！——嗯？饿了吗？那就在这里吃完了再回去吧。”

　　天气很晴朗，没有风也没有雨。哥哥的头顶，是满天璀璨的星。

　　明天的天气也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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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我的时间掐得相当准嘿。”

　　本该甩开小男孩到了家的哥哥却提着两盒快餐从店里走出来，瞥了眼小男孩惊喜的脸，疑惑道：“怎么了？”

　　“哥哥……你没有先回去？”

　　“撇下你的话肯定会被老妈骂死的，小讨厌。”哥哥理所当然地说道：“看你走得这么慢，我就先过来买晚饭啦。”

　　“哥哥混蛋！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跟我说！”

　　“喂喂你叫我什么？没礼貌的小鬼！”

　　……

　　讨厌等待的哥哥第一次接弟弟上学，天气晴朗，霞光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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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男孩似乎没有骗人呢。

　　-

　　end.

作者有话说

　　结果大男孩到最后也只在回忆里出现(/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