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寒山一寺

7、第 7 章

　　那是展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白老夫人。
　　这样一个老夫人的出现，即使灵堂里没有一点灯光，但展昭仍然觉得很耀眼，原来蓬荜真的会生辉，因为来的是“贵”人。
　　的确很贵，展昭算是见过一些世面，尤其白颂民在婚后送给母亲的那一套出席酒宴的行头，足以让这个城市所有的女人回家掐着自己的老公不让睡觉，可是换算过来，却连白老夫人的一只鞋子都抵不上。
　　展昭还注意到她的所佩戴的项链、耳环、手镯，包括戒指，全部都是质地细密，成色极好玉器，大概因为玉石可以敛人的戾气，可是这个老夫人走进来的时候，展昭仍旧觉得她杀气腾腾的。而她身后跟进来的那一群人，一个个黑西装戴墨镜装腔作势的样子，也跟电视里的打手差不多。
　　如果不是顾及到自己身在灵堂，死者又是双亲，展昭几乎要笑起来。
　　旁边的白玉堂，脸色却很不好看，声音低沉的问：“你来干什么？”
　　白老夫人显然没有把这不礼貌的问话听进去，是远远的看了看设在灵堂中央的儿子儿媳的遗照，当她的目光落到展昭母亲的遗照上，再移到展昭的脸上时，展昭觉得脸上有些发疼，像被刀刮一样。
　　“哼，这种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展昭才想起来母亲与白颂民的婚礼，他的兄妹们虽然有送来丰厚的贺礼，但白老夫人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当时只是忽略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倒也顺理成章，白颂民这样的身份地位，却娶了拖着三个拖油瓶的女人，他德高望重的母亲怎么可能接受。
　　他还在想，白玉堂却已经先受不了了，站起来大声说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不是不想再看到我们了吗？”
　　白老夫人的目光这个时候才落到白玉堂身上，虽然不至于像刀，但也仍然没有多少感情在里面。
　　她说：“跟我回去。”
　　“什么？”
　　“我说，跟我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亲人了，回家去。”
　　白玉堂一张英俊的脸涨得通红，似乎憋着一口气，好半天才狠狠地说道：“我才不回去，你出去！”
　　白老夫人很成竹在胸的告诉她：“颂民是意外死亡，没有立任何遗嘱，他的资产会被我收回，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监护人。”又笑了笑：“当然，你已经成年了，也可以离开，就意味着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说着，像是为了给他们最后一击，对展昭说道：“而你，现在和我们白家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也成年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会过问。”
　　意思就是说，你可以滚了。
　　展昭站在白玉堂的身边，没有任何表情的，不置可否。
　　白玉堂的脸上突然出现了近似恶毒的笑容，说道：“没有任何关系？你眼花了吧？你忘了刚刚我和他在做什么？”
　　这个场景原本不提大家都把自己当作眼花了想忘记，却偏偏被他这么恶意的说出来，简直像是在挑衅，展昭注意到白老夫人的脸立刻青白了，全身颤抖了起来：“你疯了是不是？！”
　　白玉堂觉得自己算是找对办法了，一只手立刻爬上了展昭的腰，往自己怀里用力一揽，展昭没有任何抗拒的，也不顺从，就力学原理的倒进了他怀里，白玉堂却对着白老夫人说道：“我可没疯，要不要我做得更激烈给你看看？”

　　“后来呢？”
　　“后来，人都被他给气走了。”
　　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的举动实在是太不专业了，完全没有对他的病情作任何引导，自己反倒完全融入了展昭的身份里去。
　　我觉得这样是很危险的。
　　展昭似乎发现了我的想法，突兀的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他转过头，很专注的看着窗外不错的天气，风轻云淡，好像他的眼睛，纯净得让人心疼。
　　我知道有这样一种人，习惯了在人前微笑，在别的地方流泪。
　　或许，展昭需要的不是治疗，不是引导，仅仅是倾诉而已。
　　他需要让人知道，其实在他安静的时候，心里也曾流过泪。
　　我说：“然后呢？”
　　“然后？”展昭好像自己有点疑惑，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抬眼对我说，你让我想一想。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扑腾的声音，整齐而有节奏，他转头去看的时候，天空有一道道黑影飞过。
　　是南迁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