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斐陌煜辞官 ...
-
“公子,国师来找你了。”绯月看着趴在桌子上,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打瞌睡的斐陌煜,突然很无语。绯月想不明白为什么斐陌煜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王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山谷出来后,邵乾每天都来斐陌煜门口报到,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斐陌煜这几天很喜欢盯着她的脸看,那眼神仿佛想要把她剖开,看一下她的构造似的。
“你告诉他,我在睡觉。”斐陌煜摇摇晃晃地舀起一勺粥,闭着眼睛,探过头含住勺子,口齿不清地说到。
绯月嘴角一抽,突然间觉得肖凌很幸福,只要在后院摆弄摆弄花草,跟着轿夫跑跑路,至少不用面对站在门外寒着脸的邵乾。最最主要的是,斐陌煜最近不知道抽什么疯,每天早上都将门打开,说是透透气,而这个时辰邵乾刚好会过来,更凑巧的是,门打开的角度刚好能让邵乾看到屋内的情形。而斐陌煜说话的声音又刚好能让邵乾听到。
“……”邵乾黑了脸,一方面斐陌煜拿走的那颗妖丹,是西夷的镇国之宝,若是在他这里失了,不仅会影响声誉,恐怕还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原以为只要拿出相当的东西换回,毕竟那妖丹于斐陌煜无多大的用处,哪里想到斐陌煜收下了东西,淡淡一句‘妖丹?我已经送人了’,就将他派去的人打发了回来。才不得已亲自来。而另一方面,邵乾看着绯月,绯月是西夷的公主,虽然不受宠,但身份就摆在那儿,这般被斐陌煜当作丫鬟侍女使用,是将西夷的尊严置于何处?!
“绯月怎么还不去回啊?”斐陌煜撑着头,睡眼朦胧,百无聊懒地用勺子搅拌粥,勺子碰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绯月眼角也抽了起来,虽然对于斐陌煜无赖的情形已经能做到熟视无睹了,但是,这流动在斐陌煜和邵乾之间的气压太过诡异,稍有差错,那可是会殃及池鱼的!
“嬿儿。”邵乾进了屋子,轻轻叫了一声绯月,抬抬手示意绯月下去,“你先去忙吧。”声音像是从山腰冒出的清泉,带着些许的寒冽,却很甘甜。
绯月很想问邵乾是怎么知道她小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第一次的讶异外,绯月并不喜欢邵乾叫她小名,甚至可以说抵触。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绯月看了一眼斐陌煜,见斐陌煜并没有反对,心里舒了口气,飞快地抽身离开了屋子。
“要喝粥不?”斐陌煜撑着头,眸子依旧没有睁开,语气里带着一贯的慵懒,只是这次勺子没有准确地落入碗中,戳到了桌子上。看得邵乾一脸黑线。
“不用了。”邵乾说着,越来越看不懂斐陌煜了,第一次见时的妖娆,以及诱他上当的聪慧,还有救他时的果断,以及现在的小白,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表面上看上去单纯的人却不一定那么单纯,有时候扮猪吃老虎说的就是这类人。斐陌煜,不是一个能小看的人!
“不用了啊?”斐陌煜头朝着桌子砸去,快落到桌子上时又抬了起来,张开嘴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接着又闭上了眼睛,嘴中却是喃喃自语,“你不吃的话,人家会说苍黎王爷待客不周的。”
斐陌煜话音刚落,一个气息瞬间靠近邵乾,邵乾急忙转头去看,只看见一道鬼魅的背影,转过头时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不由得暗自心惊。
斐陌煜却是有些不满,虽说邵乾精通阴阳,知地理,但从上次他‘误落’雪域深坑来看,人类的功夫并不是太好!难道自己太慵懒,导致身边的暗影也慵懒起来了?看来,果然要加强训练了。
“王爷。”邵乾低头看着碗里的小米粥,粥的香味隐隐传出,邵乾用勺子拌了拌,顿住手,抬起头望着斐陌煜的眼睛。
斐陌煜的眸子与一般人有些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邵乾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斐陌煜不是人!邵乾道行不及斐陌煜,看不出他的原身,但是,斐陌煜与生俱来的东西却是怎么遮都遮不住的。
“嗯。”斐陌煜懒懒应了声,腾起的热气氤氲在脸上,蒸得脸颊愈发红润,像是盎然盛放的红缨,“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斐陌煜将粥推到了一边,从桌上拿起青瓷盏,含口茶漱口,吐在一旁的盥盂里后,语气淡然地说到:“我送人了,再说从到我手里那刻起,我就没想过要还你,这个你在打伤我小狐的时候就应该明白。”
“……”邵乾这已经是第几次碰软钉子了,啊,不,硬钉子!连他都快记不清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必须得尽全力了。颇黎说西夷王来信有一股训练有素却不知来自何方的马贼潜进了西夷,让他回去决断。也许,邵乾眸光微暗,要是斐陌煜真的将妖丹送人了,那么也是有办法解决的,虽然有些恩将仇报,不过原本他们就是敌人,今后也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扰了。”邵乾起身告辞,脸上宛如月光的笑容依旧。
“那颗妖丹很重要?”斐陌煜勾起唇角,身子倚着椅背,一脸的魅惑。也许,可以借助一下邵乾的能力,顺带逗逗这个一度让他觉得有趣的人,乘着还没有明面上成为敌人之前,“我送给了‘解语楼’的人。”
邵乾身子一顿,接着抬步出了屋子。
看邵乾走远,斐陌煜起身绕过屏风,进到了内室。内室里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张红木雕花的大床,床上铺着厚厚的雪绒,在雪绒上,一只白色的小狐正窝在上面。小狐细细的绒毛变长了许多,遮住了小狐黑色的鼻子,随着小狐的呼吸一颤一颤的。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斐陌煜想着,皱了邹眉头,精致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担忧,眼角的朱红泪痣显得很是妖娆。
“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让厨房不再做炸鸡。”斐陌煜摸着小狐的毛,嘴角略微上挑,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威胁,话音刚落,斐陌煜敏锐地看到小狐的爪子抖动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没了动静。
“真无聊。”斐陌煜感叹到,晃到窗子前,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窗外的天空有些泛黄,似乎渐渐地可以感受到了气温的下降了。斐陌煜伸出手,想触碰一下天空,却眼神一暗缩回了手。霂月到江南近三个多月,调查‘解语楼’的事情毫无进展,邵乾这里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和亲的事情也大概要盖棺定论了。只是希望邵乾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别让自己太失望。
“煜。”一声磁性的男声从斐陌煜身后传来。斐陌煜勾起唇角,眸子里有一丝了然。
斐陌煜没有回头,定定的望着窗外的天空。斐陌煜有时候回想,觉得自己如果没有遇到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没有许诺那个女子守护皇室,现在的他也许会活得更像他自己一点。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该来的总会来,毕竟你已经处在这么一个位置。
“煜。”李璇御趴到斐陌煜的旁边,像小时候一样仰着头看斐陌煜。斐陌煜的脸很白,像是白瓷一般,狐媚而微微上挑的眼睛,比一般女子还要长还要浓密的睫毛,永远略微上翘的薄唇,以及眼角那一颗勾魂摄魄的泪痣。
“嗯。”斐陌煜偏过头,抬起手揉了揉李璇御的头发。
“你喜欢绯月吗?”李璇御看着斐陌煜的眼睛,问得很认真。斐陌煜上次在水榭的反应着实气着了李璇御,他堵着气很长时间都没有见斐陌煜,后来颇黎说西夷国内有变,需要他们这些使臣即刻返国,也同时提出了和亲的事宜,说若是两国交好,则保证苍黎商人的安全且不再收取关税。李璇御这才重新审度了这件事。西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武力上对苍黎构不成任何威胁,重点是西夷是是苍黎和嘉靖经商必经之地,两国都想夺,最后形成现在这种格局。
“绯月?”斐陌煜看着李璇御笑了起来,斐陌煜总觉得人生是一盘棋局,操纵棋局的往往是命运,但是斐陌煜不是人,是妖,一只经历了许多的妖。他不喜欢被别人掌控,有些任性妄为,但是那又如何,很多事不做,你怎么知道它不可能,“我会娶她。”
李璇御听到斐陌煜的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斐陌煜为这个国家奉献了太多,现在连自己的幸福都要搭进去,不过,也许在母皇选择了父亲的那一刻起,斐陌煜就已经没有了幸福可言了。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裴陌煜淡淡地说 ,眸光没有再停留在李璇御身上,而是投向了广阔的天空,“我想做真正的'妖狐'。”
李璇御身子一颤,没有吱声,半晌才拉住裴陌煜垂下的衣袖,“你就不怕我不答应?”
“你会答应的。”裴陌煜轻声说着,抬手捏了捏李璇御的脸,流转的眸光邪魅惑人,“因为你是她的孩子。”
“好!”李璇御握紧裴陌煜的袖子,手微微有些颤抖,随后松开了手,昂着头,用威严的语气说到,“朕许你,与西夷公主绯月完婚后,辞去守护皇室之责,从此苍黎只有妖狐裴陌煜。”
“臣,谢过皇上。”裴陌煜躬着身,抱了拳,对着李璇御说到。
李璇御叹了口气,一直依仗裴陌煜,如今这个重担终于又将回到自己手里。其实他更想做那个跟在裴陌煜身后的孩童,只是岁月已矣,”朕先走了。”
“臣恭送皇上。”裴陌煜说着,起身送李璇御出去,经过床边时,斐陌煜眼睛一亮,顿住身子,转向了大床。
李璇御知道斐陌煜没有跟着出来,眸子一暗,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飞快的出了驿站。
床上的小狐已经醒了,黑溜溜的眼珠子来回转动,看到斐陌煜看过来,讨好的爬到斐陌煜身边,伸出小爪子抓着斐陌煜的衣衫,同时翘起尾巴,来回晃动。
斐陌煜抬手提起小狐,小狐的绒毛长了不少,个头也大了不少,最吸引人的是三条蓬松松的尾巴。这么说来,那条守护蛇君倒是帮了裴陌煜大忙了。
“公子,怎么皇上来了又气呼呼地走了?”绯月站在窗外,拿着一支带着清晨露珠的梅枝,探着身子,往屋内一只青花的瓷瓶里插。
裴陌煜念了一个诀,小狐多出来的尾巴瞬间消失了。小狐在斐陌煜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偏着头蹭斐陌煜的手臂,时而可怜兮兮地抬起头,对着斐陌煜伸出粉红的舌头,添一下嘴唇。斐陌煜宠溺地捏捏小狐的耳朵,妖娆地走出了屋子。
斐陌煜今天穿了一袭水红色的长衫,长衫上是银丝挑出的彼岸花。黑色的长发用一条淡紫色偏白挑花的锦带绑起,发尾散开,柔顺地垂在身后。
“随他去吧。”斐陌煜靠在栏杆上看绯月插花,风吹过,红色的衫摆扬起。
绯月今天穿的是一袭嫩黄罗裙,裙子上用红色的丝线挑出一簇簇妖娆的彼岸花,黑色的秀发用一条红色缎带绑起,缎带顺着脸侧垂到肩边,和着一缕长发翩飞。绯月看着斐陌煜,明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解。
“我和颇黎如果对峙,你会帮谁?斐陌煜偏过头看着绯月,阳光照在斐陌煜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显得有些迷离,眼角的泪痣却是益发妖娆。
绯月手一顿,险些抱不住瓷瓶。颇黎,这名字已经有许久没有听到,上次颇黎那个厌恶的眼神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地戳进了自己心里,唤起了自己铺天盖地的恨意。下定决心要忘了的,可是……
“绯月。”斐陌煜摸着小狐,头微微扬起,露出一个优雅的脖颈弧线,“执着着无意义的执着,有时候会搭上许多珍贵的东西。更何况,你根本就是感谢错了人!”
绯月把瓷瓶放进斐陌煜屋内,对着斐陌煜一笑。绯月其实生的很美,只是过多美的东西组合在了一起反而显得俗气,相反额头上出现彼岸花,会带上一丝不属于她的邪魅。但是绯月这一笑,带着如同墨玦一般的哀怨和无奈,倒是为眉眼间增色不少。绯月笑着福了福身,“我知道。”说完转身想要离去,随后,又转过身来,“公子呆会自行用膳吧,绯月有些事情想要弄明白。”
斐陌煜看着绯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眸子里划过一丝狡黠随即化作一江的春水,柔意绵绵,“我更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说着,拿出一片青翠的树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吹出的声音清亮婉转,却带着一丝可盼而不可得的哀怨愁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诗经.蒹葭)
吹完,斐陌煜叹了口气,狐媚的眸子扫向东边的天空,魅惑而又落寞。怀里的小狐早已跳到了地上,伏在门槛边,身子一抽一抽的,细看,不难发现小狐的眸子里有一抹嘲讽与不屑,但是这显然不是对斐陌煜,那么......
斐陌煜妖娆地回到了屋内,关了门,也顺带着关了窗户,打了个哈欠,钻进了被褥里。却没有睡觉,过了一会,斐陌煜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身子一闪,消失在了房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