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幻菖蒲「网王同人」》央然

4、第四章 双生桔梗梦

　　你知道吗？桔梗花有着截然相反的两个意思，永恒的爱与无望的爱。
　　只是，故事无论走向怎么样的结局，大概……终究只是一场梦吧。

　　幸村松下弓弦时，卯月伸手朝不远处一指：“箭在那边，自己拿。”然后又加了句，道，“这弓还顺手吗？”
　　幸村只是笑笑，没有动，然后说道：“你先去换衣服吧。”
　　卯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换下的校服，又朝他看了看，他依旧是那样浅浅地笑着，清雅温柔。
　　刚才会答应下这比赛，只是因为，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自己若是坚持不做这经理，他估计是老要来纠缠了。
　　所以，以这样的方式来了结，也未尝不可。
　　对于胜负，她并不在乎，但这经理确实是不太乐意当的，赢他的自信本来也是有的。
　　只是现在……

　　其实，卯月家的子女在学习弓道前，都被告诫过，握起弓时，必须放下胜负之心。弓道，在于心静，这是一种修行。所以，卯月家的子女不允许参加任何性质的弓道比赛。
　　只可惜，她成为了那个例外。
　　在她眼里，弓只是武器而已。当初教她弓道的族中长者，说她的弓箭太过锋利，摇头叹息之后，虽没将她逐出了弓道馆，却也未再尽心教过。
　　最初，她是十分不服的。直到后来母亲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她来到弓道馆。她弯起弓，缓缓地射出一箭，极普通的一箭，可是，周身蔓延开的那种沉静的气息，却让旁边看着的她真的怔住了。
　　这位母亲，是她在那个家族中，唯一真正敬佩的人。
　　所以后来，她渐渐开始修习这种心静，只可惜，天生了那副散漫自由任意妄为的性子，到最后，也仅仅只是装了个表象而已。
　　刚才，看到幸村那样安静平和的气息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在她手中的，始终只是作为武器的弓箭。而幸村的，才是真正的弓道。

　　卯月换好弓道服出来时，头发已经用条白丝带随意地束了起来。黑白素色的弓道服，让她多了一分清澈的气息。目光淡定，收敛了所有的妖娆魅惑。她本就没有一般女子的拘谨，换了这一身装束后，举止之间倒是透出几分英气来。
　　看到她时，幸村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拿起弓时，卯月忽然对幸村说道：“经理一事，我答应了。”不得不承认，她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真正从心底散发出一种极安静的气息来。完全地摒弃杂念，心无旁骛。他该是个十分执着的人。承认输给了这样一个人，没有丝毫的为难。
　　只是，她的话却令幸村愣了下，随即忽然地展颜一笑：“那真是太好了。我还在想一会输了以后该怎么说服你呢。”
　　这样的回复让卯月禁不住一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都觉得这话听着这么奇怪啊。
　　幸村侧过脸，唇角轻轻一抿，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然后提起手中的弓稍一示意，说道：“其实，我根本不会。”
　　这让卯月禁不住眼角一跳，愣愣地看着他，竟是一时无语。过了会，才问道：“那你还说比什么随便我选啊！”
　　幸村只是有些无辜地笑了笑：“我本就没打算靠这个把你拉进网球部来，经理的事，可以慢慢来的嘛，总能说服你的。”这样笑着的幸村，透着几分狡黠的味道，“我知道，卯月一族的人都是从小就学习弓道的。我那样说之后，没什么意外的话，你该是选弓道的。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你穿弓道服的样子。”
　　“你居然骗我……”说是生气吧，可卯月发现更多的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我只说跟你比，又没说一定会啊。”幸村依旧笑得十分灿烂，“幸好平时在练习网球，臂力还不错，不然我怕是连个架势都摆不好呢。”

　　卯月承认自己确实该生气，可好象真的气不起来呢。虽说被他摆了一道，而且偏偏还是自己栽倒的。可之所以认输，本就是因为认为及不上他那份静。但他居然说他根本不会，这真是怎么也料想不到的。
　　“你有在学剑道的吧？”卯月忽然问道。
　　幸村只是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卯月这话听着，虽有些嘲讽的意思，可语气里依旧带着明显的无奈感。
　　“你当我天才啊。”幸村忽然顿了顿，又说道，“谁也不是天才。”他转过看着卯月，微微一笑，“你会喜欢网球部的，会喜欢那些队友的。”
　　卯月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谁也不是天才，每一次胜利背后的艰辛，旁人是看不到的。

　　“我反悔了，我不做经理。”卯月忽然说道。
　　闻言，幸村禁不住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开口：“你怎么可以反悔啊……”
　　“我为什么不可以反悔？”她行事向来但凭喜恶。
　　“这……”为什么啊，这一时间倒是真的让他找不出理由来。
　　卯月只是挑眉一笑，一脸愉快地走出了弓道馆。
　　幸村轻轻揉了揉额角，虽然依旧笑着，看起来倒像是只是苦笑而已了。

　　弓道馆的前面是一间不大的宅子，有些古旧了，但很干净。
　　幸村随着卯月走进这宅子时有些稍稍意外，因为，一路走来，十分的安静。
　　“这是我住的地方，也是卯月家名下的产业。”卯月解释了句，然后又说道，“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人住，平时只有管家、园丁和两个侍女住在这，所以有些冷清。”
　　“确实太冷清了些。”幸村轻轻道了句。
　　卯月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当初就是嫌烦才独自搬来东京的。她本是想自己在外面租间公寓的，不过，真那样的话，大概她是别想离开京都的了。
　　其实，她现在有很多时间是待在酒吧里的。
　　虽然那管家是本家的那些老头子派来监督她的，不过，做做表面工夫的本事，她早就学精了。每天乖乖地早睡早起，只是，那么早睡下之后，会不会偷跑出去就不能保证了。这就是独自居住的好处了，若是在京都，晚上要想从那个宅子里溜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出去时，她都是化过妆的，然后用幻术动了点手脚，以凤娆的身份出现的。
　　再后来，开了那间叫“幻觉”的酒吧。

　　刚才离开弓道馆时，两人已经换回了校服。只是，回到这宅子后，卯月又回房间把校服换了下来。出来时，一袭浅茶绿色的和服，满素净的颜色，也没什么花纹，只在襟前绣着紫色桔梗花。
　　这让幸村忽然地想起曾经的那一袭月白来。随即蓦然发现，自己似乎十分喜欢看她穿这样素净的颜色呢。在这样的颜色里，即使只是浅浅地一笑，也能迷了人心。

　　侍女端上茶时，似乎只是不经意地朝幸村晃了眼。随即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卯月只是朝那离开的身影淡淡地瞥了眼。她可不认为那是被幸村吸引去了目光。这宅子里的两个侍女，都是那位老管家亲手训练出来的。年纪不大，行为举止却是十分的严谨恭谦，进退之间坚守本分。
　　卯月朝幸村看了眼，发现他正好低了低头，似乎朝自己身上看了看，然后轻轻地动了动嘴角。
　　微一疑惑，随即便恍然大悟。
　　是因为幸村穿着校服吧。

　　所谓的世家大族，最麻烦是就是规矩特别多。比如说回到家中后必须换上和服，出门访友更是必须着和服了。她是因为一向喜欢和服，所以对这规矩倒也没什么反感，久了也便忘记了。
　　而幸村这样穿着校服，在他们看来，该是有些失礼的了。只是，毕竟是客人，也不便说什么。
　　发现卯月在看自己时，幸村只是朝她浅浅一笑。相视一眼间，便明白了此时各自心里的想法。
　　卯月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了，所以只是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幸村也没说什么，仅仅让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而已。

　　“为什么卯月家的纹章是桔梗花啊？”幸村忽然问道。
　　他没提经理一事倒是让卯月有几分意外，他可不像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知道晴明桔梗印吗？”说完，卯月伸手在空中轻轻画过一个五芒星阵。
　　幸村点了点头，晴明桔梗印自然是知道的了，这样一想，作为阴阳师世家的卯月一族以桔梗花为纹章倒也不奇怪了。
　　“原来如此啊。”他只是轻轻地应了声，但眼睛却看着那透着银色微光的五芒星阵，带着淡淡的惊诧。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
　　“卯月家果然没有如外面的流言所说那样失去灵力啊。”幸村似乎只是叹了句。

　　卯月却是没说什么，只是朝空中的五芒星阵轻轻一拂，那银光便消失不见。
　　对上幸村饶有兴致的目光，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这只是幻术。卯月一族已经有好几代未出现有灵力的子女了。”
　　闻言，幸村只是动了动嘴角，眼底轻轻滑过一缕笑意，淡淡地问了句：“是吗？那不知道这一代有没有出现呢？”
　　卯月只是一挑眉，并未作答。
　　对于自己使用幻术的能力，她从未刻意掩饰过。在那样一个家族里，拥有一些奇怪的能力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像今天这样主动让别人知道，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似乎在幸村这里，很多事都会成为例外呢。
　　至于卯月一族所谓的灵力，如果可以选择，她还真希望没有呢。因为那意味着她注定逃不掉卯月家继承人的身份。对于喜爱自由的她来说，继承那个家族实在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啊。

　　卯月看着幸村，忽然地升起一个有些古怪的念头。
　　他性情虽温和，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平时笑若暖风，但该严厉的时候，怕是没人敢直面冷锋的。而且他足够聪明，有足够的能力处理任何麻烦。重要的是，他的家世绝对没问题，幸村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大概是卯月的目光透着十足的阴谋味道，让幸村禁不住有些惴惴的，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出来。
　　不过，卯月倒是为自己居然这么了解幸村稍稍有些惊讶。前世的一些记忆，还有如今短短的相处，虽然只是猜测，自己似乎对此十分笃定。觉得他就是自己认为的那样的人。
　　罢了，这也只是小问题。

　　卯月定定地看着幸村，笑得十分诡异。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实在是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了，幸村禁不住开口道。
　　卯月笑得越发灿烂了，缓缓说道：“幸村，你……嫁给我吧。”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绝对足够精彩。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端着的茶杯，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正好在喝茶。然后又看着卯月，她依旧笑得非常愉快。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丢下了一个怎么样的炸弹。
　　幸村是真的真的被她吓到了。
　　只是，下一刻，他便又恢复了镇定，古怪地看着卯月，过了会，忽然地温和一笑，回道：“好啊。”目光里透着几分戏谑。

　　这倒是让卯月愣了下。
　　其实，虽然原本是闪过那么个念头的。如果幸村可以入主卯月家，以后，即使她继承了家主之位，有他在，她依旧可以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但那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毕竟这可不是她随便说说就能算了的。这样两个家族的联姻，绝对算得上是大事了，更何况，幸村家那边还未必肯放人呢。
　　所以，到后来话出口时，也仅仅当玩笑而已了。
　　没想到幸村竟是如此捧场。

　　“不过……”幸村似乎还有后话，“你要答应经理一事。”眉眼浅淡的一笑，却藏着磐石般的坚定。还真是个执着的家伙呢。
　　只是，他这话让卯月禁不住撇了撇嘴角，这不是摆明了她吃亏嘛。彼此都清楚，她说的只是玩笑而已。不过，其实经理一事，她本就决定了应下来的。之前说反悔，也只是闹着他玩玩而已。这样一想，似乎也没所谓了。
　　“好啊。”卯月只是轻轻一笑。
　　于是，这样一个有够奇妙的约定成立了。

　　“你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啊。”卯月随后淡淡地调侃了句。
　　幸村只是舒眉一笑，带着几分怡然自得：“其实这也满不错的啊。”
　　卯月忽然看着幸村，嘴角是浅浅的笑意。其实，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他吸引了。事实上，他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更何况，她本就对美人没什么免疫力。
　　她向来不会逃避自己的情感，发现自己对幸村有些心动时，虽然微微有些怔忪，但依旧坦率地向自己承认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有些稍稍的踌躇。
　　多情之人往往最是无情。
　　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情。

　　这一天，幸村回到家时才发现，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旷课了。而且，好象一丁点悔意都没有呢。想到这时，便禁不住抿嘴一笑。
　　如往常那样回房间换下校服后，便往前院走去。
　　精巧典雅的和室内，一位玄色和服的夫人正襟危坐。
　　“我回来了。”幸村恭谨地行礼，而她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幸村知道她并不太喜欢自己，但礼仪上各自还是半分不缺的。但在他正打算退出来时，却忽然被叫住了。
　　“你跟真田家的弦一郎少爷很熟吧？”
　　“是的。”他和弦一郎从小就认识了。不过，幸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听说真田家的老爷子为他定下了一门婚事，是卯月家的小姐。你知不知道是卯月家哪位小姐？”
　　这话让幸村一下愣住了。卯月家的小姐？和弦一郎？
　　“我并不清楚。”他只是平静地回道。
　　“是吗？”她随意地扫了他一眼，“那你下去吧。”
　　“是。”躬身退出。

　　走在廊上，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那双紫色的眼眸里却透着层层迷惘。
　　这个卯月家的小姐，会不会是娆？
　　他忽然想要立刻打电话跟弦一郎确认下，可是，发觉似乎有些无力感，升起浓浓的倦意。
　　为什么？
　　禁不住自嘲一笑，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怯懦的时候，真的有些意外，本以为这样的情绪早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完全抛弃了。
　　他好象真的不敢去揭开那个答案。
　　这一夜，无眠。
　　直到晨光透进房间来时，他却是悚然惊醒。大概有些害怕吧？
　　到底……到底从什么时候起，竟陷得这样深……
　　抚上额，忽然地笑了，眼底是难解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