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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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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心里惴惴,白玉堂在一刹那惊喜之后却又觉得不对劲起来。展昭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从他的口气中可知他确定白玉堂一定在这。稍一转脑子白玉堂就明白了,一定是茶庄掌柜的怕出事,在自己二人走后偷偷派人告诉白福自己的去向,那个混蛋又把自己卖给了死猫!
可展昭这是发的哪门子疯?要知道在外人眼里,猫鼠向来不和,而且基本上都是耗子在找猫的麻烦。只要老鼠不挑事,猫乐得清静。那么鼠爷逛窑子,自然不关猫大人的事。可如今展昭摆明了老婆偷人的架势怒气冲天地跑来找人,分明是故意做给知情人看的。知情人是谁?除了关系亲近的兄长同僚们外,自然就是王府的人了。难道展昭也发现了这红月坊幕后之人是襄阳王派来的,所以弄出这么一遭?
白玉堂的确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冤枉了白福。白福得了信儿后,一时拿不准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危险,该不该告诉展昭,因此先带着些人跟着掌柜的过来准备到红月坊附近探个究竟,结果好死不死地碰上了正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人的展昭。知道瞒不过,可直接把展昭引到红月坊吧,又怕自家主子遭殃。白福于是极尽巧嘴之能事,做足了铺垫,无非说明他们爷是侠字当头义字为先去青楼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消遣云云。
展昭道的确犹豫了一下。那位张老先生展昭也听四鼠提起过,是个满腹经纶的直性子好人,曾做过卢珍的蒙师,与陷空五位岛主关系颇好。既然是他的儿女有难,白玉堂自当救助。自己巴巴地赶去似乎不妥。可不去吧,又委实担心。毕竟是在这非常时刻,又还有个赵祯跟着。逡巡间,展昭已跟着白福到了茶庄。可一见那算卦的先儿,展昭登时大吃一惊——他们是见过面的!
当初在江源县查访中元节失踪案时(《鬼门开》),展昭假装被擒,在被带往襄阳的途中,曾见过这人,他是潘成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可身份再卑微,他也是襄阳王的人,怎么会跑到京城来做算命的营生?显是被派来的探子。他既然知道翠凤下落,并以其安全威迫虎子,可见他与红月坊瓜葛不浅,那么由此可推知红月坊也应是王府的人所操控。一想到赵祯身在襄阳王手下的地盘儿,展昭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耽搁片刻,展昭略吩咐了白福几句,就匆匆赶往红月坊。
一路上,展昭已打好了主意。一进坊中,还没等来招呼的龟奴把话说完,展昭就一脚踹了过去,把个倒霉的家伙踹出去几丈远,把近前的几个姑娘吓得惊叫连连。展昭一把薅住冲上前来的一个打手的脖领子,厉声喝问:“老鸨子呢?带我去见她!”先前接待白玉堂他们的那个妇人见状匆匆赶过来,口中骂道:“哪来的泼皮,敢到老娘这里来捣乱?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呐!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不开眼的!”话音刚落,十几二十个护院打手便冲将上去,可他们哪里靠得了展昭近前?还没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要么被抛到了二楼栏杆上,要么被摔倒左近的桌子上,弄得浑身汁水淋漓,吓得姑娘们花容失色。一时间惊叫惨叫声连成一片。
客人中有认识展昭的,赶紧让陪酒的姑娘知会那妇人。妇人得知展昭身份后大惊失色,暗忖怪道人说近墨者黑,怎么这向来风评极好的展昭会如此暴躁?想是与白毛耗子一起呆久了熏陶渐染的缘故。不过她也明白这人自己是惹不起了,忙换了笑脸迎将上来,道:“哟!原来是展大人呀!奴家真是猪油蒙了心了,竟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展昭冷着脸道:“少废话,白玉堂在哪?立刻带我去见他!”那妇人还待聒噪,展昭已立起眉毛喝道:“某向来不打女人,你可不要坏了这规矩!”那妇人被他一眼瞪得心胆欲裂,颤声道:“小妇人真不知道哪位是白五爷呀!”她这话却也非虚。倒是方才认出展昭的那个客人方才也在画舫上,告诉了展昭白玉堂的所在。展昭二话不说,拎起那妇人就奔了后院门,上了已经靠岸的画舫。
此时绳念娇主意已定,唤过秀萍,让她引展昭去白玉堂所在的阁子。展昭冲进阁子后,一挥手将欲跟进的秀萍甩了出去,“哐”的一下关了门。绳念娇通过传声筒只听展昭冷冷道:“五爷好兴致,让展某在外面忙碌,自己却跑到这里逍遥!”
白玉堂见展昭话里酸气冲天,可面目上却尽是焦躁,就知道自己猜到十之八九了。他指指翠凤,手沾了水写道“自己人”,口中声气放得软了,道:“猫儿你莫生气嘛,二公子他难得来次京城,我陪他四处见识一下,也免得世子总在定王面前笑他没见识。”展昭与白玉堂够多有默契?见他丝毫不生气,还配和自己,就明白他已经知道目前险况了。而且这几句话就已知会了赵祯报出的假身份是定王次子。但他还是不放心,按白玉堂示意伸手拿过出茶盏沾了水写道:“危险,速离!”
赵祯始终不知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但他深知耗子性儿,就算要跟展昭讨饶也绝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儿。一见白玉堂这般柔顺,又那样回答,就也顺了他的话道:“是呀,都是我的错,非得拉他来。展大人莫要见责才是。”白玉堂趁机在桌上写道:“带这姑娘一起走,他们不会难为我!”展昭心知这是实情,只要赵祯离开,王府的人必不会难为白玉堂,于是点头示意白玉堂小心。
绳念娇听着阁子里展昭怒气冲冲,白玉堂陪着小心,心中暗道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玉少爷也有这般肯做小服低的时候。忽听阁子里如絮一声惊叫,紧接着白玉堂也叫了一声,继而阁子门被大力撞开。绳念娇忙跑到外面去看,却见展昭肩上负着个人出来,上面还蒙着一床锦被。被子下的人显然心有不甘,又踢又打,展昭虎着脸一巴掌打在被中隆起疑似臀部的部位,喝道:“你若再不老实,我就揭了这辈子,打横把你抱回府去!”被中人显然吓得不轻,立刻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了。展昭回身冲门里的人道:“怎么,二公子也要劳动展某相帮才肯移步吗?”那位“定王次子”立刻跟了出来,顺手关好阁门,陪笑道:“哪里哪里,展兄先行,小弟随后跟从就是。”展昭不再理他,转身大步前行,那赵公子讪讪地跟在后面,不一忽儿就出了画舫。
秀萍和刘三赶紧跑过来,问:“夫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绳念娇叹了口气道:“不放又能怎样?这种情况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喝那酒了。一个玉少爷就够让咱们头疼的了,何况又来了一个展昭?再说,展昭就算再怒急攻心,也不至那样跟皇上说话吧?他可不是玉少爷,跟说都没大没小。可见那人却是定王的儿子,不是什么皇上!咦?如絮怎的这半晌都没声音?”急忙推开阁子门一看,哪里有如絮的影子,只有白玉堂举箸夹着小菜满品,见他们进来,笑嘻嘻道:“潘夫人别来无恙?”
红月坊外,展昭他们刚一出门,就有一辆马车行到近前,赶车的正是白福。展昭把肩上的人放进车里,赵祯也跟着上了车,放下车帘。白福一催马,车迅速驶离。车中,张翠凤已经从被子里脱身出来。展昭道:“张姑娘,得罪了。”翠凤笑道:“展大人哪里话,小女子还没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呢。”
展昭也顾不得跟她寒暄,抓紧时间对赵祯说了金传礼他们新定的舞弊策略。张翠凤闻听一旁的贵公子竟是当今皇上,真是又惊又喜,忙要起身下拜,却被赵祯拦住道:“你我今日也算共过患难,此刻不比平时,不必拘礼。倒是你那本账册,交给朕算是找对人了。”接着便把他和白玉堂在川香楼的推测和琴韵留下账册的事说给展昭知道。
不觉间,已经回到了东华门。展昭遣走白福,依赵祯的意思把张翠凤也送入宫中。因为对宫中人声称今夜宿在皇后那里,再者也得安置翠凤,所以直奔坤宁殿。展昭因惦记白玉堂,等赵祯安全回宫,便先告辞回府。至于这猫跟老鼠怎样算今晚这笔乱账,暂且不提。
单说赵祯,回到坤宁殿后先简单与曹后交代了事情前后,又把翠凤和那本账册一齐托付给她——一则皇后乃后宫之主,负责处理后宫事务;二则赵祯还要处置科考的事,无暇分心。曹后领旨,先服侍赵祯小憩了片刻。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唤起他准备上早朝。还没起驾,刘占通便来请见,回复赵祯昨日那食盒果然被送回金府。赵祯长叹一声,上朝后立刻宣旨,命颜查伞为正主考官,又点了几名副主考一并入贡院。金传礼闻听大吃一惊,却也无法可施。
此后,宫中彻查贡品流失案,内务总管薛贵成畏罪自尽。川香楼虽被查出私用贡品,但掌柜的一力担罪,没有攀扯到金传礼。可赵祯仍以治下不严为名小惩了金传礼。此后,赵祯以种种借口罢黜金氏父子,将他们调离京城。一怒之下,父子二人弃官投奔襄阳,却因赵爵得知了白玉堂与金传礼不睦的缘由,再加上鸟尽弓藏乃自古枭雄常奉之道,自然落了个没下场。这已是后话了。
至于红月坊,赵祯缓过劲来想起下旨查封时,却被告知老鸨绳氏一夜之间毒毙坊中数人,自己也自尽身亡。剩下的姑娘、龟奴、护院都是不知情的,鸨儿死后便作鸟兽散。盛极一时的红月坊自此烟消云散。因为没有凭据,也牵扯不出襄阳王,这案子只得草草结了。
赵祯虽知这次主考官人选外泄一事与庞妃无关,但毕竟是她宫禁不严,于是命皇后撤换庞妃宫中内侍宫人,与御书房崔公公一齐发去永定陵为先皇守墓。庞妃因此一事气焰顿消,倒也收敛了不少。
彼消此长,庞妃倒霉,最得益的自是曹后。这一日,曹后称翠凤思念弟弟,要白玉堂带虎子进宫。姐弟二人在那边诉离别之情,曹后这边笑问白玉堂:“白护卫,这阵子怎么没见你进宫啊?”白玉堂干笑两声道:“最近身子不大舒服。呃,皇后,您叫我们入宫,不会只是为了张姑娘思念弟弟吧?”曹后笑道:“白护卫果然聪明。本宫与翠凤一见如故,想认她做妹子。她说世上只有弟弟一个亲人,想与他商量一下。”
白玉堂有多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分宠”二字立刻出现在脑海里。被皇后认作妹子有什么可商量的?这其中缘故不会如此简单。赵祯喜欢上了翠凤,白玉堂拿脚趾头都看得出来。但苦于她出身低微,又是从红月坊出来的,没法子直接纳为妃嫔。曹后那么精明,自然也看得出来,便顺水推舟,给翠凤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翠凤若得了势,便可压制庞妃。而且翠凤除虎子这个身有残疾的弟弟外没什么娘家人,身边的宫人也全凭曹后配给,形不成自己的势力。再加上感念曹后提携帮扶之恩,自会听命于她。这样一来,庞妃怕是再没翻身爬到曹后头顶之日了。
庞妃倒霉,白玉堂当然开心。且翠凤一颗心早系于赵祯,白玉堂也替她高兴。不过就这么白白便宜了这一帝一后,白玉堂却觉得大大的亏本。眼珠一转,白玉堂笑道:“皇后打的好算盘,这张姑娘本是我要认作妹子的,还想日后给她找个好婆家,如今被皇后抢着认了去,我到哪里再寻这么好一个妹子?皇后须得赔我一个!”
曹后先是一愣,见白玉堂眼睛瞟向一旁随侍的慕兰,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慕兰因着为自己出头,与庞妃素有摩擦。如今庞妃虽然失势,但余威尚在,既惹不得自己,拿慕兰出气也是可能的。慕兰虽有自己庇护,但深宫之中,弄死个宫人如同踩死只蚂蚁,自不比离了这是非之地好。于是笑道:“慕兰年纪也不小了,伺候了长公主和本宫这么多年,也够辛苦的。这样吧,本宫把慕兰给你做妹子,你带她出宫去,给她寻个好婆家吧!”慕兰也知白玉堂和皇后用心良苦,哭着跪地谢恩。
诸事毕,纳了新妃子的赵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曹后温颜相询,赵祯苦笑道:“梓潼,若宫中闹耗子,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曹后笑道:“好办,让猫来捉啊!”赵祯叹口气道:“那若是闹猫呢?”曹后诧道:“怎么会?展护卫一向好性儿。”一旁服侍的翠凤“噗嗤”一声轻笑,曹后恍然大悟,笑道:“伸手不打送礼人,那皇上就贿赂一下吧!”
隔日,皇帝下了道密旨到开封府,赏御猫马车一辆,骏马两匹,钱物若干,假期一月,回江南省亲,特命四品带刀护卫白玉堂随行。展昭欣然领旨,次日捉了满口大不敬之言的耗子蹬车逍遥去也!
宫中赵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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