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试探颇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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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朱红的雕龙窗柩洒进‘镜芜阁’，在白玉的地板上折射出温润的光，光影前是层层叠叠的茜红色的轻纱，轻纱翻动，有一种别样的温柔感。
“喂！”绯月走进‘镜芜阁’，楼阁的周围种着梧桐，梧桐树叶基本落光了，凋落了的梧桐叶堆积在路上。路边是丛丛的杂草，草体枯萎了，黄色的草叶上还沾着清晨的落下的寒霜，裙摆拖过便簌簌地响。绯月心里很纳闷，这里过于荒凉，却又有说不出的和谐感，让人莫名觉得危险。
“有人吗？”绯月问了声，回音她是除了极了还是寂寥。这里竟然没人，连一个简单打扫的下人都没有，真看不出是一个连苍黎皇都敬重的人的住宅！
绯月忐忑地穿过了梧桐林，朱红雕龙的门在眼前静静地伫立着。绯月咬了咬牙，伸手推开。出乎意料的是一路到此没有任何阻拦，不是这里的主人相信自己的能力，就是他傻，显然斐陌煜不是傻子，换句话说，他很危险，危险得让人着迷。如果没有颇黎的话，也许，这样想着，绯月的心中满上一股抑制不住的恨，只有想到斐陌煜全身的红色才稍稍能够冷静下来。
“奇怪，最近怎么了？”绯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里的冷意渐渐消散了去。她站在‘镜芜阁’中，阁中很温暖，弥漫着淡淡的梵香，让人很安心。
站了一会儿，绯月打了个哈欠，眼皮不由得打起架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向前走了几步，空荡荡的楼阁回荡着孤零零的脚步声，静得可怕。
离茜纱越来越近，绯月听到细微的呼吸声浅浅的传出，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眼角抽了抽，大着胆子掀开了轻纱。接着整个人有些呆住了。
斐陌煜躺在雪绒被褥里，黑色的长发凌乱的铺开，衬得脸愈发的白皙。眸子半眯着，带着初醒的迷离，却不同于以往的魅惑，反添了不少的纯真清澈。他张开口，看着绯月皱了皱眉头，眸子里划过一丝迷茫，随即迟疑地问到：“绯月？！”语气有些吃惊……
绯月回过神，最近经常会看斐陌煜看呆，仅仅只是因为斐陌煜的容貌吗？可怎么总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怎么可能？
“你过来了？”斐陌煜恢复了以往的魅惑，声音带着睡后的沙哑，如同上好的花酿一般，让人沉醉。“先出去。”
绯月顿了一下，不知怎的，看着斐陌煜的眼睛，问了一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斐陌煜笑了起来，“姑娘真会说笑，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
“我是说……”绯月还想说些什么，见斐陌煜不想说话的样子，也就放下茜纱，退了出来。到底心里有些堵，索性就到梧桐林里走走。
阳光照在光秃秃的梧桐树干上，拉长的影子交错着投在地上。绯月一时兴起，提起裙子，顺着影子一步一步地来回跳跃。突然，从影子里伸出一只只狰狞的大手，拉住绯月的脚就往影子里拖。绯月拼命地挣扎，却如何也挣不脱，只好扯开嗓子喊到：“救命。”
斐陌煜刚起身穿好外衫，就听到绯月喊救命的声音，不知道她在耍什么花样，原想不理，考虑到曾经那个眉眼含笑女子的嘱咐，推开门走了出来。
绯月叫了半天没有人出现，心里升起一股绝望，眸子霎时变成了红色。也在此时，斐陌煜懒懒地出现在绯月面前。绯月心里松了口气，眸子里的红色如同潮水般退去，说也奇怪，斐陌煜出现后，那似乎从地狱里伸出的狰狞的手就松开了，消失在影子里。
“别乱跑。”斐陌煜的头发未加打理，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声音里透出危险，许是第一次被人‘逼婚’，昨日虽是觉得新奇，今日到底由于起得过早有些不悦。
“我……”
“你跟在我后面，我梳洗一下，带你去见个人。”斐陌煜转身向屋里走去，早起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似是有股烦闷憋在心口倾泻不出，不过自那个女子出嫁，住这儿就没有舒服过。还是冲不认识的人发火了呢，这种感觉真差，斐陌煜自嘲地想。
“对不起。”绯月跟在斐陌煜的后面，突然觉得这个斐陌煜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不同于以往的邪魅，是因为过于强大反而更形只影单了吗？绯月想着，突然很想去拍一下斐陌煜，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像有思想一般自己动了起来，纤细的手拍在斐陌煜的肩头，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里，像是投了一块石头一般，心湖里漾起了圈圈涟漪，一种不同于对颇黎的感觉蔓延开来。
“奇怪！”绯月想着，“我喜欢的是……对，我只是觉着他很孤独，就像，就像……”绯月眸子一暗，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斐陌煜感受到肩头的手，身子顿了一下，不觉有些自嘲，自己已经落寞到要别人同情的地步了！他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绯月。绯月身上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罗裙，罗裙上有一些暗纹，细看竟是彼岸花。斐陌煜睇了一眼绯月，眉眼和脸型与扇中的女子完全不像，倒是身上隐隐透出一种黑暗的气息，与扇中女子相反。
绯月感受到斐陌煜的目光，尴尬地缩回了手，歉意地笑了，张开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好低了头进了屋。
斐陌煜坐在铜镜前。铜镜中模模糊糊地印着一个影子，嘴角翘起，眸子里水光潋滟。斐陌煜拿了案上的紫檀木梳，将垂地的黑发绾上头顶，插上一只通体晶莹的白玉簪，在铜盆中拧干帕子，细细擦拭了脸颊。
“为什么不叫一个宫娥？”绯月站在一旁，看着斐陌煜生疏地做这些琐事，不由得出声问道。
“不喜欢。”斐陌煜擦净了脸，将帕子放在盆边。霂月这一去时间忒长了些，这藩国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了这个时候，虽说凑热闹也不错，到底还是想出去走走。
绯月被堵住，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安静了下来。
“好了。”斐陌煜起身向外面走去。绯月想起刚才的手，身子一抖，一步不落地跟了上去。
太阳已上了正空，炙热的光芒照在地上，散发出滚滚的热气。有风从不远处的湖面吹来，热气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肌肤上留下淡淡的清凉。
斐陌煜走了几步，站住了，抬头看了一眼天，幽幽叹了口气，转到湖边上的亭榭上坐了下来，身子靠在柱子上，抬起一只脚踩着长石凳，半眯着眼，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绯月跟着斐陌煜进了水榭，站在不远处看着斐陌煜。斐陌煜的发丝绾得不是很好，白玉簪有了掉落的趋势，散落的长发顺着脸颊滑落到手肘处，顺着风飞扬，有些则粘在火红的锦袍上。锦袍上用银丝挑出祥云的图案，缀在袍角袖边，有一种雍容的感觉，却不失飘逸。腰间挂着一块温润的白玉，白玉上似乎还呈现出一个模糊的字形，隔得有些距离，看得不是很清。
许是感受到绯月的目光，斐陌煜抬手拢了拢发，最终拔下了发簪。黑发少了发簪的束缚，顺着腰身倾泻而下，包裹在斐陌煜周身，显得愈发妖娆。
绯月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又不好说些什么，当下，她自己倒贴缠着斐陌煜不过是为了颇黎的目的，斐陌煜不拒绝看得出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试问哪个妖娆杰出的男子身边会少了绝色的女人？更何况，看得出斐陌煜不喜欢身边平白无故多出一个陌生人，更不要谈所谓一见钟情了。想到这些，绯月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失落，很快消失了，快得连她自己都没有感受到。
“再等一会儿。”斐陌煜看着湖面静静倒映着的白云，淡淡说着，声音很飘渺，亦很轻柔。
绯月顺着斐陌煜的目光看去，湖面被风吹皱了，向外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涟漪打在大理石堤上，荡起层层水波。湖中心有一个小亭，一个曲折的走廊将水榭与亭子连通。亭子边有一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枯荷，耷拉着头在风中瑟瑟发抖。水榭的对面是一片竹林，隐隐可以听到飒飒的声音。却是一幅萧瑟与生机并存的图案。
绯月站了一会儿，挑了个离斐陌煜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为什么挑了我？”斐陌煜手里不知何时有了一根柳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水面，水花溅起，在长了青苔的大理石上留下晶莹的水珠，迎着光折射出缤纷的色彩。“让我猜一猜。看到苍黎很不错，本王也还可以，准备找个地方养老？”斐陌煜语气调侃，并未转过头，从侧脸可以看到微微弯起的唇角。
绯月不知道怎样接话，从第一次见面起，绯月从他身上能感受到一股莫名地亲近，也同时就意识到这样的男子不能与他为敌，但……绯月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低下了头，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如猎鹰一般的眸子，眼中渐渐弥漫上寒意。
“你真可怜！”斐陌煜叹息着，侧过身，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绯月，接着抬手将绯月的头按到怀里，一股淡淡的梵香沁入绯月鼻中。绯月先是一愣，随后挣扎起来，不想斐陌煜看似柔弱，力气却不比一般男子差，怎么也挣不脱。
“我帮你知道一些事，如何？”斐陌煜将唇贴到绯月的头顶，声音低沉慵懒地说着。斐陌煜呼吸间的气息吹拂到绯月的脖颈上，绯月的耳朵瞬时就红了。
“煜？！”李璇御知道斐陌煜随性，不喜外出，于是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午膳同要来看妹妹的颇黎一起来‘镜芜阁’，不想才转过长廊就看到这样一幕，心里竟很是气愤，迈腿跑到水榭，一把扯开了绯月，“我不希望见到，见到……”李璇御憋红着脸，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在很小的时候，母皇就告诉他这个人会守护他一世，那时候还小，只是懵懵懂懂的觉得有一个这样美好的人在身边很有面子。于是带着斐陌煜到处去招摇过市，惹是生非，气得母皇大发雷霆，斐陌煜也只是宠溺的拍拍他的头，这倒使他安分起来，立志做一个和斐陌煜一样的人。待母皇去世，他登上大统，才恍然发现眼前这个人一如当初，容貌上并未发生改变，想到那个所谓的守护一世，突然就惶恐起来。想留住斐陌煜，最后也只能放手任其高飞，现在仅仅因为一个小国，为了所谓誓言，难道要让斐陌煜束缚上一生。不，斐陌煜并不欠他什么！
“都这么大人了，做事还像个小孩子。”斐陌煜拍了拍李璇御的头，微微眯起的眸子望向绯月，一脉的温润柔情。
李璇御偏开头，气呼呼地瞪着绯月，没有了一点上位者的架势，似乎从见到斐陌煜起，就完全呈现出一副孩子的天性。也许正是这副孩子的天性，才能使苍黎国泰民安。
绯月被李璇御甩开，心里没什么不爽，反而觉得有些轻松。斐陌煜身上的梵香，不同于颇黎身上的气味，让人觉得舒心，只怕呆久了会沉溺在虚妄的温柔里不愿醒来。但，……绯月看了一眼站在水榭外，一脸风轻云淡，对自己事情皆了然于心的颇黎，心底划过一丝苦涩，连带着嘴里也泛起了一阵阵的酸涩。或许是不甘，亦或是其他什么情绪，绯月突然觉得自己很恨，恨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男子，恨命运，也恨——自己。
“过来坐。”斐陌煜拉了李璇御坐到石凳上，有宫娥在水榭内摆上了红木桌，上面摆着数不清的山珍海味。斐陌煜转过头对着绯月轻轻喊到，原本慵懒地声音里恁地多出了一分缠绵悱恻的意味。见绯月兀自在发愣，又站起身，一扯，绯月一个踉跄跌进了斐陌煜的怀里。
绯月挣扎着要出去，斐陌煜环手搂住绯月的腰，低头在绯月的耳旁呢喃到：“你知道的结果，呵呵，我依旧很好奇。”
绯月身子战栗了一下，安静了下来。斐陌煜抬手将绯月脸颊边的发丝笼到耳后，从袖中掏出一支白玉簪插到绯月的发髻上。
李璇御看到发簪时明显一愣，发簪很通透，没有一丝杂质，簪尾雕成可爱的狐狸的样子，眼睛处契着一颗黑色的玛瑙，玛瑙透出温润的光泽，像极了斐陌煜的眼睛。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记得这支簪子是母皇送与斐陌煜的，也是斐陌煜最喜爱的东西，如今……莫非斐陌煜真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毫无特色的女人。
“你……”绯月抬手摸着玉簪，眼睛却转向了颇黎。
颇黎已坐了下来，正玩转着一只白瓷的酒杯。他专心地看着酒杯中的梨花酿，小小杯盏里倒映着一张刚毅的脸，薄薄的嘴唇勾起，眸子里是一丝隐藏的欣喜！
“煜！”李璇御惊呼到，站起身，劈手夺过绯月发髻上的簪子。没有理会众人惊愕的眼神，气呼呼地将发簪收进袖里，出了水榭。才走了几步，眸子一转，又忿忿然折返回来。
绯月的发髻因为这一扯散开了来，凌乱的发丝从脸颊边滑落，遮住了绯月含着水汽的杏眸。绯月不得不承认，还是在意的，那个人的目光。以前哪怕在身上一秒的停留也会觉得幸福，现在，却怎么也无法让他停住目光了。好恨！
察觉到绯月情绪的变化，裴陌煜环住绯月的腰，带到石凳上，在衣袖上轻轻一撕，撕下一缕锦缎，拢起散乱的发丝，用手指梳理整齐，扎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绯月抬眼看裴陌煜，猜不透这个男子的心思——在人前这般做戏不就是为了让她出丑，现在为何又这般？
裴陌煜整理好蝴蝶结的缎带，唇角勾起，眸光流转，一脉多情。他伏到绯月耳侧，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到：“真可怜！”
绯月身子一僵，一波接一波的苦涩溢满胸腔，紧接着一波接一波的恨意涌上脑中。
“杀了他！”一个红色窈窕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冰冷的气息。身影一步步逼近，手中拿着一把奇特的刀，刀上有鲜红的液体不停滴落。
绯月一步步往后退。突然感到肩上一沉，红色的身影消散了，一股淡淡的梵香沁入心脾，头脑也清醒起来。抬眼就看到裴陌煜戏谑的目光，以及，颇黎嫌弃的眼神。
“我……”绯月想问怎么了，难道自己无意中中了裴陌煜的夺魂术？可，裴陌煜的戏谑的目光里明明藏着一丝探究。
“你这是在藐视我苍黎吗？羿王？”李璇御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第一次展现出王霸之气。
“这？”颇黎皱着眉瞟了一眼绯月，嫌恶之意更胜。原是想借这个庶出的妹妹拉拢一下苍黎，顺带可以的话，替‘西夷’图谋大业，不想……“小王惶恐。”
绯月不明所以，她低着头，生了茧子的手紧紧地握着袖边，长长的指甲透过纱衣，凹陷进了掌心。
斐陌煜侧身拉住绯月的手，将握紧的手指扳开，然后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夹起了菜。最近吃多了山珍海味，挑来挑去也没有一个入得了眼的。
李璇御见见斐陌煜并不以刚才的一幕说事，反而护着绯月，心里有些不舒坦，却不好继续，毕竟当事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看到斐陌煜对桌上的菜不感兴趣，心下了然，嘱咐宫娥去御膳房取一道‘西湖醋鱼’。
宫娥很快就提着食盒回来了。斐陌煜看到‘西湖醋鱼’果然眼睛一亮，他夹了一块鱼肉，挑了刺，放进绯月面前的碗中。
李璇御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偏头看到脸色缓和了的颇黎，更是难受，索性把一盘鱼拉到自己面前，孩子气般的吃起来。
斐陌煜看着李璇御，轻轻笑出声来。
绯月看着碗里的鱼，皱起了眉头。她抬眼朝颇黎望去，接受到的暗示却是让她快吃，她心里自嘲了一下，希望他替自己解围果然是奢望，闭了眼，夹住鱼肉送到嘴边。
斐陌煜将绯月的表情收到眼底，早就听夜罂说‘绯月公主’对鱼过敏，看来却也属实。斐陌煜望了眼颇黎，心里感叹：可惜了绯月一往情深！随即，偏过头，张开口含住筷子上的鱼肉。
绯月睁开眼，看着空了的筷子，又看了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的斐陌煜，心里知道不过是斐陌煜作戏给颇黎看，却忍不住感动起来。倒是一旁的李璇御再呆不住了，摔了碗筷，忿然地离开了水榭。
颇黎见李璇御离开，和斐陌煜客套了几句，也离了席。只剩下斐陌煜和绯月大眼瞪小眼。
斐陌煜无动于衷的拉过李璇御弄的乱七八糟的鱼，优雅地吃着，吃了一会儿，见绯月没有动筷，戏谑地说到：“呆会还要出去！没有力气怎么完成任务。”
绯月苦笑起来，明知道这个男子刚才揭开了自己结痂的伤疤，弄的自己鲜血淋漓，却还在感动，心下告诉自己是为了自己好。或许，绯月眼前闪过颇黎嫌恶的表情，该忘了！想着，绯月也对着一桌基本没有动过的膳食，大吃特吃起来。
……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试探颇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