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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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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了小白狐的样子的白芷大摇大摆地进了容渊的奉倾殿中,容渊正坐在殿中的正位上处理公务,小狐狸停住,抬起头看了看容渊,那人脸上表情专注,认真的样子最是好看,白芷在还是狐狸的时候就觉得自家君上是九天之上最好看的人,尤其是认真的时候。走到容渊脚边,容渊看了它一眼,没说什么,又继续看着手中的册子,若是以往他高兴的时候,必是会将它提起来放到身边的,小狐狸心知主人心情不好,便乖乖地卧在容渊脚边,拿了大尾巴遮住小脸,开始睡觉了。
小狐狸也会做梦,梦里梦见了凡间那一世,梦中那个一身华服的俊朗男子,无比认真地对她说:“嫣儿,等天下太平了,我便带你寻一处世外桃源,永生相伴……”
梦到了小树林里,她刺了抱着她的男子一剑后想要扑向他,他却冷冷地说到:“我不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
短短五个字,却是让自己无比痛心。
那种痛彻心扉,恨不得死去的感觉又来了,白芷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大殿门外走进来的女子,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大殿上方一身墨衣英俊伟岸的男子手执卷册专注地看着,而一个一身素衫的女子伏在他脚下的台阶上睡着了。
蒲兮静静站了片刻,容渊并没有发现她,感觉到脚下的异样,容渊这才发现那只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人形,仿佛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手无意识地捂着胸口,好像十分难受。
容渊抬手汇聚了灵力,抚上她的眉心,白芷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静了,容渊收了手,看着她的睡颜喃喃道:“那一世情劫,当真伤的这样深么?”
殿外的蒲兮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容渊的神色中,分明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宠溺。
容渊生来便尊贵无比,自然是得众仙敬重,但又不完全高高在上,与被人相处总是很谦和,又端端添了几分疏离与高贵。
但此时的温柔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蒲兮心中浮上一丝酸楚。
容渊转过头看见了蒲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蒲兮见容渊看见自己了,便走了过来,叫到:“君上。”
“你醒了?”容渊站起身来,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蒲兮突然抱住了容渊,说到:“君上,蒲兮很想你。”
容渊轻轻拥了她,转头又对站在门外的绿锦说到:“公主醒了,怎的不先来通知我?”
绿锦忙跪在地上回到:“大公主也是刚刚才醒来,不让奴婢通报,说是要自己过来找君上……”
蒲兮也轻笑着说到:“是我不让她来告诉你的,躺了一百年了,想来看看君上。”
容渊没再说什么,蒲兮看着那边还伏在正殿台阶上的素白衣衫的白芷,问到:“那是?”
“百年前那只小狐狸。”容渊淡淡地应到。
“那只小狐狸?”蒲兮惊叫到,“它居然成了仙?”
蒲兮百年前自然是见过那只小狐狸的,但在它成仙之前就已经昏睡过去了,自然不知道它偷了容渊拿给她的仙丹成了仙这件事了。
“嗯。”容渊放开了蒲兮,说:“你才刚刚醒来,现下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会派人去通知天君的。”
“我睡了一百年,休息的够了,这会儿倒是想转转,我对那只小狐狸倒是感兴趣,君上若是忙,让那只小狐狸陪我转转罢。”
“她现下正睡着,若是叫了起来,那小狐狸睡不饱便整日没有精神,倒是等她醒了,在给你作陪罢。”容渊说到。
蒲兮心中又闪过一丝不快,面上倒还是不动声色笑着说到:“那小狐狸倒是被君上宠坏了,即使如此,那就改明日我再来找它罢。”
容渊应下了,蒲兮见他也没什么心情,便也退下了。
白芷在容渊的殿中一觉睡到晚时,容渊因着手中公务,便也在殿中呆到晚时,处理完了手中之事,看一眼白芷,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却还就着睡觉的姿势伏在地上,望着他浅笑,眉眼含笑尽是风情婉转。
容渊丢下了手中卷册,走到白芷身边俯身,修长的手指挑了她的下巴,问到:“在笑什么?”
白芷依然浅笑着不说话,容渊仔细端详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会儿,却是吻了上去。
白芷顺势伸手揽了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动作。
眼角瞟到大殿门外,一个人影闪过。
是蒲兮。
白芷微微笑了,又闭上了眼睛。
吻了好一会儿,容渊离开了她站起身来,看着依然伏在地上眉眼含笑的白芷,沉默了一会儿,向她伸出一只手说:“走罢。”
第二日,白芷一早便被绿锦叫了起来,说是大公主醒了,要见自己,白芷梳洗一番,便随着绿锦去了蒲兮的住处。
路上,绿锦倒是好心地提点到:“白芷姑娘,大公主昨儿知道了是你偷了当年君上向药君求得的救她的仙丹,怕是会怨你的,你待会儿可万万不能惹了她生气。”
“嗯。”白芷淡淡应了。
绿锦将白芷领到青函殿后面的莲花池,九重天上一望无际的莲花池仙气氤氲,那池中桥上立着一个人,一身华贵红衣,黑发如墨。眉间一朵金色小花,在云气氤氲中更是显得美艳动人,白芷走了上去,恭敬地站在一旁,叫到:“大公主。”
蒲兮回了身,见到眼前的人,却是无比惊奇地叫到:“芷儿?”
“大公主认识我?”白芷平静地问到。
蒲兮想到六百年前之事,便立刻明白过来,想是那小狐狸失了记忆,还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如今成了仙,居然还是六百年前蒲芷的样子,容渊既是给她起了名字叫白芷,想必也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却还没有告诉她,于是也不打算跟她解释,只淡淡应了:“嗯。”
白芷也没再继续问,只说到:“白芷之前偷了君上为救大公主求得的仙丹,致使大公主睡了百年,是白芷的错,请大公主恕罪。”
“你既是成了仙,便也是你的造化,只是狐狸生来惑主,你的那些魅惑之术,怕是也用在君上身上了?”
白芷不说话,只静静站着。
“你可知道,这莲花池下,有一口离魂天井,可离人魂魄?”蒲兮又问到。
白芷终于露出一丝疑惑,叫到:“大公主?”
“我很爱他,百年前既为了他能不惜魂飞魄散,如今得上天眷顾能再次和他在一起,便绝对不会放手,我要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白芷明显感受到了她语气里的杀气,蒲兮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白芷说:“放心,你还是可以留在他身边的,不过,你只能是他的小狐狸。”
白芷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见蒲兮纵身跳下了莲花池,于是本能地跟着她跳下去去救她,蒲兮看到她跳下来,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白芷伸手去抓她,却被她一把抓住往下一带,白芷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一掌打下去落入了莲花池,蒲兮跳了下来,白芷顿时便感觉到身下仿佛有一个漩涡,不停地将她往下吸,她用尽了力气也挣脱不出来,旁边传来蒲兮的呼喊声:“救命,救命。”
仿佛有一个人飞了过来,墨色的长衫,好像是容渊,容渊用灵力凝了两条水绳,将漩涡边上的蒲兮和被漩涡越吸越深的白芷紧紧缠住,白芷只感觉到一边被容渊的水绳往漩涡外面拉,却一边被漩涡深处强大的吸力吸着,身体仿佛要被生生扯开,不一会儿,居然感觉真的被扯成了两半,一半被容渊拉了上去,一半随着漩涡被卷进了深处……
莲花池上的石桥上,容渊将蒲兮和白芷拉了上来,绿锦匆匆赶来,桥上躺着一人一狐,蒲兮的一身红衣上沾着水草格外鲜艳,而小狐狸则被水草紧紧裹着,全身的毛被打湿了贴在身上,看上去小小的一只。
人间四月,草木已经是茂盛的了,正午的太阳有些疲懒,照着道路上的黄土格外耀眼。
一辆马车在道上走着,那马车看上去十分豪华,一看就非平常达官贵人所能乘坐的,那马车中坐的人,想必不是一般的权贵之人了。
马车突然停下了,车中之人掀开了窗上的帘子,向窗户下一个丫鬟问到:“怎么了?”
“回太子,前面路上正中倒着一只白狐狸呢。”
车内人听闻,掀开帘子下了车,那丫鬟忙来搀说:“一只狐狸而已,太子当心身体。”
“不碍事。”车内人应到,缓缓地走下了马车。
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模样,身上穿着绣着浅龙纹的青色衣袍,头发用玉色的发带束起,面容俊朗眉目清秀干净,七分贵气三分温润倒也让人觉得亲近,只是在下了马车时。无端地扶了旁边人一下,倒是显露出几分虚弱的病态。
唐安走到道路中间躺着的那只小狐狸身边,蹲下身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行过来的小丫鬟摸了摸小狐狸,说到:“这小狐狸还活着呢,怎么就躺在了路中间。”
唐安将那小狐狸抱起来说:“带它回去罢。”
小丫鬟见了忙去接说:“殿下还是让怜儿抱着吧,万一这小狐狸染了什么病传给殿下就不好了。”
唐安没再说什么,只由了那小丫鬟抱了小狐狸,回了车上去了。
小狐狸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一张放大了的人脸,一个脸庞圆圆的女孩子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它,那女孩子见小狐狸醒来了,欢呼着向坐在另一边的唐安叫到:“殿下,小狐狸醒了。”
白芷这才发现自己被放在桌子上的一团锦被上,回忆起来自己是被蒲兮陷害和她一起掉进了莲花池,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又会到了这里?而且明明感觉好像是被容渊从漩涡中拉了上去的,难道真的被分成了两半?
赶紧抓过自己的尾巴,没有原来的大,没有原来的漂亮,连毛色也没有原来的那么雪白雪白的,小狐狸顿时泄了气,这个狐狸身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原来是掉进了那口离魂天井中,被分开了身体和魂魄,身体被容渊拉了上去,魂魄却不小心掉进了凡间这只狐狸的身上。
小狐狸抬眼打量了闻声过来看它的男子一眼,那男子虽然长着一张并不讨厌的脸,浑身却透着一丝病态。
白芷一眼便瞧出他是被人下了慢性的毒,这毒无色无味,一般之人根本瞧不出啦,这毒虽不致命,却会让人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如同得了不治之症。
且现下明明已经是四月了,这屋子里还生着暖炉,定是那人畏寒的体质吧。
听得那小丫鬟叫那人殿下,想必又是一个身在帝王之家,成了权术之争的牺牲品的可怜人。
小狐狸又闭上了眼睛。
那人瞧了小狐狸半天,见它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意思,便也由着它懒懒地卧在那里,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那人对那个男子说:“殿下,太傅来了。”
“快请进来。”唐安应了,又看了看小狐狸,对那个叫怜儿的小丫鬟说:“你把它抱下去罢,待它醒了,只喂些水跟点心。”
怜儿应了便要来抱小狐狸,白芷也就由着她抱了,刚出了门,却觉得外面不及那屋里暖和,还是那屋里呆着暖和,于是一个翻身从怜儿怀里挣脱出来,又一股烟儿跑回那屋里去了。
怜儿追着进来,面上带着怯意:“太子殿下……”
唐安见小狐狸又跑回来,只笑了笑:“它既喜欢这里,便让它在这里呆着吧,看样子挺乖巧的,想也不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小狐狸已经自顾自地跃上了先前那张桌子,趴在锦被上,睁着眼睛盯着屋里的人。
屋里来了一个身体健朗的老头,留着山羊胡子,那太子对那老头倒是十分恭敬,躬了身道:“老师。”
太傅挥了挥手坐下,见他面容有些憔悴,道:“近日身体还是这般么,可让前几日宫里新来的那几个太医瞧过了?”
“照老师吩咐的瞧过了,只是他们也瞧不出什么,只开了几帖调理的药,照着吃过了,也不见什么起色。”唐安在一旁坐下。
“四王爷不久前刚刚平定了边境乱贼作乱一事,如今在朝中声望颇高,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眼下殿下身子又这样弱,朝中那群老东西就拿这件事上奏陛下,要求重立储君,若是陛下应了,照眼下情形,那皇位便是四王爷的了。”太傅转眼看了唐安一眼,又道:“四王爷野心大,若是有朝一日皇权在握,必定会将身边隐患赶尽杀绝,只怕那时天下再大,也没有殿下容身之处……”
唐安眼中闪过一丝苦楚:“我明白,四哥便是这样的人……”
四王爷?便是那人了吧。
小狐狸拿尾巴遮了脸。
再想起那个人,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呢。
“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忧,如今虽然有人造势,但陛下也没有明确表态,之前有大臣递交要求换储君的折子,还被陛下赶了出去,陛下还是向着殿下的。”太傅又说到。
“可我终究不及四哥的声望,四哥比我有能力,况且,我现下这样的身体,父皇终究是会顾虑的吧。”唐安说完,看了手上大拇指的那枚玉扳指一眼,又缓缓道:“况且,父皇许我太子之位,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承诺……”
太傅没再接话,顿了顿又开口:“再过几日便是谨妃膝下那对双生子的生辰,皇上要在宫中摆家宴,这倒是个机会……”
“老师的意思是?”
“四王爷如今深得人心,但那储君之位,说到底还不是皇上一人说了算,我知道殿下生性纯良,但生在皇家,收买人心这样的事,还是要懂一些的。”
唐安犹豫了片刻:“多谢老师提点,我会想想办法的。”
太傅起身:“殿下好生歇着,这几日我会加紧派人为殿下寻访名医,现下,我便去国舅爷府上一趟,国舅爷毕竟是殿下的亲舅舅,定是会扶持殿下的,殿下宽心罢。”
“嗯,有劳老师了。”唐安站起身来,却又无端扶了靠椅一下,脸上满是疲倦之色。
“殿下好生歇着。”太傅见状忙摇手道。
“哎,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现下越来越不中用了。”唐安淡笑着,却是无尽的苦楚。
那太傅听着心酸,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出了门去了。
唐安见他走了,又坐回椅子上去。
那小狐狸还是趴在锦团之上,尾巴遮着脸一动不动。
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