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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萧子夜想起那日檀意映在军中骗说要削梨,拿过刀子捅了自己一刀,说是还他,和他两清,再不会纠缠他,果然今日已与他形同陌路。这孩子性子真是执拗,却也不想想人都是有感情的,他这样说要与人亲近就与人亲近,说我不理你了就不理你了,别人是否接受得了。
      更让萧子夜接受不了的是李傲凌写信给他,檀意映已有了咳血的症状。他还瞒着众人,是后来当朝咳了出来,才知道的,饮食依然那么清淡,用量少得让人心惊。瘦得越发厉害,人也憔悴得不成样子了,又不肯好好吃药,倒像是巴不得病不好似的。
      萧子夜心痛欲裂,李傲凌还在信中问他,“你说这陛下,他到底心里有什么不如意的,这样作践自己身子?是不是该给陛下娶亲冲冲喜?你是知道陛下性子喜好的,要不你做主给他找个好姑娘,他人也大了,若有贤妻照顾周到,总比我们这些外人贴心。不过他也是个难哄的,要不选些秀女进宫,人多了他总有个喜欢的,你说好不好?”
      他倒是问得真轻松,萧子夜只差没有一边看信,一边吐血,檀意映竟然已经病到这样地步,当下要不顾一切进京。
      杨宁又拦他,私自入京也是重罪,萧子夜哪里听得进去,“他都病成那样了,我不管这些,要罚由他罚去,我不过是想见见他。”
      两人正在争执,檀意映诏书已至,北疆督邮接到后抱诏书闭转舍,伏床而泣,人人不知所为何事。萧子夜心里却明白:“必为我也,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病重,请王爷立刻进京。”
      “我道是为了什么,他终于想起我来了,那你们准备车马就是了。”
      杨宁大吃一惊,解下印信说:“陛下是不是真的病重我们无人知晓,但是王爷此去却是十分危险。若是真的病重,陛下未必就没有除去你的意思;若是没有却骗你进京,那就更加不妥。天下大得很,就算不做他檀家的官,王爷如此英雄难道就没有去处?杨宁和原来的兄弟都愿意听你号令……”
      萧子夜道:“你的好意我理会得,功高震主的事情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陛下对我也不是没有起过杀心。只是他心里待我到底不同,一直下不了手,真要杀我也不必等到今时今日来耍这样手段,我待他也是不一样的,不管是真是假,他若要见我,我自然就去见他,至于见了面如何,那是见了面以后的事情。”
      “萧大哥……”
      “我是知道他,他万万不能拿我怎么样,最多就是一阵懊恼,关了我。倘若如此,你和兄弟们也千万不能再聚在一起,我当初是怎么劝说你的,你记得吧,岂能为了萧子夜一人而牵连大家?而且他虽不能拿我怎么样,迁怒你们却是极有可能的。大家都好好地活着,我就是被他关起来也都各得其所。但愿你念着你我的情义,不要令我担心伤。”
      萧子夜交代完这些,翻身上马,直奔京城,不料在宫中回廊上撞到人
      “对不住,我有急事。”萧子夜道完歉,匆匆的身影也没稍作停留。
      “现在倒是急了,早干吗去了?” 低幽而动听的声音飘来,话中竟似大有深意。
      这问语成功地令萧子夜留下,萧子夜这才正眼看向那人,一个男子竟然穿着一袭紫衣。
      紫色最难穿得好看,皮肤一定要雪白,样貌身段亦要绝顶,最要紧是还要有妖娆的气质。寻常女子都不敢轻易尝试,何况是男子,然这男子穿在身上,就是仪态万千,像一朵夜游的牡丹……
      好美的人。就算萧子夜心中急切,也忍不住暗暗赞叹,简直是惊世骇俗的美丽。
      而且他腰间还系着一条明黄色的汗巾,汗巾随风飘动,就更见几分调皮俏丽,但是明黄色,世间除了那人谁还配用?要知道汗巾虽然是小东西,却是贴身之物,轻易不给人,除非是用作礼品送给亲近之人。
      这男子和檀意映什么关系,萧子夜不免心生疑窦。
      “我是京城当红的小倌姚夜,常奉召侍奉陛下,陛下亦对我恩宠有加,故将汗巾解下赠我。萧王爷在北疆呆得久了,这些事情原是不知道的。”姚夜似乎看穿了萧子夜心思,朱唇微启,隐隐的笑,淡淡的媚,奇美的黑眸却并不柔和,反而带着嘲讽。月下伊人艳丽绝俗,令玲珑清澈的月光的黯然失色,美丽荡然无存。
      萧子夜打量着人,姚夜也在打量他,看这男子满面风尘、两眼深凹,头发零乱,虽然狼狈,但是剑眉上扬,那种无可形容的气势仍在,他犀利的双眼简直可以让人全身忍不住的发颤。看来只是赶路赶得及了,没有收拾自己的形容。
      他常在檀意映身边走动,自然立刻想到这人是谁,于是一边说,一边把玩着自己腰上的汗巾,还对萧子夜抛了一个媚眼,那样明目张胆的媚惑。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如此放肆轻佻?”萧子夜冷冷地看他,这人真是好胆色。
      “哎呀呀,难道王爷不知道有种说法叫恃宠而骄,小人得志?”姚夜娇笑阵阵,全然不把萧子夜那可以杀人的眼神当回事。他身高不及萧子夜,然而一双美目直直打量着萧子夜,全无惧意。
      这是他第一次见萧子夜,但是这男子身上的气息他却不陌生,充斥朝野殿堂,盘踞檀意映心扉的丝丝缕缕,都是这个人的气息。微弱稀薄,若隐若现,但是确实无处不在。他虽然远离,但是他的影响力却不可磨灭,所以他越发要刺激那人,“你是萧子夜又怎么样,也不过是已经失宠的旧欢而已。”
      “别胡说八道,我看着他从小长大……” 语气看似温和,言辞有力但是已经带上威逼感,原本俊朗的脸上已经带上寒意。
      “是啦,你不过就是爱屋及乌,连旧欢都算不上,照着先帝遗命带大了陛下,如今陛下就把你一脚踢开了。” 可惜对姚夜效用不大。语言像他的美貌一样震撼人心,简短尖锐,聪明透彻,而且完全不在乎得罪别人。是因为陪在檀意映身边久了,学会的吗?
      还是如他所说,他根本就是一个有恃无恐,仗着檀意映的宠幸?
      “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萧子夜不得不压下心头泛起的杀戮欲望。
      “当然大大相干,虽然你是个笨蛋,白白把他拱手让人了,我才捡了这个大便宜。然而其实你也不可自拔地爱着他,只是用错了方式而已,我真怕你哪一天又突然想明白了,回来和我抢人,那我这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可怎么办呢?萧王爷,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大富大贵什么都有了,才闲到自以为了不起压抑自己的感情,也不管他是不是高兴。可以我这勾栏里的贱人,好容易才攀上了高高在上的君主,当然要变着法子哄他开心,您不知道啊,刚才他枕在我大腿上说他喜欢我,因为我令他笑……”
      “他的快乐不是由你来决定的,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那么我至少努力带给他快乐,你就当个忠心耿耿的好臣子,不要逾越。你自己选的,你自己好好消受。” 姚夜笑得花枝乱颤。
      萧子夜再不像和他废话,又迈开脚步,他急着要找到那人。
      “他在庭中赏月呢,你快点去吧。”姚夜见萧子夜如此心急,也卸下了些许敌意,说了句真心话。这男子是危险的,却决不会对檀意映构成威胁。那么,就助他一臂之力吧。
      “你?”萧子夜大惑不解,这人虚虚实实,大步迷阵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当成宝贝的,人人就要稀罕吗,陛下虽然好,我却更看中他的钱财,世上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婊子无情,难道我就吊死在他一棵树上?这身子就是不卖也会老的,还不如多捞点钱不是?”姚夜冷冷丢下一句离去,刺痛萧子夜,其实也没有放过他自己。他用夺人心智的魅声鄙夷着自己空前绝后的美丽。
      萧子夜看他连背影都那么风姿秀丽,在这雕梁画栋的静夜长廊上,他和一个奇异的美男子擦肩而过,但是他心思却只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他在走廊上急切穿行,为了找到那只胡闹的小花豹——这偌大庭院的真正主人。
      王国最高统治者一个人望月而坐,尊贵而单薄的明黄色丝袍反映着月光的清冷,萧子夜看他身形越发清瘦,正要开口。
      檀意映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道,“夜夜,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说还有一只猪在等着被你宰……”
      突然看见是萧子夜,倒愣了一愣,不禁笑道,“是你,你来得倒快,我以为还要再几天呢。”
      “可惜没有来得更快,没有看见刚才醉卧美人膝的香艳呢。”萧子夜听他唤那人夜夜这样亲近,又想起刚刚那人种种言行,心里难免有气,说话自然带着刺。
      “那我如今醒掌天下权也掌得不错,就是醉了和个美人调笑几句也不算出格吧?倒是你蓬头垢面的,又青着一张脸,怪吓人的,我帮你擦擦,咱们好好喝一杯。”
      檀意映也不生气,走了过来要给萧子夜整理头面。
      “我自然是蓬头垢面的,要喝就跟你那粉头夜夜喝去。你知不知道我这半个多月是怎么过的?日夜兼程在马上颠簸,‘叶子’又不在了,寻常马儿禁不住那么赶路,一路换马,我看它们累得不行了想摸摸它们安抚两句,还怕你病重等不及,只盼着你早点好起来,结果你好好的在这里和人喝花酒……”他狠狠瞪著檀意映,眼睛里全是红丝。
      “你这人好生没意思,你都说了盼着我好起来,如今我好好地在你面前,你倒不乐意,还指望看我病怏怏的啊?”檀意映扑哧就笑了。
      “笑吧!微臣告辞了。”他转过身子,大踏步走去。
      “萧子夜,你到哪里去,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在你心里我也不过是一头待宰的猪!”萧子夜怒气冲天,
      檀意映拉住萧子夜,刚想哄哄他,突然喉头一甜,赶紧举袖掩唇。
      萧子夜正在气头上,猛地推开檀意映的手,檀意映本来自己身子难过,又全无防备,一下子就被他推了老远,跌坐在地上,右手还捂着嘴不肯放开。
      “陛下,没事吧?”萧子夜见他跌了,倒是心疼地过来要扶起他,却见他指缝间已经露出血迹来,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冲过去,“你捂着什么?”
      檀意映也不答他,只是摇头,萧子夜就要把他手扳开来看,檀意映如何肯依,但是萧子夜力气比他大,一下子就扳了开来,刚好檀意映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萧子夜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温热鲜红的血,溅在了两人的衣服上。
      嗽了片刻,檀意映脸上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自嘲地苦笑,“现下你知道,我不是骗你了,怎么还是苦着脸,该笑一个了不是?”
      “你还胡说八道什么,来人,快给我宣太医。” 萧子夜心痛地拿自己袖子给檀意映擦着脸,也不顾自己身上都是血迹。
      “已经到了这地步,还宣什么太医,你抱我进去吧。”
      “陛下……”萧子夜抱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刚才我连你的脚步声都已经听不出来了?” 倒是檀意映若无其事吐出这几个字,目光却不曾离开萧子夜。并非嘲讽,他说话的语气仍是一贯的直率,神情却不平静,似乎隐忍巨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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