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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骨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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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林逸恒始终不准慕流裳见孩子,起初,她还会苦苦地哀求他,哪怕只让她远远地瞧女儿一眼也好,换来得却是他无尽地嘲讽和奚落,甚至扬言要将孩子丢去喂狼,让她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就这么惶惶不安地等待着,终于有一天,云清姿趁着林逸恒外出之际,上下打点,疏通了关系,才将孩子偷偷抱来了听风阁。
慕流裳在见到那襁褓中的婴孩时,竟泣不成声,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这是她的女儿,生下她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她,那粉嘟嘟的小脸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眉眼间却像极了欧阳忆潇。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触她可爱的小脸蛋,那小家伙仿佛是有感应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她的娘亲,笑得格外开心,张嘴就含住了她的手指,可是她太小,还没有长牙,咬得她的手指有些痒痒的。
她鼻子突然一阵酸涩,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落在了那张粉嫩的小脸上,小家伙不安地挥动小手,抗议着,让她不禁又笑出了声来。
可是笑着笑着,她猛地又想起一件事来,赶忙将孩子放在榻上,轻轻解开襁褓,似乎是要查验什么。
立在一旁的云清姿面色陡然一变,阻拦已然不及,便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慕流裳呆呆地看着孩子身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胎记,那只诡异的银色蝴蝶仿若针扎一般刺痛了她的眼睛,泪水愈发不可抑制地溢了出来,上天待她何其残忍,苦难让她一个人受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
她的烨儿一出生就恶疾缠身,受尽病痛的折磨,这个女儿就更惨,银蝶上身,那是不祥的征兆,在西越,会被当做祸国的妖女处以极刑的。
她手指僵硬地抚上那还不太明显的胎记,心下一狠,薄薄的指甲便欲划上去,然而手腕却被一只粗糙的小手抓住。
“你要干什么?”云清姿急急地问道。
慕流裳咬着唇不说话,只是一脸心疼又愧疚地望着依旧冲她傻傻笑着的孩子。
见她如此,云清姿不由怒道:“如果这样就能除去那个胎记的话,你为什么不先抹掉你自己的?!”
“你怎么知道?”慕流裳不由一怔,她身上有那种不祥的印记,明明是很隐秘的事情,可这个女人是如何得知的?
云清姿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逾矩了,讪讪地松开她的手,退后几步,又恢复了毕恭毕敬的态度,“叶太后以你身上的胎记不祥为由,逼迫皇帝秘密处死你,是公子强行将你带回府中,才保全了你的性命。”
“所以我还应该谢谢他了?”慕流裳冷笑着反问。
云清姿默然,许久之后,才又幽幽开口道:“奴婢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其他意思。”
慕流裳心里当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都是倚仗林逸恒的庇护。
可说到底,那个男人也不过是因为心里的不甘和那份自恃的骄傲才会留她一命,将她如玩物一般养在身边,肆意羞辱践踏她的尊严,根本没有什么真心可言。
至于叶琳琅,好一个心狠的太后娘娘,纵然她只是一颗棋子,可六年的相依为命,自己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奉她,拼了性命的去护着她,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
弃如敝屣,那个女人甚至连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体都不顾,也要置她于死地,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与她客气,定要拉她一起下地狱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低头看向女儿锁骨处的银蝶,确实,她曾经试过很多次,即便是弄伤了那片肌肤,过些时日,那个胎记还是会完好无损地出现,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栩栩如生,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诅咒。
她眸中划过一抹冷锐的光芒,伸手拔下束发的银簪子,照着那个诡异的胎记狠狠地划了下去,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孩子骤然啼哭,嘴却被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她长发披散下来,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那模样凄厉的有些慎人。
“你疯了吗?!”云清姿大步上前,不置信地望着她,压低了声音道,“她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慕流裳不理会她,兀自从怀里摸出一个青瓷白底的小药瓶来,她用嘴咬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孩子的伤口处取了满满一瓶血。
“你到底要做什么?”云清姿将孩子抢过来,抱进怀里,却见刚刚还挣扎着啼哭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血也止住了,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让人心疼不已,她愈发地狐疑,“你对她下药了。”
“药量很轻,不会有事的。”慕流裳心如刀割般疼,却依旧强忍着没有落泪,她收好了那个小药瓶,又取了个香囊递给云清姿,“这个你收着。”
“什么东西?”云清姿犹豫着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更紧地抱住已经熟睡的孩子,警惕地瞪着她,显然是对她刚刚残忍的举动很不满。
“招引毒虫的香粉。”慕流裳刻意撇开眼,不去看她怀里的孩子,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尽快替我找齐七七四十九种毒虫,每一种都要剧毒无比。”
“你是要制蛊?”云清姿眸光一亮,之前这个女人让自己为她寻来了许多剧毒的药材,现在又要毒虫,绝非是要做什么善事。
慕流裳不置可否,“我要叶琳琅生不如死。”她冷冷一笑,看向云清姿的目光带着透人心底的寒意,“这不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想借我的手去报复那个女人,总要出点力才好吧。”
云清姿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尴尬地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接过那香囊,低声道:“奴婢会尽快完成夫人交代下的事情。”
慕流裳点了点头,想要再抱一下孩子,却又怕自己舍不得放手,便硬下心肠地转过身去,“把她抱走吧,林逸恒若问起她身上的伤,就说我憎恶那个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