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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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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每月逢三、六、九日上朝以外,檀意映每早要在日出时前往文华殿,听儒臣讲读经书。少憩片时,再御经筵,再读史书。至午膳时才回到内廷。箫子夜受先帝所托,要把檀意映培养成圣君明主,对檀意映的要求也很严厉。
他原本请李密为皇帝置师傅,挑选小心忠笃敦礼之士悉心教导幼主,岂料檀意映异常顽劣,又自恃贵为万乘之尊,打不得骂不得,作弄人的花样层出不穷又防不胜防。
纵使身为天子的老师,身份高贵,待遇优越,是难得的尊荣,但是那些老先生们被他吹胡子瞪眼,后纷纷告老还乡,甩手不干了。
李密实在拿他没辙,只得亲自教他,但是他年事已高,本就身体欠佳,教了没几天就病倒了,推荐自己的侄子李傲凌继续教檀意映,但是又怕李傲凌年纪尚轻,请萧子夜压着檀意映读书。
萧子夜无奈,只好天天听他那些最头痛的四书五经,不过好在李傲凌性格十分开朗有趣,课也上得生动,萧子夜渐渐也听出一些味道来。
箫子夜督促檀意映读书,一旦发现他因贪玩而误了读书时,便要罚他在王兄的牌位前下跪。当小内侍引诱檀意映玩乐时,见萧子夜过来,檀意映马上正襟危坐,小声说:“大将军来了。”
檀意映也不太喜欢读书,他喜欢打马球,每天放了学就去球场操练,他想着自己只要天天习武强身,就一定能够长得又高又状,比萧子夜还威风。
马球是木制的东西,中间掏空,外面饰以朱漆。用来击球的球杖也是木制的,称鞠杖,杖长数尺,杖头一般是呈月牙状。宫中的鞠杖由工部供应,在木质球杖外裹上一层白公牛皮。
马球是一项需要高超的马上功夫的活动,骑在马上打球,既要马匹训练有素,又要有娴熟的马上功夫,人和马巧妙的配合,才会打出精彩的马球。所以宫廷中设有专门的训马机构,称为天厩院。所有使用的马匹都经过专门训练,都经过认真挑选,而后才用于比赛和表演。
萧子夜是武将出身,对马球也很喜欢,看檀意映喜欢,就精选了一些体格健壮的武士到陪檀意映击球,兴致来了,自己也常陪着檀意映一起打。遇到风雨时,支起油布帐幕,地铺沙上,击球不止。
他有时一玩就是二三个时辰,连饭都忘了吃,急得身边的太监侍女们团团转,也曾得意地说:“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为状元。”
萧子夜听了曾经笑道:“若是觉之作礼部侍郎,恐陛下不免落榜。”
但是檀意映玩得开心,只当没听见,继续打他的马球。
朝臣们以皇帝承宗庙之重,打马球十分不安全,而且檀意映年纪尚小越发危险,议论纷纷,但檀意映就是不当一回事,置之不理,对堆积如山的奏章视而不见。
丞相李密忧心忡忡地对进谏,不要再参与这种活动,击球十分危险。
檀意映不以为然,对他说:“皇兄以武定天下,朕年纪虽幼,岂敢承平而忘习武之事?”
李密无话可说,再说萧子夜也赞同白虎西国的君主可不能是个只会读书的文弱书生,支持檀意映打马球,檀意映越发精于此道。
檀意映十三岁生日,按照礼节、玄武北国与朱雀南国都要派使者到长安朝贺,檀意映请他们观看马球,萧子夜等王公大臣和近侍陪同。
击球分成两队竞赛;每队二十人;各设队长一人,统率全队;每队各穿一种服装,式样、颜色一致,以便区别;球抛至场中央即开始比赛;单球门赛以击球入网囊为胜,双球门赛以击球入对方球门为胜;比赛时,以承旨二人守门,卫士二人持小红旗唱筹,御龙官手持哥舒棒守卫球场,负责治安,教坊乐师则在场外演奏助兴。
马球风靡四海,一般各国宫廷、京师和军队驻地都设有马球球场。玄武北国更是民风尚武,使者眼见赛事大好就进奏檀意映:“随同的部下中,亦有爱好马球者,可否让他们在御前表演,和这里的球队赛一场?”
檀意映自己平日里最爱打马球,今日生日又正在兴头上,见玄武北国有意比试,也想看一看精彩场面,当然允准这一请求,吩咐让宫中的马球队和玄武北国的马球队比赛。
宫中马球队和玄武北国队交手后,玄武北国明显占着上风。檀意映心里很不是滋味,白虎西国的马球队怎能在朝拜的客队面前败北?就开始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密在一边见状,便知道他心痒了,劝道,“不要去,陛下,太过危险。”虽然是在深宫大内,但是因为檀意映身为君主,年纪又太小,如此活泼好动、实在是不能不叫人顾虑他的安全。
“大将军,打马球最是强健体魄!”檀意映期待地看着萧子夜,声音已经近乎撒娇。
“陛下身份尊贵,平日里由臣下陪着习玩即可,不宜亲自与敌国交锋。”
“人家都说大将军英雄盖世,原来我错了,不过是一个束手束脚、婆婆妈妈的人罢了。”
“比起让陛下受伤,臣宁愿让陛下对臣失望。”萧子夜淡道。
“那么我们现在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假如朕是天子,你们是朕的臣子,那么你们应该听朕的话。”然而这时的檀意映正是争强好胜的年龄,全身上下充满野性,一句话刺得萧子夜和李密都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以对。
檀意映抓住机会,冲下台去,跨上一边备用的马匹就猛踢马腹,扬长而去。
“回来,陛下……”萧子夜马上追了过去。
檀意映放话道,“让朕痛快打一场就回来”。
萧子夜见他纵马驰逐,在球场上驰骋奔突,十分得意,也就由着他去,到底今天是他生日,让他开心才好。
玄武北国两名击球高手同时向他围击,他策马突围,轻松避过,到底少年心性,回头对着两人做了个得意的鬼脸,其中一人手中鞠杖来不及收回,居然落在檀意映的马上。 马顿时受惊狂奔,又不是檀意映自己平时骑惯了的马,一下子将檀意映掀下马来。
萧子夜脸色大变,一边飞奔向他,高声喊他,“陛下!”
“朕没事。”檀意映从马上摔下并没有惊慌失措,及时应答,声音听来还挺有中气的。
一边的侍卫也急忙扶了他起来,但是檀意映龙颜大怒,立刻抽出佩刀把马刺死,但之后便后悔说:“朕乃天下之主,未听从大臣劝诫去打马球是朕不对,不该怪罪在马头上。”
“待马原不该如此,不过这畜生累得陛下受惊,也是该惩戒一番,陛下怎么样?”萧子夜看他的衣服一片脏污,十分狼狈,不过精神尚好,应该没什么大事,但是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也没什么大不了,朕只是换了个位置,从马背上到马腹下而已。”他先给了萧子夜一个灿烂的笑,要他宽心,“只是些擦伤,破了皮,不碍事的。”
“快宣太医,臣久经杀场,对各类伤势也算见得多了,太医到来之前,先让臣看看吧。”萧子夜低头察看他的伤势,无意间贴近,属于他的男子气息瞬间包围住檀意映。
萧子夜的气息,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没有一般贵族身上粗鲁的酒肉味,也没有甜腻的脂粉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药香。檀意映随即想到萧子夜有头痛宿疾,常年服食药物,难怪如此,不过,鼻端盈满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感觉真好。
他从来没有这样毫无保留地接近过自己吧,即使他常来请自己上朝,但是那种疏离感依然存在,他对皇兄就完全不是这样,因为自己还太小了,跟不上他的脚步吗?那么如果自己长大了,他待自己是不是就会像对皇兄那样?
檀意映正想得出神,萧子夜已经查看完伤势,道,“幸好没有大伤。”虽然如此,他的英眉纠结,语气中的深深自责听得檀意映心痛。明明是自己贪玩,没有听他的话才受伤的,怎么他就是那幅好像是他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檀意映有些愧疚地握紧他的手,突然感到手下的触感很奇怪,忍不住抓起他的手仔细打量。很好看的男人的手,手掌够大,手指够长,灵活而有力,能胜任很多事情,美中不足的是太多伤口和老茧。
有太多养尊处优的贵族男子的手像女人一样苍白无力,保养太好,满手肥肉,难看死了。但是,握着萧子夜的劲瘦合度的手,他还是会感叹:“你的手上还是有那么多伤痕。”
“以前留下的。”萧子夜不动声色抽回手。
这时恰好太医到了,仔细查看了檀意映的伤势,确实没有大碍,为他上了药。
“太医都肯定了朕没事,可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檀意映有些心虚地盯着萧子夜神情凝重的脸。
“臣在想陛下应该受点什么教训才好。”
萧子夜轻轻的低语在他耳里却如狂风暴雨,果不其然,他要受罚。“啊,朕已经受惊了,还要受罚!”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萧子夜略微沉吟,痛下决心,“依臣看,陛下还是三个月不要骑马为好。”
对别人而言没什么,可是对檀意映而言却是最严重的打击,他那么好动,那么贪玩,萧子夜清楚不过,所以施加让他能引以为戒的惩罚。
“啊!”真正的惨叫声从檀意映张大的口中发出,这下惨了,以萧子夜的性格,他有苦头吃了。
“罚得太轻了,你在欢呼?”萧子夜故意反问。
“可不可以不要三个月那么久?”他还想讨价还价。
“果然是太轻了。那臣就问问丞相的意见吧……”萧子夜眉毛一扬。
“不必了,朕还是听大将军的。”檀意映先下手为强,急忙抢过话题,问过丞相那还有好,说不定就得半年不能骑马了,“朕的脚好痛,朕在呼痛,总可以了吗?”
萧子夜放柔了声音道:“知道痛,以后就别任性妄为。”
“朕可以三个月不骑马,但是朕有个条件。”他看着萧子夜的眼睛,故弄玄虚,因为知道以萧子夜的脾气,不会因他受伤就对他百依百顺。
“那恐怕由不得陛下来选择,不过条件倒是可以说来听听。臣看看是不是可行。”
“朕要你陪朕打完这场马球,只许胜,不许败。”
“这个……”萧子夜沉吟了一下,这个要求不能说不合理,当然也决不能说非常合理。
“难道萧大将军是没有必胜的信心?”
“这样拙劣的激将法。”萧子夜不禁失笑。
“那你是答应了?”
“是啊,不过这次陛下可要骑稳了。”萧子夜逗他。
“萧子夜!”檀意映眉毛倒竖,凶相毕露。
“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是陪君主了,对了,你还不上马吗?” 檀意映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上马, ‘叶子’也很久没有打过漂亮仗了,一定也翘首以望,等得不耐烦了。”
“叶子”听来是个温柔的名字,其实性子很烈。凡是第一眼看到“叶子”的人,都会惊服于这匹名驹的神骏。它全身黑得发亮,没有一丝杂毛,短而贴紧的在它完美的身躯上,它的前额中间有一粒白色的叶子形状,鬃毛柔长飘逸,眼睛大而有神。
这是檀意成送给萧子夜的礼物,他和萧子夜开玩笑,那马的名字倒过来就是子夜。萧子夜也真是高兴坏了,马上就要驰骋一番。然而当他试图接近它时,它也想像摔其他人一样把他摔落马背,但它的骄傲没有成功,萧子夜的骑术与坚韧的毅力完全驾驭了这匹骏马,在风中快意驰骋着,人马一体的感觉,是他和马儿之间最大的秘密,从此以后,他知道别想再有人想骑它了——叶子一生只有一个主人。
名将神驹,相得益彰,而他最珍视的,是他与马之间牢不可破的感情。每当萧子夜骑着叶子征战四方的时候,凡是看到的人莫不投以又羡又妒的眼光。
“嗯!叶子是朕见过最标致、脾气也最坏的马。”简直就是什么人养什么马,皇兄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这马,不过檀意映还是聪明地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口。
“当然,我就喜欢它这脾气!”萧子夜骄傲地点头,叶子这样的好马是每个武将可遇不可求的梦想。
叶子果然已在马厩里等得不耐烦了,那充满灵性的急样子,令他哑然失笑,萧子夜抚摸着它狭长的面孔,温柔地对它低语安抚着,又拍了拍它,它才如平日一样用颈胫孔摩挲着他、嗅嗅他。
日光下的叶子更是美得耀眼,迎着风,耳上的毛与马鬃都微微拂动,萧子夜跟它站在一道,更是帅气得让人不能逼视。
檀意映没有再说一句活,只是出神的看着他们,看着萧子夜把马鞍搭放在叶子毫无瑕疵的背上,再疼爱地轻抚了马背一把。萧子夜身份尊贵,但是生性朴实,所乘的马除衔勒以外,不加任何雕饰,但“叶子”却是绝世好马,已经胜却人间无数。
“这才是好马配好鞍,不过朕的‘狂龙’也不差,你可要乖点,可别像刚才那匹马那么不争气,我们要去赢球了!”檀意映突然明灿一笑,拍拍自己身边惯骑的狂龙,说完,也腾身跳上马背,重新驰骋如电,入场开战。
萧子夜点点头,在这个午后,他和这小皇帝之间,也有了一种默契。他轻轻抖动缰绳,叶子欢欣的嘶叫一声,撒开四条长腿,愈跑愈快,纵情奔驰,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萧子夜活跃在击球场上,手持鞠杖,乘马奔跃,运球于空中连击至于数百而马驰奔不止,迅若闪电奔雷。
玄武北国的击球老手,也无一不佩服他高超的球艺。
只见他纵马驰骋,东奔西突,如风回电闪,打仗是他的强项,这马球中所用战术触类旁通,挟速度、勇力和胆识谋略,所向无敌。
玄武北国球员被他的气势所压倒,技艺无法施展,最后终于败北。
檀意映龙颜大悦,下令赐萧子夜绢数百匹,至此萧子夜的马球技艺享誉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