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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以死亡为开端 ...

  •   对面的男人突兀地冒出一句话后闭口不言,莫莱尔于是也保持安静,她一点没有和阿诺德搭话的愿望,男人实在是太冷淡了。
      马车摇晃着前行,车外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商贩的叫卖声,小孩子们的欢笑声,家禽牲畜的鸣叫与喘息等等等等,即使两边的窗帘拉着,莫莱尔也能从声音中想象出外面热闹的场景。
      说实话,西西里的生存环境并不好,炎热的气候,屡禁不止的暴力,贫穷和瘟疫从没离开过这片土地。有很多人同情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但事实上,西西里人的生活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悲惨,人们脸上的笑容总是比哭泣更多。
      从好的一面说,这是因为西西里人的坚强和乐观,往坏的方面说,西西里人觉得生活还不错,还能笑出来,是因为他们对长久以来的压迫已经麻木了。

      莫莱尔不觉得坏的方面有多坏,生活总是要继续,终日不满于当下让自己活得痛苦有什么意义呢?拯救民族的重任不可能由一个普通人担起,等领袖出现,再把笑容隐去也来得及。
      艾伯特嘲笑莫莱尔,说她这样的想法太没出息,领袖难道不是从普通人一步步奋斗出来的吗?如果大家都在等着领袖的出现,领袖永远不会出现。
      听了两人的话,阿道夫用烟杆指指艾伯特又指指莫莱尔,指着艾伯特的时候他说:“会说出这种话的就是有可能成为领袖的人。”指着莫莱尔的时候说:“这种人永远成不了一把手。”
      莫莱尔向来善辩,她抱着双臂,一抬下巴,神色睥睨:“不可能人人成为领袖。一万个人之中或许只有一个领袖,而这唯一的领袖必须明白其余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的想法,我说出的是大多数人内心的想法。”
      言下之意便是:能明白普通人的想法,才能成为合格的领袖。

      莫莱尔胳膊肘撑着车窗,感受着阳光透过窗帘在自己脸上洒下的温度,女人眯起眼睛,维持着垂眸的姿态,避免和阿诺德对上目光,她在心里想:能掌控一个国家的情报机构,阿诺德无疑是个成功的领袖。
      成功不等同于合格,莫莱尔不清楚阿诺德是否知道他每个手下的想法——女人觉得这根本没必要,但她知道自己完全猜不透她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等——
      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没错,阿诺德不是贝克尔的直接领导,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当然,理论上莫莱尔不该知道这个,但这世界上哪有真正的秘密——为什么贝克尔的死亡,阿诺德要亲自过问?

      想到这个问题,却丝毫没有线索,莫莱尔干脆地放弃了它,转而想到了艾伯特。
      从德国逃难来的犹太人憎恨德国人,却愿意在德国人手下干活,他不愿意见阿诺德,但真正站在阿诺德面前时,艾伯特并没有太过特别的情绪。
      年轻人的表现自相矛盾。

      反犹情绪是普遍存在的,但中世纪之后,真正对犹太人进行压迫的却不多……德国籍的犹太人不少,莫莱尔见过,除了外貌稍有不同,他们的行为举止完全是地地道道的德国人,莫莱尔见过的那几个更是上层中的上层,穿着打扮异常奢华,更是傲慢得不可思议,他们向莫莱尔问路时,简直是用鼻孔在看她,于是莫莱尔用带着浓重西西里口音的结结巴巴的德语,微笑着给他们指了反方向。

      莫莱尔虽然是情报商,但她在巴勒莫港口的同行中尚且排不上号,不可能知道有关德国犹太人生活的详细消息。她只能从这几个犹太人中窥见,德国的犹太人的生活应当不错,没道理在同一个国度,同一个民族的人受到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毕竟犹太人的凝聚力是全世界公认的。
      艾伯特初到西西里时虽然狼狈,但年轻人的言谈举止显示他也是一名上等人——当然现在已经被莫莱尔和阿道夫带歪了——莫莱曾多次猜测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却完全想象不出来。

      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两个无解的问题在脑袋里晃一圈,马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阿诺德先下了车,转身向莫莱尔伸出了手。
      莫莱尔受宠若惊,扶着男人的手下了马车:“谢谢。”
      踏上平地,女人立刻松开阿诺德的手,抬头看着面前高大雄伟的建筑物:“……教堂?”
      蒙特利亚大教堂,西西里最大的一所教堂,教堂内部的彩绘壁画在整个意大利闻名。

      阿诺德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往教堂内走去,莫莱尔跟上。
      两人穿过大大小小的走道一直来到了靠近墓园的一座两层房屋前,如果以民居来衡量,这栋房子占地相当宽敞。
      走进庭院,莫莱尔脚步顿了下,她四周扫了扫,到处都是被切割成长方形的木材,有些已经被漆成了黑色。女人的脸色白了白,出口的声音还是镇定的:“贝克尔在这里?”
      阿诺德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脸色感到诧异,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了一瞬。男人没有答话,伸手敲响了屋子正门。

      “来了。”很快有人来开门,那是个有个红透透酒糟鼻的中年男人,男人胖乎乎的,圆润的脸颊上有两团喜庆的红晕。他套着一条深青色的木工围裙,一双眼睛在阿诺德和莫莱尔身上转了圈,然后他侧过身:“请进。”

      阴冷潮湿的空气从室内涌出,莫莱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棺材铺建在墓园里。”
      中年男人拿起工作台上的酒瓶,就着瓶口喝了一口:“这里可不算是墓园里,女士。”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睛,“当然,一般来说,棺材铺不会建在这里。”

      中年人放下酒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么,阿诺德先生,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要看卢卡·贝克尔的尸体。”
      男人点点头,点亮一支烛台:“请跟我来。”

      胖乎乎的男人拉开地面上的一道门,动作灵活地钻进地道,阿诺德示意莫莱尔:“你先。”
      莫莱尔依言走进地道,随后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阿诺德也跟了下来,一阵摩擦声后,外界光线被阻挡,是阿诺德关上门。
      通道内只剩木匠手中烛台的光芒,中年男人谢顶严重,光滑的后脑勺油亮地反射出光芒,颇有些滑稽,可莫莱尔笑不出来。
      周围的温度飞速下降,木匠打开地道尽头的一道铁门后,莫莱尔清晰地在西西里的盛夏感受到了寒意。

      门后是个大到不可思议的地下室,宽敞的空间里塞满了冰块,从下而上,堆到地下室的顶端,成了一面面冰墙。
      肩膀高度的冰块上凿出的一个个孔洞中放着烛台,火焰的光芒经过冰块的重重反射把整个地下室照得亮如白昼,木匠随手把烛台搁在手边的冰洞里,从进门处的墙面上取下毛皮大衣,递了两件给阿诺德和莫莱尔:“穿上,在这里呆十分钟就会冻僵。”

      裹得严严实实的三人穿过冰墙与冰墙间一人宽的通道,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走到一张铁台边。
      铁台上蒙着白色床单,床单鼓起,勾勒出它盖着的东西——是个人的形状。

      “做好心理准备,女士。”中年人说,“现在的卢卡·贝克尔可不怎么英俊。”
      他看了眼阿诺德,似乎犹豫着是不是也要提醒一下这位先生,顿了两秒,最终还是没敢出声。在阿诺德眼神扫过去的时候,中年男人揭开了床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以死亡为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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