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只鸟儿去骑马》原形是灯

6、【6】

　　都没想到，这个回见来得那样快。
　　金四阙手上提着一双细高跟小皮鞋跑进医院里，冯九一抬头，就看到她光着脚喘着气，泪光盈盈的眼睛里盛满了一个他。
　　他刚换好药，衣服还没来得及穿，金四阙一眼投过去愣了几秒，才马上把身子转回去，再匀口气。一直没往下掉的眼泪这会儿全落下来，她一边胡乱地擦，一边弯下身子去穿鞋。
　　“别穿了，多累。来都来了，坐。”
　　她把鞋子又提回手上，病房里铺着大地毯，软和得让她麻木的知觉一点点醒过来，牵着心的疼就全溢出来了。“程老板说，戏院里起了枪战，你，你中弹了——”说着就哭了起来，妆都哭花了，手背一抹，眼角晕出两团。冯九脸上似笑非笑，又朝她招了招手。
　　“你快过来吧。”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顾不上咂摸这句话里有几分甜几分苦，先和着眼泪咽下去再说。
　　“傻不傻。”
　　“你有事没有？”
　　“没有。”他抬抬胳膊，“手脚都在。”
　　“我吓死了！”她一下没忍住，眼泪又落下来。“真的吓死了！”
　　冯九的神色看上去似乎更软和了一点，小姑娘又去擦眼泪，直到他的笑意褪掉了眼泪带来的模糊出现在她眼中，她渐渐就不哭了，心也静下来。奇了，方才程老板安慰了她那么久，她想哭的心事抑也抑不住，可九爷什么也不说，她竟也就不慌了。
　　戏院的枪战不是什么坏事，对方的挑衅也事出有因。没几个人知道，冯九看戏的眼睛，真正的老本行是盯着瞄准镜：用最少的子弹，杀最重要的人。不用叫打叫杀地往前冲，却比别人担着更重的责任。前一天他亲自动手，杀了个军统的探子。军统的人带着棺材找上门来，光明正大，他却不能拿枪，只能被人在肩上喂一颗子弹。
　　“我让程老板给你放假，你来照顾我吧。”他突然抬起手去揉揉小姑娘的发顶，“电影公司那边，你让她去跟他们说。”
　　金四阙点点头，把高跟鞋放在床边，一颗心也跟着落定了。“能在您身边，做什么都行。”
　　“小家伙。”冯九笑笑。
　　金四阙想做梦都想和他待一块儿，如今真实现了，倒反而忸怩起来，想靠近又不敢近，把九爷当成一块热炭，怕伤手，又贪暖。
　　直到晚上，她在病床边醒来，忽然看见他就在她身边的睡脸，月光照在他闭着的眼角眉梢上，她才忽然觉得，此时此刻，何其像一场她怎么都不肯醒的好梦。她偷偷靠近，悄悄闭眼，恨不得把心跳都藏起来，颤抖地想去亲他冰凉的唇。
　　却在还没有碰到时，终于停下。
　　她仓惶地逃出来，在走廊上看尽头一样明亮的月光。是很想，真的很想，可她更希望，是他来亲她。会有那一天吗？鸟儿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