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笔点黛眉细长》路青

4、四

　　寒暑交替，已过四载有余。曲静从一个玩世不恭的孩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清丽佳人。
　　曾经有不少媒人上门提过亲，问曲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只是摇头。
　　倒是奚玉展来越王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与越王商讨完政事之后，顺道来看看曲静，他常常说些关于牧九川的往事。当年他与牧九川一同求学，机缘巧合遇到了郁桐。从第一眼见到郁桐的时候，他就知道，郁桐喜欢牧九川，不知道的是，她这一喜欢就是十年。奚玉展笑着说，没想到他们真的修成正果了。
　　曲静听完竟然也笑了。她喃喃地咀嚼着这个数字，迟了十年，即便她再喜欢牧九川，大概也不能超过郁桐吧，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后来有一日大雪纷飞，奚玉展突然踏雪而来，匆忙地来不及拂去眉上的雪花，他问，郡主，你有没有可能会嫁给我。
　　曲静自是拒绝。后来琢磨了半天，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奇怪，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他从内侍那里打听到，今天皇上忽问及越王家的静郡主，闲谈了几句以后，说过些日子要为她赐婚。
　　奚玉展垂下了头，他说，若是有天你到了非嫁人不可的时候，希望第一个能想起我，只要你一点头，立即就是奚府的女主人。
　　临走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如果皇上真的下了赐婚的旨意，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奚玉展的话着实让曲静心里一惊，她已经到了该出阁的年龄，说不定哪天皇上一高兴，就把她许给了什么纨绔子弟，那是她更无法接受的，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拖延。
　　她望着外面的大雪，顿时有了主意。她将周身繁琐的衣物褪下，仅剩一件薄薄的亵衣，在雪地里躺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她如愿以偿地发起了高烧，太医请过脉之后，再三叮嘱要按时服药，静养些时日方能痊愈。
　　越王心疼女儿，让她不要随意出门，免得再招了风寒，再加上近日城里常看到陈国的兵马出入，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反正她无处可去，外面发生什么她都帮不上忙，干脆整日里闷在房间练字。
　　好像有些日子没见着奚玉展了，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正想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小厮进来传话给她，奚大人得到消息，皇上可能明天就要给郡主赐婚了，请郡主提前做好准备。
　　手里一松，毛笔从掌中滑脱，在纸上落了大大的一个墨点，她回过神来，跟小厮说，让奚玉展来王府提亲吧。
　　等小厮走远了，她换好衣衫去见越王，她说若是奚玉展来提亲就答应下，成亲的日子越快越好。
　　她当然不想就这么嫁了，可是时间久了，她怕自己会反悔。
　　越王以为女儿开了窍，终于放下那人，比加官进爵还开心百倍。
　　曲静回到自己的房间，胡思乱想了很久，无意中瞥到桌上刚刚写的字，竟发现纸上满满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突然间，她想去牧九川曾经住过的房间看看。
　　推开略显陈旧的木门，她径自走到书桌前面，拍了拍宣纸上厚厚的尘土，两行诗句显现出来，虽然已经褪色，字迹却仍旧清晰可辨，应该是他留下的吧。
　　“青笔点黛眉细长，争得闲思寄他乡。”
　　两句诗的第一个字加在一起，刚好是一个“静”字，他心里是有她的！
　　曲静颓然滑坐在地上，任由那些被惊扰的时光碎片将她淹没。久悬着的心刚刚尘埃落定，相恋不能相守的伤感却席卷而来，两种感受互相碰撞，让此时的她再也抑制不住情感，压抑了一千八百多个昼夜的眼泪瞬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