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华如梦》素柳柏寒

4、自欺

　　仙华山，灵蕴旺盛，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位于琼海之东，悬于深蓝水色之上，周围莹光环绕，隐隐可见一道太极法阵浮于仙山之顶，此乃保护结界，以防止妖物侵袭，而山又分之七重，一重高之一重，呈旋梯式，由浮石连接。

　　每一重的弟子则是根据其天赋能力，修行浅薄及辈分资历来安排，一般新来的初修弟子多是在第一重山，但若是拜的师傅辈分高，亦可直接进入师傅所属的那重山修炼。

　　而月离第一次来到仙华山，便直接被带上了位于云霄之上的七重山清风殿，站在那里举目而望，可将宏伟山河尽收眼底。小弟子们见了都羡慕的不得了，可是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带她回来的人是仙尊紫胤的弟子，下一任的掌门人羽子寒。

　　仙山的夜，静如止水般，听不到鸟语闻不到花香，但身处在这里，却可以让那泛着波澜的内心顷刻归于平静，看着月离安静的在塌上睡着之后，羽子寒方才退出房门。

　　清风殿内，一位白发老者负手而立，清明睿智的眼里有着思索。

　　“师傅。”羽子寒走来，恭谨的叫道。

　　紫胤转身，看着他优秀的弟子露出和蔼的笑意，点头，道：“那女娃儿睡着了么？”

　　“嗯。”羽子寒应声。“只不过她心有执念，睡的并不是很好，故而弟子给她施了一个安神咒。”

　　“呵呵，你对那女娃儿到挺上心的。”紫胤捋了捋胡子，向大殿外走了两步，抬头看着那悬有明月的夜空，若有所思，道：“对于她是在那场火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又能持有血玉坠，徒儿是怎么看？”

　　羽子寒略微思疑，道：“徒儿试过她，她身上除那玉坠所承载的妖力并无其他异样，是普通的凡人无疑，至于她能活下来，弟子却是不能断定，因为她的命数弟子往来算过数次，都是无果，难以堪透。”

　　眼看她是明朗无比，天真纯净，但若深看，她就像静静的躺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如同……死人，而已修成仙的他对于凡人的命数只需掐指一算便可知道。

　　紫胤敛眉，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唉，也罢。既然那女娃儿千里迢迢的寻来了这仙华，你就与她去一趟她的村子，了她心中的执念吧，也算是仙华偿她一份情。”

　　“弟子遵命。”

　　恢复了精神就是好啊，而且昨晚睡的还格外的踏实，就像是回到那场恶梦之前一样，月离妥贴的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便飞奔前望舒台。仙人哥哥会在那里等她，和她一起回去，将她那醒来的恶梦结束。

　　“仙人哥哥。”赶到望舒台时，羽子寒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着风风火火赶来还喘着粗气的她，柔柔的一笑，道：“不用这么急，我说过会等你的。”

　　月离一脸抱歉，道：“是小离要请仙人哥哥帮忙，理应是小离早早的等在这里才是，但现在却迟到，是小离不对。”

　　“呵呵，小丫头懂得还不少。”羽子寒道。

　　“这是都是爹爹教我的。”月离露出笑脸，一想到呆会儿就能回村子结束恶梦，见到爹娘，心里就都是满满的欢喜。

　　见她这个模样，羽子寒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只是伸出手，道：“走吧。”

　　月离点点头，拉紧了他的手，在踏风而上的那一刻呼道：“飞咯！”

　　这一次，月离不在那么害怕了，而羽子寒也细心的为她唤了一朵云，让她可以坐在上面。毕竟这里到她说的那个村子里，还是需要好些个时辰的。

　　“仙人哥哥，修仙难不难啊？”月离看了一会儿风景，觉得无聊，于是找了个问题。

　　“有心就不难。”羽子寒道，这世上的事，有心都不会难，无心便是难上加难，关键就是你有没有决心而已。

　　月离皱了眉，想了一会儿道：“怎样才算是有心呢？”

　　“小离觉得找到仙人难么？”羽子寒没有直面的答她。

　　月离扁嘴，为了找仙山里的仙人，她可没少吃苦头，点点头：“难。”

　　“那小离不也找到了仙人么？”羽子寒道。

　　月离头一歪，脸上有着恍然，道：“小离明白了。那仙人哥哥，小离也可以修仙么？”从她之前遇到的仙人即墨叔叔来看，都是很厉害的，她要是能修仙的话，就可以有能力保护那些保护着她的人了。

　　“小离想要修仙么？”羽子寒埋头看着她。

　　“嗯，小离想要保护那些一直保护着小离的人。”月离道。

　　羽子寒没有答话，似有犹疑，看着她那双满含期待眼眸，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叹气，道：“小离知道什么是自欺欺人么？”

　　月离听此，眼神微微一黯，但那略带稚气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爹爹教过小离，说自欺欺人就是……自己欺骗……自己。”

　　“那……”

　　“仙人哥哥你看，我们到江陵城了呢~！”月离打断羽子寒的话，似乎不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

　　目光往江陵城看去，正好看到了那日她遇到老乞丐的地方，可是那里，已经没了老乞丐，不知道那位大伯的咳嗽有没有好些，想着，不由握紧了胸前的那个血玉坠子，一丝暖意自手心涌入心底。

　　羽子寒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顺着她说的方向往云下看去，眉头微敛，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居然来过这里！

　　“仙人哥哥，到了呢，就是那里，就是那里，我们快下去吧。”月离道。

　　羽子寒迟疑，但还是听了她的话，停了下来，看着这被毁的村落，似有所感，眉头微敛，这里居然会有……

　　“仙人哥哥，我们走吧。”月离拉起他的手往村子里走去，想着在一会儿之后，她的恶梦就能结束，然后可以看到爹爹娘亲同伴还有那些对她好的叔叔阿姨，一颗心就激动不已，她真的好想他们啊~！

　　羽子寒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她走，目光扫过四周那些高低不一的坟头，心不由一紧，仿佛看到了那日的大火是烧的怎样惨烈，那些无辜的人在大火中是如何的痛苦！

　　“仙人哥哥，小离就是在里睡着的，请你帮小离结束恶梦吧。”月离说着便闭上了眼，她在等着羽子寒将恶梦结束，等着睁眼就能再一次看到生机活现的小村子。

　　羽子寒见她这样，有些不忍心，犹疑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小离已经醒的很清楚，为何还要自欺欺人，总假装着自己是睡着了呢？”

　　这一句话如同结冰的水狠狠的浇在月离头上，浇在那还留着希望火苗儿的心上，但月离依旧固执的说道：“仙人哥哥，小离现在……在做恶梦。”

　　“若真是在做恶梦，小离又怎会真的找到我呢？”羽子寒道，试图断了她心中的执念。

　　“仙人哥哥你骗我，小离明明在做梦，在做梦……！！”月离始终不愿意承认，即便很早之前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轰隆——

　　晴天里，一声惊雷响起，原本的蓝天白云瞬间被浓厚的乌云挡去，老天爷似乎也感受到了月离难过，下起了雨，先是一颗颗，再一串串……渐渐落大。

　　见此，羽子寒忙为她撑出一把伞，静看着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埋头哭泣的月离，虽然心疼，但还是沉默的站在一旁，有时候在一些情况下，是需要保持无声来让她自己想清楚一些东西的。

　　“呜呜呜……”月离哭着，原来自欺欺人被人揭穿后是如此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当初她没有被那场火给一起烧死，为什么老天爷要留她一个人独活在世上，为什么她连自欺欺人……都做的不够好！

　　心底的呐喊充满了愤怒，原本明亮的心像是在瞬间跌进了黑洞，寻不到出路。羽子寒有所察觉，忙向她施了一个清心咒，让她的心不要被执念所束缚，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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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离。”温柔的声音传来，黑暗中像是有束微光在晃动。

　　“是娘亲么？”月离抬头，只见在前方的微光里有个人影。

　　“小离怎么哭了呢？”声音依旧温柔，有着心疼。“流眼泪的小离可不乖哦。”

　　“娘亲，小离好想你。”月离起身，想要走到那束微光前，去抱一抱那个人影，可是她每走一步，那束光也会移一步，月离急忙道：“娘亲不要小离了么？”

　　“傻孩子，娘亲怎么会不要小离呢？”

　　“可……小离想要抱抱娘亲。”月离说着又向前走了几步，而那影子也随着她的步子退了几步。“娘亲不要走。”

　　“娘亲怎么舍得离开小离呢，小离要抱抱娘亲是么？”

　　“嗯。”

　　“那小离闭上眼睛，心里想着娘亲，就可以抱到娘亲了。”

　　“真的么？……”月离有些不相信，也害怕她一闭上眼睛，娘亲就消失了。

　　“嗯。”

　　月离迟疑，但是还是闭了眼。那束微光依旧亮着，见此，月离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而人影居然没有再退一步了，月离欣喜，忙加快了步子，扑到人影的怀里，好暖和，是娘亲，不由的，再抱紧了些。

　　“我的好离儿，乖~”一双手慈爱的抚摸着月离的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儿，道：“今后的路还很长，小离要学会放下和勇敢面对，好好的开心的活下去，这样才能让娘亲和爹爹放心，知道么？”

　　“……”抬头，对上那双和蔼的目光，月离懂事的点点头。“小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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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在天亮的那一刻止住了雨，不一会儿，便见太阳露出半边脸来，羽子寒见此，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仙人哥哥。”月离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起身抬头看着还为她撑着伞的羽子寒，挂起一丝抱歉的笑容，道：“对不起。”

　　“小离这次是真的醒了么？”羽子寒看着她，问道。

　　月离点点头，道：“嗯，这次真的睡醒了。”

　　“那你且记住，今后无论遇到再不想面对的事，都要勇敢面对，不要去自欺欺人知道么？”

　　月离看着他，微微迟疑后坚定的应道：“嗯，小离记住了。”

　　听此，羽子寒微微一笑：“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唔……”月离微微思索，然后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想要和仙人哥哥你一样，修仙学本事，将来好保护那些自己想保护的人。”

　　“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