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吟》M********t

6、节六

　　这贪污一事儿轰动整个朝野，无数官员落马。仔细查下去，才发现晋江水坝一事儿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要知道，铲除一批违法犯罪的奸臣逆子，绝非易事。
　　宫廷内，柳贵人正对镜贴花钿，模样娇羞如花，实乃百年难遇的绝世佳人。皇帝站在她身后，细声问：“那柳琉缋可与你有血脉关系？”
　　侧头回以一个璀璨笑容，柳贵人只冉冉道：“柳将军只剩下了我一个遗族。”她三缄其口，皇帝却早就明白了十分。
　　翌日，天子下令，道是除去柳大人一人，其余贪污官员全部秋后问斩，以示皇室威严。至于那五品官柳琉缋则被剥了官职，施以十年流刑，流放塞外。
　　慕苏听闻这消息当场就晕了，玟芦还算淡定，只是眼角满是润湿。柳贵人遣人送来密函，道是皇帝如此，亦是为了还欠柳家的恩情。将军大人戎马一生，为国效力，却惨遭诬陷。虽是太上皇下的杀令，可到底是早便还了柳家一个清白。至于那柳琉缋，心机太重，终究不适合当官为民造福。加之他确实是伙同乔大人一伙贪污了钱财，罪迹斑斑，故绝对不能轻饶了。施以流刑已经算是轻罚了。
　　玟芦看着那密函，这才泪如雨下，落在纸上渲开了团团浓墨，扰得她那颗心砰砰乱跳。喉口涩得慌，却无能为力。
　　琉缋被押送离开京城那日，恰是立秋。天气有些寒，苍穹上乌云团团，似是要落雨了。玟芦带着披风而来，一看见琉缋就哭了。琉缋轻松一笑，赶忙拭去对方面上的泪珠子，“怎么？舍不得我啊？”
　　“贫嘴。”她一边低声骂，一边将披风为对方披上。
　　琉缋直直地看着她，只云淡风轻道：“玟芦，我早便知晓你知道了我的身世。我柳琉缋确实乃将军之子。”他那双眼黑白分明，情动彰彰。
　　玟芦不说话，看着他，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奔腾出眼眶。
　　“我终究是咽不下去那口气。当日柳贵人跪在我面前，道是那赐死一事委实与当朝天子无关。你知道我说什么吗？我道：‘那乔大人是否有罪？’柳贵人默然无声。那刻，我便知，人心终究是凉薄的。可因为爱，柳贵人不愿意将仇恨延伸到天子身上。而我知道，我和她心中的痛与恨必须倾泻而出。为攀高位，乔坤明知朝中奸臣诬陷我爹，非但不帮着我爹解释，反倒助纣为虐。他这样的人心狠手辣，为了铲除异己，可谓步步为营。我爹被诬陷之罪虽已洗清，可这仇我若是不报，一辈子都睡不安稳。我为自己定下的路，退一步便是输。”
　　押送囚犯的官兵吆喝一声，道是囚车准备出发了。
　　玟芦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囚车缓缓前进，眼里却只能容下琉缋那张无悔的脸。一把小匕首被抛了下来，她来不及去捡起来，只见囚车上的琉缋忽地挣扎着站起身，右手一抬，如墨发髻上随即插上了一枚精致雕花簪子。那簪子格外耀眼，嫣红花瓣，翠绿叶片，衬着男子那略微苍白的面颊竟然依然使得对方流盼姿媚，分外夺目。
　　他被囚禁，却从容如平素，冲着囚车后的女子大声道：“玟芦，等我回来，便为你挽发，许你白头之约。”
　　玟芦身子骨一颤，抬手一摸衣襟，已然是全部侵染透了……当日，自己主动送上簪子，不过为了求个真相。
　　此刻，看来，自己无怨无悔。

　　十年后，京城仍旧一片繁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三月二日啊是个阳光普照的晴朗日子。
　　因为苦难折了一条腿的英俊男子正在院子里雕花，阳光铺在他身上，衬得他温暖照人。有个年纪不小了的女子走过来，一看见他便斥责：“你呀你，手艺退步不少啊。”这姑娘约莫三十多岁，虽穿着朴素，眼角亦有了些皱纹，可瞧着却也活泼灵动，样貌不俗。
　　男子抬头，无赖一笑，“那我不雕了。”他将手中的刀子与木头一丢，随意得很。
　　女子气得无奈，却无话可说，看着男子时眼里全是宠溺。
　　他们的邻居领着宝贝女儿过来，说是要背诵一首诗给两位听。那小姑娘恰恰十三岁，正是天真烂漫，情窦初开的年纪。
　　只听她张嘴道：“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见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女子听着听着不禁红了眼眶。男子打岔，说是这诗太深邃太悲凉，不适合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的人来念，不如换一首。却丝毫不顾虑自己当年也不过七八岁，亦念得朗朗上口。
　　邻居老夫妇没读过什么书，忙请教。男子清清嗓子，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一念完诗，小姑娘和那女子都羞红了面颊。
　　而天边，夕阳如火，分外妖娆。院子内，一片温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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