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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天行健 ...

  •   公馆里的日子,一晃过了两个月。清明前学堂复课,赵夜白没有阻止陈望舟回去上学,只是沿用了之前的作法,派人在校门口掐着点儿接送。挑选的都是伶俐之人,知道陈望舟脸薄,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和督军的关联,便一律轻装简服,混迹于往来的行人中。这样一来陈望舟虽不自在,却也不好有怨言。
      他一般都按照约定,准时回去,只是遇上剧社排练的日子,会迟上个把小时的。排练进行得很顺利,前两幕已经串联起来演过一遍,尹大哥作为舞台监督,大事小事都亲自把关,教演员怎么发音,怎么念台词,怎么上场下场,甚至转一个身,递一封信,都示范了一遍又一遍。演员职员怀着满腔热忱,心往一处使,憋足了气要排出一台像样的文明戏来。
      演出时间很快定下来,七月十一,国民宪法颁布纪念日,又是公休日。选地方却颇费了一番周折,场地不能太大,又要容纳上百号人,既不可像戏园子那样披红挂彩,又不能破破烂烂像个旧佛堂,这时候有人建议,京师学堂的小礼堂位置又好,气氛又庄重,不如就在那里演吧。冯萃民听了,偏过头对陈望舟耳语:“记得之前有师兄租过那个礼堂,好像拜托了余先生,咱不妨也这么试试。”过了几日,一日午休,两人去了讲堂东边的“卯子号”,也就是□□们的休息室,跟余先生说了事情的梗概。余先生手执书卷,静静地听着,之前提了几个关于剧社情况的问题,又大略地问了实施计划,答应道:“我帮你们去和学校说,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估计要过些时日才有答复,你们稍事等待。”不想先生如此干脆地应承下来,陈冯两人都有些按捺不住激动,齐声道:“那就谢谢您了!”余先生靠在藤椅上,看着两张被春日暖阳照得光亮亮的脸庞,和蔼地笑了笑,勉励道:“好好排练,我很期待你们的演出。”
      **********

      实业振兴会,脱胎于京师工商协会,采取例会制,半年召开一次。与只要在京师拥有一爿店铺便能加入的工商协会不同,振兴会的成员都是行业的领头人,在商界说得上话的狠角色。这次例会,赵夜白虽带陈望舟一同前往,不到万一场合,却不准备让他出头。去会场的路上,坐在宾利后排,赵夜白递给陈望舟一沓纸,不经意地道:“上面是与会人员的名单,你大概看下,心里有个数。”
      经过那次在书斋里的长谈,两人关系有了破冰的迹象。如果恰好同桌用餐,赵夜白会主动挑起话题,谈谈时事要闻,当然是在他觉得可以说给陈望舟听的范围内。投桃报李,陈望舟也会说到剧社的活动,他还记得,当他告诉赵夜白,他们排练的剧目是《尤里乌斯凯撒》,一瞬间,赵夜白嘴角一撇,似笑非笑。由于当时话题被岔开了,他也没有深究。
      陈望舟一行行看下来,瞧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京师工商协会会长……养怡堂掌柜朱长裕,京师工商协会理事……茂昌公司常务董事宋涵靖,”他翻过去一页,在第二页下角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江苏省驻京代表,永惠精盐公司负责人严中乐。”
      “严先生……”陈望舟出声叨念道。赵夜白把名单拿过去看了看,“严中乐吗,这个人名气大得很,听说他在麻省理工学的化学,归国后这几年,致力于化工行业,东南沿海,都有他的制盐制碱厂。”赵夜白说着看了陈望舟一眼,“你和他认识?”
      “我和严先生……有一面之缘。”不知道赵夜白这么问的用意,陈望舟尽量随口带过。
      “久闻他胆色过人,若有机会,倒想结识一下。”赵夜白不掩惺惺相惜之意,陈望舟过去只觉得严二爷是个高人,不想其才之高,能让一贯不用正眼瞧人的督军,亦不吝惜赞赏。
      “督军,到会场了。”坐在前排的倪副官,回过头提醒道。例会的会场,设在京师商业公所的会议厅里。穹顶的天花板下,拉开绳子,悬挂万国国旗。阳光从屋顶两块巨大的采光玻璃中透过,显得大厅高敞而明亮。尽头正中央的主席台略高出一头,两侧斜放长桌,后面是理事的专座,进门处供着赵公明的神龛。赵夜白没有像之前那次那样,让陈望舟坐在主席台上,而是把他和理事们安排在同一桌。陈望舟往对面一望,瞥到一人笑眯眯地回看过来,仔细一看,却是宋涵靖。宋三公子嘴角上翘,带着几分欣悦,几分玩味的意思,陈望舟点头施了一礼,低下头,默默想心事。
      今早一出门,他就感觉赵夜白的表现,和往常略有不同,无论是稍微加快的语速,还是一些无谓的小动作,都表示督军虽极力控制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压力的影响,这种压力语气与其说是外在的,不如说是自发产生的,作为一个老练的棋手,赵夜白假象着盘面上的各种走向,以及在最坏的处境下,该做出怎样的对策。这时,他听见赵夜白的深厚而明旷的声音,从主席台上发出,在穹形天顶下回响:
      “……听闻最近在许多工厂里,毁坏机器的事情时有发生,皆为工人所为。工人对机器感到恐惧,视其为敌,究其愿意,是因为不懂得运用,又怕被机器取代工作,饭碗被抢走。此种情况,正是表明,机械的普及还远远不够。各家工厂应该更积极地引进机器,而且聘请技术人员,教授工人如何使用,让他们切身体验机器带来的便利。最好能自己研制,生产必要器械。我想与诸公拟定一个计划,三年后,在棉纺,冶金,化工这几个龙头产业,机械的普及率要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
      台下传来一片嘘声,有人嗤道,“怎么可能!百分之四十,那可是现今的两倍以上。”也有人哀叹:“这么一大笔开销,又从何处筹集?”
      赵夜白继续道,“有关工人问题,本人还听说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现象。许多工厂,包括几个知名的商号,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待员工极其苛刻。工人们一天工作十六七个小时,稍有差错会被扣工资,遭受体罚,甚至关禁闭。这种做法违反行业规定,激化了工人的不满情绪,有百害而无一利,今日我要说清楚,此种做法,如再被发现,将严惩不贷。”
      话未说完,会场各处就传出骚动,反对的声音变得愈发响亮,“连厂子里的规矩都要插手,直隶督军府也忒霸道了!”
      主席台上的一帮人也坐不下去了,以朱老爷子为首,一个个扭头望向赵夜白,摇头拈须,似有不悦之色,却又不想惹事,不愿出头。赵夜白不顾那些带有制止之意的目光,接着说下去:“我还听说有些公司,因为同行相妒,看不惯别人生意做得好,就联合起来打压对手,不但散步谣言,破坏对方产品的声誉,更有甚者,居然勾结外国势力,帮助外商挤垮国内同行,这等行径,简直是丧权辱国! ”这一段言辞尤其尖锐,台下有些代表露出了心虚的表情,还有些人则脸色铁青,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接二连三,有人拂袖离席,仰头摔门而去。留下来的人气咻咻地站起身,像要抢上台理论。一时间会场里的空气变得极为险恶,矛盾似乎一触即发。
      赵夜白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演说上,目光一直平视着前方,间或向台下扫去,没有朝陈望舟看一眼。可是陈望舟却得到了一种鲜明的印象,此刻,他正需要自己的支援。
      “我和你是一样的。”言犹在耳,也就是说,他感觉到的不安和焦躁,也是赵夜白所感到的?而他凭着直觉想要做的,正是赵夜白希望他做的?
      赵夜白的请求,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想起在得知这次商会之后,连着一周多,都没有在餐室见过赵夜白。有一天清晨,天刚朦朦亮,陈望舟走进书斋,看在赵夜白和衣俯在书桌上,沉沉睡着,面前的台灯没有关,显见是熬夜的打算。当他走近时,赵夜白蓦地睁开眼,立刻挺起腰,按了按太阳穴,继续翻阅起手边的资料。陈望舟只记得那时赵夜白双眼发红,脸色却白得瘆人。
      至少在这个时候,那人的发言,打动了他,而为了做这次发言,他知道,那人尽了力。
      对于气的操纵,陈望舟已经比先前要熟练很多。于是他凝聚元神,摒除杂思,攒起体内的气,感觉到融和的气息像温水般浸润着全身,再将它们聚齐到一处,分成一股股气流,有条不紊地向外送出。
      与此同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默念着,请你们留下,至少,听完那人要说的话。
      赵夜白最后道:“国家积贫,非一日之寒,要想改变现状,只能走实业兴国这一条路。希望诸公能本着光复中华的愿景,力求进取,自强不息。“在他结束陈词后,有人鼓掌,有人侧目,更多的人则是面色严肃,低头沉吟。
      散会后,宋涵靖径直走到对面长桌前,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插在西服裤的口袋里,弯下腰,对陈望舟眼弯弯地一笑,话里有话地道:“看来你还真是督军的左膀右臂。”尾音上吊,含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意思。陈望舟听不懂,于是不做回答。
      “有督军的地方,必然会有你。”宋涵靖见陈望舟没兴致猜谜,便把话挑明。
      “宋先生与我才见过三回,就下次判断,不免操之过急。”只因方才捣腾了一阵,体内真气的运行尚未复原,微觉心烦意乱,对话也少了平日里的思量。宋涵靖看他眉目不开,施施然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莫要动真格。”又盯着陈望舟的西服前襟看了看,有些遗憾地道:“这件上衣领口较深,可以别点什么,作个装饰。”
      陈望舟这回听懂了,又因刚才的莽撞感到抱歉,腼腆地道:“宋先生送的东西太过贵重,我收起来了。”
      宋涵靖美目一转,全然不在乎的口气,“不过是一支笔,算不上什么。“
      “不论是什么礼物,心意总是贵重的。”被那双清如水,明如镜的眸子坦率地望着,惯于应酬交际的宋三公子,居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这时一个低音提琴般醇美的男声在二人耳边响起:
      “宋董事。”
      宋涵靖款款回过身去,赵夜白在副官们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宋涵靖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收起散淡的神情,端然道:“督军今日的发言,言辞恳切,与茂昌的主张不谋而合,宋某深感佩服。“
      “宋兄之后的发言也是简练扼要,一针见血。”赵夜白道,“关于你提出的撤销专商制度的建议,政府会予以考虑。我将准备一份议案,在下次国会上,提交给参议院审核。”
      “多谢督军了,若能通过,实乃商界之福。”宋涵靖又转过来看着陈望舟,”本月十五日市长家中举办筹款舞会,你会去吗?”陈望舟露出不明就里的表情,赵夜白替他答道:”这件事尚未决定。”
      “是吗,希望你能参加,这样就有机会为你escort了。”宋涵靖走近陈望舟身边,轻声道:“能在那样罗曼蒂克的场合与你见面,我很期待。”他往陈望舟的脸上瞧了瞧,不见有什么反应。这个青年看上去木然,却又像经历惯大场面,对人对事都是见怪不怪。宋涵靖笑笑,转身径去。
      宋涵靖兴致虽好,其他人却不见得。没一刻钟的工夫,场中人就作鸟兽散。朱会长等人心里憋屈,走时也没过来打招呼。陈望舟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伸长了脖子,轻度近视的眼睛半眯着,显然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目标,赵夜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着意地问:“你在找谁?“
      “严先生。“陈望舟没多想就报出名字,又开始不依不饶地搜寻,“方才开会时,好像没有看到他。”
      “你不用找了。”凶吉未卜的语气。“会议开始前几分钟,主席处收到了一份电报。发报人,是严中乐经营的恒顺公司,说他今日不得不缺席。”赵夜白表情虽无变化,声音却染上一层沉黯之色,让陈望舟有一种不好的预告,连忙追问道:“严先生不是无故缺席之人,出了什么事?“
      “三日前,他在连云港的盐场,被当地军队查封了。场里的重要员工,包括他自己,都被带走,人现在正羁押在徐州司令部。“陈望舟打了个寒战,震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徐州那边的人听说严家小有产业,要他捐二十万元,充作军饷,被拒绝后就下了抓人的命令。”
      “简直就是……胡作非为!”愤怒和担心一齐涌上心头,陈望舟的呼吸不再有均匀的节奏,一口气差点梗在胸口,颤抖地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严先生救出来吗?”
      “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赵夜白扯了陈望舟,领着一行人匆匆离开会馆。
      **********

      “我是三年前认识严先生的。当时我刚被京师学堂录取,入学条件中有一项,需要一名小有资财的成年男性做担保人。父亲故去多年,由于母亲出生微寒,过去的营生又受世人白眼,父亲那边的几个叔叔伯伯,早就与我们断了来往。母亲平时就是倒贴家里,不可能指望上娘家人。母亲听街坊议论,说严二爷是姑苏城中第一仗义轻侠之人,就上严府,登门陈情。严先生听说了苦衷,怜我母子孤零,当场一口应允,并在关系书上签字盖印。承他关心,在我离乡时,让人送来千元银票,做我的上京盘缠,还把住址告诉我,让我有困难就去投奔他。”
      “后来我在京师寻找住处,银钱被人偷去,身无分文,又没有地方落脚,只得在大半夜,去敲严先生家的大门。严先生二话没说,安排人收拾厢房,让我住了近一个月,直到找到公寓。还将丢失的银钱尽数补偿。“
      “我体内的真气,每到月象盈亏之际,季节更换之时,流动中就会出现异常。通常是胸闷心慌,脾胃虚弱,严重时浑身不是滋味,寝食难安。自从到了京师,加上水土不服的原因,发作起来更是难捱。严先生从管事那里听说后,一年都头不间断地送来药材,都是些滋养之物。”
      “严二爷对我有恩,却从不给我言谢的机会。今日他落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请督军施以援手,救他脱离困境。”
      陈望舟叙述完这段交情,对面前的人深深一揖,缓缓直起背脊,眼望着那人,等待答复。赵夜白坐在靠背椅中,面前放着棋盘,看那盘面布局,并非是争地决胜的围棋,而是迂曲回绕的五子棋。他双手交叉,一只手撑在膝头,一只手拈着一枚棋子,落子无声,螺钿般的指甲附着盈泽的光,他用指尖刮了下棋子,淡淡道:“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帮他说情的。”又道,“其实你即便不开口,我本来也有此打算。”见陈望舟不解地看着他,才絮絮道来:“严中乐这样的人才,乃是当今亟需,不能让人就这么耽误了。”
      “那督军可否置电徐州司令部,让他们放人?”
      想当然的念头,直来直去,倒像是不懂利害关系的人说出的。赵夜白被这个符合陈望舟风格的提议逗笑了,面颊一松,分析道:“这样恐怕行不通,徐州那边我不熟,他们的长官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士官和武定,关系势同水火,向来不睦,即便我通电照会,对方也未必肯听。”他以手按着太阳穴,默想了一会儿,眼中光亮一闪: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可否行得通。”口气却仍带着几分掂量,却是毫不迟疑,转头高声唤道:“钟撰!”倪副官迅速走进屋里,“督军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晚一点我要去总统府。”
      “今天晚上?”
      “是的。而且有件事,我要你立刻去办。差人去店里,买一包恒顺公司的盐,记住,一定要恒顺产的,马上就要。”倪副官登时傻了眼,买盐?督军这次又是卖的哪壶药?不过经过多年的磨合,他已经养成了勤动手,少动或基本不动口的习惯,应了一声,领命安排下去。
      这场会开得着实闷气,结束后没一刻钟的工夫,场内的人就作鸟兽散。朱会长等人心里憋屈,走时仅是敷衍了一声。陈望舟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伸长了脖子,轻度近视的眼睛半眯着,显然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目标,赵夜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着意地问:“你在找谁?“
      “严先生。“陈望舟没多想就报出名字,又开始不依不饶地搜寻,“方才开会时,好像没有看到他。”
      “你不用找了。”凶吉未卜的语气。“会议开始前几分钟,主席处收到了一份电报。发报人,是严中乐经营的恒顺公司,说他今日不得不缺席。”赵夜白表情虽无变化,声音却染上一层沉黯之色,让陈望舟有一种不好的预告,连忙追问道:“严先生不是无故缺席之人,出了什么事?“
      “三日前,他在连云港的盐场,被当地军队查封了。场里的重要员工,包括他自己,都被带走,人现在正羁押在徐州司令部。“陈望舟打了个寒战,震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徐州那边的人听说严家小有产业,要他捐二十万元,充作军饷,被拒绝后就下了抓人的命令。”
      “这简直就是……胡作非为。”本想用一个诛心的字眼,出于温文的个性,只能到此程度。愤怒和担忧一齐涌上心头,陈望舟的呼吸不复有均匀的节奏,颤声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严先生救出来吗?”
      “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赵夜白扯了陈望舟,领着一行人匆匆离开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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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三年前认识严先生的。当时我刚被京师学堂录取,入学条件中有一项,需要一名小有资财的成年男性做担保人。父亲去世多年,由于母亲出生微寒,过去的营生又受世人白眼,父亲那边的几个叔叔伯伯,早就与我们断了来往。娘家那边,平时就是倒贴的份儿,也指望不上。那时节听街坊议论,说严二爷是姑苏城中第一仗义轻侠之人,母亲就上严府去,登门陈情。严先生听说了苦衷,生了矜怜之意,一口应允,并在关系书上签字盖印。承他关心,在我离乡时,让人送来千元银票,做我上京的盘缠,还把住址告诉我,让我有困难就去投奔他。”
      “后来我在京师寻找住处,银钱被人偷去,身无分文,又没有地方落脚,只得在大半夜,去敲严先生家的大门。严先生二话没说,安排人收拾厢房,让我住了近一个月,直到找到公寓。还将丢失的银钱尽数补偿。“
      “我体内的真气,每到月象盈亏之际,季节更换之时,流动中就会出现异常。通常是胸闷心慌,脾胃虚弱,严重时浑身不是滋味,寝食难安。自从到了京师,加上水土不服的原因,发作起来更是难捱。严先生从管事那里听说后,一年都头不间断地送来药材,都是些滋养之物。”
      “严二爷向人施恩,却从不予人言谢的机会。今日他落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请督军施以援手,救他脱离困境。”
      陈望舟叙述完这段交情,对面前的人深深一揖,缓缓直起背脊,眼望着那人,等待答复。赵夜白坐在靠背椅中,面前放着棋盘,看那盘面布局,并非是争地决胜的围棋,而是迂曲回绕的五子棋。他双手交叉,一只手撑在膝头,一只手拈着一枚棋子,落子无声,螺钿般的指甲附着盈泽的光,他用指尖刮了下棋子,淡淡道:“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帮他说情的。”又道,“其实你即便不开口,我本来也有此打算。”见陈望舟不解地看着他,才絮絮道来:“严中乐这样的人才,乃是当今国家之亟需,不能让人就这么耽误了。”
      “那督军可否置电徐州司令部,让他们放人?”
      想当然的念头,直来直去,倒像是不懂利害关系的人说出的。赵夜白被这个符合陈望舟风格的提议逗笑了,面颊一松,分析道:“这样恐怕行不通,徐州那边我不熟,他们的长官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士官和武定,关系势同水火,向来不睦,即便我通电照会,对方也未必肯听。”他以手按着太阳穴,默想了一会儿,眼中光亮一闪: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可否行得通。”口气却仍带着几分掂量,却是毫不迟疑,转头高声唤道:“钟撰!”倪副官迅速走进屋里,“督军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晚些儿我要去总统府。”
      “就在今晚?”
      “对。”督军点头,“而且有件事,我要你立刻去办。差人去店里,买一包恒顺公司的盐,记住,一定得是恒顺的,马上就要。”倪副官登时傻了眼,买盐?督军这次又是卖的哪壶药?不过经过多年的磨合,他已经养成了勤动手,少动或基本不动口的习惯,应了一声,领命安排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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