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爱转动》奚泉

31、矜持边界

　　深夜。静得连花儿开放的声音也仿佛能听见。
　　被子里，无尽的黑暗，连呼吸也沉闷艰难。
　　她翻来覆去。眼前明明一片漆黑，但却看得如此明亮。明亮得好像处处都是他和他的影子，箫泓吻过来的轮廓，明天坐下的身姿。
　　彻夜未眠，直到从天边透出微微的清亮。
　　好早啊！从没试过这么早起床。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看着熟睡的景景和木马们，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
　　早上的空气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呼吸起来很畅快。她舒缓着步子向前方走去。身边时有经过早起锻炼的学生或老师。因为自己一贯不喜欢早起，和这些人没有兴趣交集，也就都不认得。
　　陌生的脸孔偶尔闯进眼帘，形成一个影像，还没来得及形成印象，就飘忽而去。相对的距离，短暂的交集，是不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另一种安然的存在。
　　这种感觉，也很好。
　　永远不会为对方开心，也不会为对方不开心。
　　也许，明天给别人，给自己设置的，就是这样一种距离。
　　不止对她，也许对景景，对寝室的木马们，对水拎清，对所有像她们这样对他饶有兴趣的女孩子，都始终刻意的保持着一种矜持的边界，不让侵入。
　　只是在过去的两三个月，她总是很敏感地认为，在他的一些表现里，对她和其他人是有着微妙差别的。直到现在才发现，她高估了这个差别的额度。
　　倒是箫泓，真实的接触，融洽的相处，会一点点水到渠成地爱上他，而不是那副英俊的皮囊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眼睛不自觉地关注向那个美丽的女石像。
　　石像旁有人。高大的身形，两鬓微霜，目光凛凛，不言而喻一份威严。竟是校长白剑华。
　　校长看这个石像的眼神好复杂，她读不懂里面的内容，只觉得看久了心里竟有一种被纠结的感觉。
　　这个应该是他的夫人吧。他这么有钱有地位，还是留不住他夫人吗――生命抑或灵魂！
　　她很好奇，很想知道这个故事。也许在生活中发生的故事，会比小说或电视剧里面看到的更动人？这世界每个人都生活在平凡而动人的故事中，能够写出来留纸成书的很少，能够讲出来与人分享的也不多。这是史书也无法弥补的缺憾呀。
　　她走上前，叫：“校长。”
　　白剑华像是从一个很深沉的梦中被唤醒，瞬间有些恍惚：“阿箴。”
　　“校长，您叫的名字是指这个石像上的阿姨吗？”她礼貌地提醒他。
　　白剑华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女孩，短暂的回忆之后，想了起来：“你是万圣节晚上，那个叫……翎的女学生。”
　　“是啊，我叫颜翎。如果校长觉得这个名字不好记，可以这样想象一下：为天空涂上五彩的颜色，令天使在天际翱翔的羽翎，加在一起就是我了。是不是很美的名字？！”
　　“嗯，下次想不记住一定很难。”白剑华呵呵笑着说。眼前的这个女孩，胆子好大，一般的新生突然见了校长，哪个不是拘拘谨谨，大气不敢出一口。她居然还可以张扬地炫耀自己的名字。
　　“我听出来了，校长你在笑话我，笑话我不害羞，自己夸自己的名字！其实不是我不害羞，我们这么多学生，就你一个校长，我们都把校长记得牢牢的，可校长你有那么多的学生，哪儿都能记下来啊！古人说毛遂自荐，我今天就是把古人的好习惯发扬光大。”眼前的白校长看起来好和蔼啊，感觉在他面前，就像被呵护的小鸟，可以无忧无虑的在安全的天空下展翅飞翔。
　　“这么说来，你觉得被校长认识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白剑华笑问。
　　她仰起头，直视白剑华的眼睛，说：“为什么要说被校长认识是件荣耀的事情？为什么不说校长认识我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也许有一天，我会成为校长的荣耀呢？”
　　白剑华的身子蓦地僵住了，满脸惊奇。
　　她连忙解释说：“校长，我吹牛得好玩啦。我哪有那个本事超过校长呀？校长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偶像呢，能创办一个这么大、这么出色的学校，我将来只要能做到校长的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就心满意足了。”
　　白剑华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盯着她，忽然问：“你认识一个姓柳的女人吗？”
　　她摇了摇头，不知怎么觉得白剑华这刻射过来的眼神很犀利，像一块冰沁至心底。
　　白剑华的神情很快缓和下来，依然露出和蔼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想起一些事情。”凝目看着满脸不解的她，说：“你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和我一个故友很像。”
　　她没多想，就说：“故友，是好多年没见的朋友啊？”
　　白剑华默然说：“是已经故去的朋友。你让我想起了她活着的时候。”
　　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她问：“是石像上的阿姨吗？她是你的故友，不是夫人啊？”
　　白剑华竟点头承认，又说：“我的妻子也过世了。”
　　她觉得很是奇怪，白校长既然有夫人，在剑华大门口立的怎么是别的女人的塑像？
　　嘴里随便应着：“对不起啊，提起校长的伤心往事了。”
　　两人言谈间，天色已不断地亮堂起来。通红如圆盘一般的朝阳开始褪下黯色的外衣，一缕缕金黄耀目的光线在它身上骄傲的涌现出来。
　　她指着金色的阳光，说：“校长，我教你一种开解心情的办法。你看着朝阳，不要管它刺眼不刺眼，你就看它那明晃晃的金色光芒，让它一直一直射到你的心里面去，你就会觉得一个崭新的一天又光明的到来，过去一切的阴霾就此一扫而空，这样心情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了。”
　　白剑华慈爱的看着这个孩子，有些好笑地照她所说的方法看向那还不太刺目的朝阳，让那温暖明亮的光芒一点点的渗透，发现心情果然缓缓的开释。
　　“校长，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法子很有效呀!”她看到白校长果真依她所言看向了太阳，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展开了宽展的笑容，觉得又是开心又是骄傲。
　　“嗯，很有效。谢谢你，小老师。”
　　“校长要感激我的话，不如成全我一桩心愿吧。”她一向擅长“恃宠生娇”。
　　“什么心愿？你说，看我能不能办到。”白剑华呵呵笑了起来。
　　“和明助理辩论的事情呀，万圣节过去很久了，好像这事都被大家忘记了。”
　　“哦，这件事情呀，胡教授已经在做安排了。你要能辩平老明那家伙，明年的大专生辩论会让你做主力参赛。”
　　“老明？你叫他老明？他明明一点都不老。”她奇怪的问。
　　白剑华答得很莫名其妙：“有机会你和他可以多多交流，看能不能中和一下他的老气横秋。”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气横秋！校长居然用这个成语来形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明助理铁定闷得不得了。校长您放心，有机会我一定帮你开导他。”
　　白剑华看她像个淘气的猫子一样张牙舞爪，虽言语不知分寸，却单纯得可爱，心里竟喜爱起来，抚摸着她的脑袋说：“孩子，你这么乐天，想必你的父母也是开朗的人。”
　　这话让她有了一会儿的阴霾，抿着嘴说：“我没爸爸妈妈。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有个干妈妈，她收养了我，照顾我长大，我很感激她，没有她，我就活不到现在了。我还有个姐姐，我姐姐对我很好的，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留我一份，我做错什么事情她一定帮我说情，我成绩不好她还帮我补课，我不管说什么她都能耐心的听不嫌我烦。说起来我姐姐也在这里读书呢。她叫颜如景。您可以这样想象她的名字，那容颜如同一副天然的景致一样美丽宜人。要是她现在在你面前，您一定会觉得这个名字有多么的恰如其分。唉……可惜她这会儿不在。”她说完这么一大堆话，忽然发觉，原来自己一个人说了好半天，人家白校长却什么也没问，她就自顾把家底全爆光了。也许，是因为十八年来，从没有哪个长辈这么慈爱的听她絮叨，陪她聊天吧。
　　白剑华耐心的听她讲完，正准备说什么时，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手机，寥寥说了两句。挂机后对她说：“学校有点事情。今天没聊尽兴，下次晨练的时候接着来。”说完，朝校务大楼的方向走去。
　　她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五十多岁的人，仍然箭步如飞，身子矫健。
　　待他身影消失，又回头看了看那个石像。这时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景景的声音传来：“总算找到你了。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蹊跷，平常就数你起得最晚，什么时候转性了？”
　　“我看今天风清日朗，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请问这位美女有何指教？”她心情这时相当好，学习戏剧中的唱段说唱了起来。
　　“指教不敢，不过侠女听好，请速速回家，有人找来呀！”景景也跟着说唱。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她抱住景景，“我们好久没这么玩了。自从你读高中，我去曼语上班就一直没时间玩了。”
　　景景也抱住她，“是啊，记得我以前一直梦想做明星，每天拉你演白蛇传，我是白蛇娘娘，你是小青姑娘。呵呵，小时候的生活真美好啊，无忧无虑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呀，对了，说着说着忘了正事了。翎翎，有个大人物找你，现在在咱们寝室楼的管理办公室等你。”
　　“大人物？能有多大的人物？是哪个大人物呀？！”她撇嘴，满不在乎地说。要知道她刚刚见过校长，这里还能有比校长更大的吗？
　　景景答：“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