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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借力打力 ...

  •   “你们两个将三王的罪证找齐了吧?”朝会方散,妫语立刻召了项平、岳穹二人议事。
      项平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话,只等刑部一受理,就抖出来。”
      妫语点点头,眉宇却不曾或有舒展。岳穹瞧着,觉得女皇似有些烦躁,便问出一个主意,“皇上,或可让祭司大人占卜,臣也略通天文,这几日当有彗行天。臣估计会现在三台,以卜筮言,乃臣害君之相……”
      妫语眉一紧,一手止住他,“不行!谶纬之言岂可妄议朝政?”
      “皇上,‘巫策天’是朝廷的一个官署,理所应当为朝政言事,且,这个最快。”岳穹顿了顿,缓缓道出一句,“就像亲政时一样。”
      妫语一震,霍地转身朝岳穹盯了眼,脸色不豫地憋了会儿,将手一按奏牒,决断道:“不行。‘巫策天’虽为官署,然此是指其祭祀祈祝之仪,天文地理是天道自然,有其大道,岂可将人意妄加其上?若此,则星河皆预示天意,那还要人力何用?我还打算此事一落,便收天下长于天文历算者入有司,绘星图测地理,勘校皇舆图,以振碧落之学。至于天象一事,不必再提,亲政之事可一不可二!还有,你也把那套什么天象一说给弃了。”
      岳穹与项平对视一眼,皇上既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也只得作罢。“臣遵旨。”
      妫语微叹一声,“还是得由人事上来……”
      项平转了转眼睛,“皇上,南王有个部将颜旗,嗜酒,行事又嫌鲁莽,此为一个缺口。”
      岳穹听说,心中一动,可眼睛却是一眨都没眨。这个颜旗,可不就是一月前酒醉打伤项府管家的那个将军么?不过,无论是谁还不都一样?不过一个借口罢了。
      妫语淡挑秀眉,“那就尽快动手吧。”
      “是。那臣等告退了。”

      十月廿六,大雪。天都上空一片灰蒙蒙的,阴沉中夹带着狂暴的气息。闾阎巷陌,家家户户都开始加固屋舍。今年许会有场大雪呢!
      一名家仆打扮的小个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疾步转入一条小巷,其后跟了个肩挑十几个竹篮的小贩,他轻轻悄悄地跟着转入小巷,望见那名小个子在拐角处隐入一扇偏门。小贩一双深沉的灰眼朝那堵高得极不普通的护墙看了眼,挑着担子走了。
      傍晚时分,青王府中,一个下人正躬身回话,“回禀王爷,信已送到。”
      青王充满戎武之气的一张脸上是一径儿的深沉,“事成了么?”
      “回王爷的话,成了。小的是等笙娘回话之后才回来的。”
      “呵呵呵,袁兄这着棋可当真料得远哪。”客座上一位看去富态敦厚的人在旁笑道,“这个笙儿能歌善舞,也只有袁兄这等办大事的人才舍得下手。”
      青王袁肖阳抚着须淡笑了笑,“西王客气了。”他的话头还放在南王身上,“笙儿她怎么说?”
      “她说事已定,刘郢华业已驱逐出府,信也已经烧了。”
      “办得好!”青王袁肖阳轻拍一下桌案,“连他都走了。”
      西王蒋晰也笑着道:“袁兄,咱们等着时机一到,就一起入宫面圣吧。”
      “嗯。蒋老弟可真是料事奇准哪!”袁肖阳面上虽笑着,心中却警戒起来。今日为保自己,他蒋晰可以与他联手出卖齐冕,他日,他也可以为了同样的理由而设计自己。
      蒋晰依旧温温和和地笑着,什么也看不出,敛得像个葫芦,而那唯一的一张口牢牢地守在自己手中。

      煦春殿里,妫语午觉睡得有些迟了,迷迷蒙蒙地起身。外间,知云已端上一碗淮杞乌鸡汤。
      “什么时辰了?”妫语敛着裘袍,就着小秋的手用青盐水漱了下口。
      “酉半了,皇上。”小秋轻声答道。
      “酉半了?怎么不早叫醒我?”妫语微微皱眉,从未时到酉半,她整整睡了两个半时辰了。“更衣。”
      直到穿戴好,两边侍女才挂起帷幔,知云略略抬眼,瞧见皇上有些急地走了出来,连长发都未挽。他知道御膳房是不用再将晚膳热着了,皇上定不会再想起。
      “喜雨那儿的折子堆了不少了吧?叫他马上送到安元殿,我就过去。”妫语坐着圆桌旁,喝了口汤,身后的小秋已拿着梳子替她梳妆。
      “是。”知云朝一侧的小侍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下去了。
      “皇上,要不再上几个小点心?”
      “不必……”
      “皇上,南王部下兵曹刘郢华在宫外说有要事求见。”喜雨不待传召急急地入殿禀报。
      “刘郢华?”妫语眸光一闪,心中就已想到了所谓的要事必急。“叫他到安元殿候着。还有,传话给禁军校卫,马上调兵围住三王的王府。”
      “是。”
      妫语侧眼朝小秋一看,“好了没?”
      小秋一惊,“皇,皇上……”
      “差不多就行了。”妫语拿起一边侍从捧着的由金毡国进贡的冬日护耳的貂皮卧兔儿,自己将长发一挽,套上。外观上倒也不见有丝毫零乱。她瞅了眼镜子,见并无失仪之处,便起身走出煦春殿。
      知云紧跟其后,前头还有两个小侍打着灯笼开道。
      入得安元殿,刘郢华立时仆倒在地,“罪臣刘郢华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刘郢华,你好好的做你的兵曹,何来罪责?”妫语一双凤目精光微敛,扫过他,坐上首座。
      刘郢华并没有起身,仍只伏地而跪,“臣有罪,臣未能劝阻南王与青王、西王同流合污,臣有罪,有罪……”
      “南王?”妫语沉吟着,“他同什么流,合什么污了?”
      刘郢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请皇上过目。”
      知云将信呈在御前,妫语朝他看了眼,将信展天。
      “南王齐冕足下:
      近日天都之地,民怨鼎沸,所指者谁?公心必当自明久矣。昔枪刀映日,相约起事,在下与公互为相应,偶有失从,乃得兵败而降。现今兵权尽释,手无虎符,麾无旧将,昔之部众任人宰割。颜将军何罪?但因公之威势震慑朝廷乃而下狱。朝廷本见猜忌,今前茅相遇,我等愿得全尸犹恐不能矣。思及公乃堂堂皇室宗亲,却忍辱至此,我心痛焉。公何威赫,焉能做他人俎上鱼肉?以公大名,于百万军中,一呼当百应之,何不乘此朝廷无备之机,密许以事,我辈当恭从……”
      “启禀皇上,青王、西王求见。”喜雨入殿禀报。
      妫语抬眸冷笑一声,看了看时辰,又扫了眼阶前的刘郢华,自然明白了其中关节。“让他们到南书房……不,就叫他们在外殿候着吧。”青王、西王倒是机灵,眼看着朝廷要动他们了,就以牺牲南王作为代价来讨个功劳。果然是一条好计策呀!此番他们必是带了南王的罪证前来。这个刘郢华倒来得真是时候了!看来他们并未碰上前去围府的禁军。
      “是。”
      刘郢华伏在地上,本来坚定的心意忽然之间有了丝动摇。他没料到青王西王来得那么快,或者说是南王居然应承得那么快,看来他的话在南王心里根本没占到什么份量,想至此,他心冷了一半。
      “刘郢华,这信所言的句句都真?”
      他抿了抿唇,还是应道,“回皇上的话,臣以性命为证,臣所言句句属实。”
      “若你信中所言属实,那殿外的青王、西王又作何解释?难道他们两个人单枪匹马就想来逼宫么?”妫语淡淡地问着,却不为盘问,而是想探探他的底子。
      刘郢华听出了其中微妙的意思,心中一定,回道,“臣启皇上,起事一事成在周密,然此等大事商议之时小臣也在场。小臣当时劝阻,想必二王恨在心中,此时入殿来多半为陷害小臣意图谋反,以堵小臣之口;兼则试探皇上有无知晓,他们便可见机行事,策动叛乱。所幸小臣未有耽搁,圣上英明,必当明察。”
      妫语看了他半晌,才终于说道,“刘郢华,不管你说得到底有几分真假,然你却赶在他们前面,怎么说你的话也是可信度大点。”
      刘郢华微乎其微地勾了下唇角,伏地道,“圣上英明。”
      “嗯。你举报有功,不但无罪,我还有赏……就封你为兵部司戎长史吧。”妫语将信放在一边,细密的眼神稳稳地看住他。
      刘郢华背脊一动,磕了个头,“臣谢皇上隆恩,然臣恳请皇上将臣之有功抵南王不查之过,如此,臣虽放逐远疆,心亦甘之。”
      “抵南王之过?南王岂只是过?他那是谋反!”妫语故意加重了语气。
      “皇上,南王有罪,然此罪并未遽行,不过是受人利用。臣身为僚属,规劝有失,有负圣望,臣之罪尤重。”刘郢华此时忽然朝妫语看了眼,语气略转,“皇上,此信只为青西二王煽动南王之罪证。”
      妫语眼眸微细,但却已浮笑意,“你的意思是想翻供?”
      刘郢华连忙又磕了个头,“臣不敢。为陛下计,臣以为摄政王当力保南王。”皇上自是不愿与孙氏正面冲突吧?当然这句话刘郢华自是不敢吐出口的。
      妫语眸光一掠,好个刘郢华!齐冕身边居然有这等人物!惩处南王自是不能太过分,而且更不能摊上谋反的大罪,毕竟孙颐是他的女婿,到时难道还扯上孙家?所以青西二王打得是绝对的好主意,就是想让朝廷处理到后来不能再处理,只能不了了之,当然也就别再想要惩藩了。
      “刘郢华,齐冕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你如此为他?”
      刘郢华苦笑一记,“王爷对臣有知遇之恩,臣自当倾身以报。”惩藩一事显是势在必行,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妫语绕过书案,走至他面前,亲扶起他,“你救他性命,那从今往后,这恩算是报尽了吧?”
      刘郢华受宠若惊,几有敢相信,“皇上……”
      “从现在起,你便任中书省右散骑常侍。”妫语转脸吩咐,“等会儿叫喜雨传话给罗影,叫他拟旨。”
      “是。”知云应了声。
      “皇上……臣谢主隆恩。”刘郢华再度跪下磕了个头。
      “起来吧。”妫语抬了抬手,“知云,传二王。”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二王入殿行礼。
      “平身,赐座。”妫语温声语道,“二位藩王此时觐见,有何要事啊?”
      “臣有急奏……”青王在站起身见到阶前赫然站着的刘郢华时,脸色不由一片灰白,竟似喉中塞了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西王蒋皙细长的眼睁大了几分,闪过一道阴郁的光芒,抢在前头道:“皇上,臣等此来正是为揭发南王与其府僚刘郢华密谋造反一事。”
      妫语朝刘郢华瞟了眼,“哦?南王与刘郢华谋反?”
      “正是。南王叛逆之心昭昭,欲策动南军旧部起事逼宫,还妄想我等与其相应,约以富贵。此为其手书,请皇上过目。”蒋皙从袖中抽出书函交到知云手中,呈递御前。
      妫语打开看了遍,轻笑了声,“这么说来二王对我倒是忠心耿耿,而刘郢华才是真正的叛贼?”
      青王闻言脸色愈见阴暗,但蒋皙却似浑然无所觉,他一脸赤诚地道:“皇上,臣忠贞之心拳拳,天地可鉴!”
      妫语心中厌恶,于是冷笑一记,“二王做得好打算呀!”
      “皇上的意思是……”蒋皙的脸色一变,随即又复证证有词,“皇上万万不可听信逆贼刘郢华之谗言哪!他久为南王麾下谋士,且颇受重用,此番便是他为南王谋计。皇上,臣绝无半句假言,请皇上明鉴哪皇上!”
      妫语看着蒋皙涕泪纵横地伏在地上,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憎恶,天下善作不要脸之语的人尤以此人为最!“西王对我之忠心言之凿凿,那此信又做何解释呢?”她一扬手中的信,正是青王手书。
      青王袁肖阳只觉眼前一黑,那信,不是说是烧毁了么?难道是笙儿骗他?他朝刘郢华看去,恍惚中只觉那人阴冷地笑着,仿佛一切都只是个阴谋。袁肖阳忽然想到,这或许就是南王的将计就计,甚至,这就是蒋皙的诡计,牺牲的本不是南王而是他!
      “你们可知此信内容?”
      “不,不,皇上,请皇上明鉴,臣对皇上真的是忠心耿耿啊!此信内容臣的确毫不知情,臣可指天发誓,臣绝无谋逆之心哪皇上!”蒋皙跪行至书案前,几近号淘大哭。
      妫语微有些皱眉,明知道他不过做戏,但他话里却是明白无误地指出了罪证之可伪。当然他也打算放弃以自己手中之信来指证南王谋反一事。刘郢华也拢紧了眉峰,这个西王的确是阴毒无赖到了家。这一下,只得看双方证据谁比较过硬了。
      “皇上。”喜雨匆匆入殿,上前在妫语耳边轻声道了几句,妫语眼一眯,“带上来。”
      “是。”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小的只是奉命送信,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皇上饶命!”一个家仆被侍卫带上殿,按在地上。
      袁肖阳已经闭上眼,此番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看来是必死无疑了。蒋皙细小的眼睛转了转,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
      “你是青王府的家仆?”妫语提防地朝蒋皙看了眼,不动声色地问。
      “是。小的叫袁旺。”那家仆跪在那里发抖,“皇上,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还留着你干什么?来人,拖下去!”妫语作势,两个侍卫立时就拖起他。
      “皇上!皇上……小的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请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家仆死死地抱住殿柱,大声叫着。
      妫语一挥手,两名侍卫放开他,“那你知道些什么?”
      “回……回皇上的话,小的只是将信送到南王府,然后等南王的小妾笙娘……回话说南王已经同意……并,并把信毁了之后,小的,小的就回府禀报。皇上,别的就真的不知道了,皇上,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啊!”他拚命在那里磕头。
      “带下去。”妫语沉声吩咐,侍卫立时就将人给拖走了。“来人,将二王送回王府,如无我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府,违者立斩不赦!”
      “是。”一声令下,安元殿外的四名侍卫瞬时涌进,“王爷请。”
      袁肖阳和蒋皙抖颤地跪下磕了个头,待站起身时,那蒋皙突然一个转身,眼露精光,但不知何时已入殿中的长光更快地将一柄长剑压上他的肩头。蒋皙脸色微变,却是顺势跪下,“皇上,罪臣万死,但这一切都是青王的主意。罪臣愚钝,受其胁迫才铸成大错,望皇上念在罪臣多年守疆的份上……”
      “蒋皙!你这个小人!卑鄙!你这头狼!”袁肖阳在旁大吼,两旁的侍卫立时扣住他。
      蒋皙眼也不眨一下,“事到如今,你还要威胁我么?皇上,其实青王欲反之心由来已久……”
      “西王,事到如今,你还想辩解些什么?不管你说得真也好,假也好,你轻社稷而贪生欲,此已成罪!带下去!什么都不必说了!”妫语不想听他狡辩。直到二人被带走后,她才看了眼刘郢华,对他始终默不作声略有奇怪。“郢华,你对西王怎么看?”
      刘郢华目光深敛,答得斟酌,“回皇上的话,臣以为西王为人机警狡诈,老谋深算,可当一代枭雄,只是心术不正,难成大器。”
      妫语笑开,“郢华啊,你还真是心心念念着你的主子呀!”要南王无事,这桩事只能捂了,当然蒋皙也死不得。
      刘郢华听了此话却是严严肃肃地回道,“臣受命皇上,自然心心念念只为皇上。三藩应惩却宜宽不宜严,毕竟麟王还看着呢。”
      妫语眉一凛,轻轻颔首,“说得不错。”她看着蒋皙方才呈上来的信,将之放回信封内,交给他,“你就去一趟南王府吧,别让他吓着了。”
      “臣谢皇上恩典。”刘郢华接过信,诚挚地谢恩。这将罪证将与他,自是让他还恩了。
      “对了,那封青王的手书你怎么救下的?”妫语忽然问了一句。
      刘郢华面色微红,语出竟有些支吾,“这个……臣,臣……”
      妫语瞧他神态,又想起方才那青王家仆所说的话,心中有些明了,也就不再勉强他,只淡淡一笑,“算了,你退下吧。”
      “是。”刘郢华心中暗吁一口气,退出殿外。想起怀中的信,不由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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