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幻菖蒲「网王同人」》央然

2、第二章 紫藤绻怀香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
　　紫藤，语，执着。

　　这是一间酒吧，生意看起来不错，几乎座无虚席。有人谈笑风生，有人独饮自酌，偶尔也会从某处传来几声高谈阔论。这里并不安静，但也没有喧哗之感。不知何故，即便时不时地可以听到周围的人声，却依旧能让人奇异地感觉到平静。
　　左侧靠墙一桌，坐着两男一女，两个男子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黑衣男子神情倨傲，眉宇间隐隐透着戾气。蓝衣男子则笑如暖风，但谁又知道那一笑之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机。
　　那女子则是懒懒地窝在沙发里，看身形，似乎年纪不大，或许称之为少女更恰当些。黑色长发，墨色眼瞳，额心画着暗紫色的蜿蜒花蔓，沿着眉峰伸展，于眼角染开繁复的纹路，垂至鬓角。脸上虽没有浓妆重彩，但似乎恰到好处地做了修饰，让人看不清真实的面容。这使得她给人一种恍若迷雾的神秘感。

　　“凤，不要这么直接地拒绝吗？”蓝衣男子弯起嘴角，轻轻一笑。
　　那少女淡淡地斜睨他一眼，依旧懒懒地蜷着，言道：“我从来没打算涉足□□，所以你们不需要防我，我也不可能加入你们的。”
　　如此直白的拒绝并没有引起那两个男子的不悦，倒更像是有些无奈。两人对视一眼，交流着只有他们懂得的信息。
　　然后，蓝衣男子忽然笑了笑，似乎有些狡猾的味道。
　　“这样吧，刚才我进来时看到吧台那有位小美人，你若能拐到，这次的事情就当我们没说过。”
　　话音刚落，那少女稍稍一愣，然后便朝他狠狠一瞪眼：“你玩我啊！”
　　蓝衣男子只是很愉快地笑了笑。

　　其实，也难怪那少女会生气。既然开出这样荒诞的条件，分明表示他们并不是一定要将她拉拢过去。本来以为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加入的。若是拒绝，最后也怕是会成为敌人。他们那样的人，是不会允许威胁到自己的人存在的。这让她非常得不爽。毕竟，若是与他们对上了，肯定是闹出不小风波的，到时候她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可就结束了。可要她妥协，加入他们，那更是绝对不可能的。本来预备好了面对接下来的麻烦，却原来被耍了。
　　但是，没想到，她肯定地拒绝了之后，他们便立刻放弃了。是因为确实相信她终究不会成为他们的威胁？话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可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清楚她任意妄为的性子的这两个人，更加不可能相信。是因为真的把她当朋友了，所以不忍下手？怎么可能！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所谓的朋友，根本是无异与天方夜谭。虽然眼前这两人刚好是撞上了那个奇迹，彼此信任，生死相交。但是，她这个连真实面目都不肯透露的人，根本不可能被他们当作朋友。恐怕让他们连基本的防心撤下都不可能。
　　那么，也许只有一个可能了。不想把她逼急了，打算慢慢把她拉下水。
　　唉，麻烦！

　　她看了看面前这两个男子，叹了口气，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过，之前那蓝衣男子说到的美人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谁不爱看漂亮的人儿啊。
　　他说只要她拐到那人，这事就当没说过，明显只是逗她玩而已。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拐到，这事，今天就算是揭过了。
　　转头看向吧台，从这里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纤细的少年，简单的白色衬衣，仅仅一个背影，却有一种干净的气质。也难怪那蓝衣男子会注意到他了。
　　转回目光时正好看到那蓝衣男子有些促狭的浅笑，忍不住送了白眼过去。
　　她站起身，朝吧台走过去。

　　她在吧台前坐下，手指只是轻轻一敲，朝那调酒师看看，并没有说话。看来她是这里的熟客了，那调酒师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会，便递上一杯酒。
　　细长的酒杯，透明的酒色中，几缕烟雾般的淡紫色蜿蜒缠绕。
　　很简单的酒，名字也简单，就叫紫藤。
　　她曾经问过这位来历不明的调酒师，为什么这酒的名字叫紫藤，但他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她喜欢这酒，只不过因为与她手腕上的珠子有些像而已，至于到底为什么要叫紫藤，他不愿说，她也懒得再问了。

　　侧过脸，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身旁的少年。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柔美清雅的五官，眉眼澄澈，如风飘渺，似水温润。在略有些昏黄的灯光之下，恍惚间透着隐隐光华，却并不灼人。该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只是，眉宇之间藏着淡淡的郁色，似乎是有什么十分忧心的事情。
　　他面前摆着一杯酒，却没有动过。

　　她收回目光，忽然地浅浅一笑，似乎起了几分玩心。
　　放在吧台下的左手，中指内扣，勾住手腕上的珠链，轻轻一挑，那珠链便沿着手背滑了出来，落在掌心。
　　像是十分熟练的动作，转瞬之间便完成，优雅而流畅。
　　握了握掌心的珠链，嘴角轻轻弯起。
　　随后，伸手将吧台上那杯“紫藤”推到少年面前：“不喜欢那酒吗？可以尝尝这个。”

　　那少年闻声转过头来，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但依旧温和地笑了笑，眼里却透着拒绝的意思。
　　她却并不在意，只是缓缓地弯起嘴角，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魅惑人心的笑。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调酒师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令她意外的却是，那少年只是稍稍一怔，目光却是依旧清明。
　　她露出一个有些奇异的浅笑，禁不住注视着他，目光妖娆，媚眼如丝，若烟色迷蒙。
　　只是，少年那白皙若透明肤色，竟让她禁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传来的细腻柔感，让她笑得越加妖魅。
　　那少年又是一愣，却并没有避开，眼里似乎有些疑惑。
　　这让她对他禁不住有几分好奇了。从来没有人，在她摘下了珠链的封印之后，还能不被迷惑的。那需要极坚定的心志。
　　“幻”，是她那串珠链的名字。迷惑人心，便是她的能力。

　　那少年看着她，目光清澈，然后忽然地笑了，眼底透着明媚流光。
　　他轻轻地唤出了记忆中的那个名字。
　　“娆……”
　　熟稔的呼唤，仿佛七年的间隔从不存在，但那唇齿间留下的余音，透着浅浅的醇香，携着思念，从耳际轻轻滑过，让人心禁不住一悸。

　　凤娆是她前世的名字，也是在这里时用的名字。没有人见过她真实的面容，也没人知道她真实的名字。
　　他们只知道，她是这间名为“幻觉”的酒吧的老板。这里，很多人恭敬地称她一声“凤小姐”。熟悉些的，便唤她为“凤”。
　　从来没有人唤她“娆”，因为她从不允许如此亲昵的称呼，也曾经有人犯了此忌，只是后来，那人再也不敢在她面前出现了。
　　眼前的少年，却是如此理所当然地唤着这个名字。这让她禁不住一怔。

　　细细一看，那精致柔美的五官，确实有些熟悉。待到看到那双纯紫色的眼瞳时，记忆瞬间被打开。
　　其实，她本是薄情之人。
　　前世的记忆大多已经淡忘，本就没什么值得铭刻的人或事，所以很容易地便被时间的流沙带走。即使是到了这个世界后，能让她记得的人同样不多，不过，其实她也只是懒得去记住而已。
　　可是，眼前这少年，却是一直留在记忆里的，即使从未去想念过，却一直没有忘记。毕竟，对她来说，他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名字，告诉她自己身在何方。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是他带她出了迷雾，让她终于有种落了实地的感觉。
　　如何能忘记啊……

　　“幸村……”似乎是叹息般，唤出了那个牵起自己前世今生的名字。
　　七年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前世留下的印象反而更清晰了，如今的少年，已经与那画中的模样如出一辙了。至于当初为什么会记住这个对她来说还仅仅只是虚幻的人物，毕竟太久远了，真的忘记了。
　　可是，他是如何认出她的？
　　她现在的样子，根本已经看不出真实的模样，更何况，他该是只见过七年前的自己。
　　这让她禁不住有些疑惑起来。

　　幸村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
　　她本是下意识地闪开的，却依旧被他抓住，禁不住稍稍一怔。转念一想，他身手该是不错的，所以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对此，她十分的好奇。
　　幸村只是忽然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透着狡黠的浅笑，回道：“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这让她微微一怔，随即轻轻一哼，撇过脸去。想要抽回手，却发现他握得很紧，稍稍有些意外。

　　“放手！”
　　“不放。”
　　是的，他不放。
　　本以为只是生命里飘过的一缕轻风，却没想到，七年来，竟从未忘记。虽然印象中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可是，他确实是记得的，记得那个名字，记得那双眼，记得那抹笑，记得那……
　　为什么不能忘记？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七年，始终没有答案。
　　所以，当终于再次相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为什么不能忘记，他想要知道。

　　她像是有些生气地瞪着他，却始终狠不起来。
　　不得不无奈地承认，对美人，她总是没什么大脾气。
　　禁不住怀疑，难道前世之所以对幸村印象深刻，是因为他足够漂亮？
　　这让她真的真的很想叹气啊。

　　“不要这么愁眉苦脸嘛，要我放开也可以啊，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幸村笑得十分无辜。
　　七年前，那天她离开之后，最初他本没特别在意。时常会有一些世家夫人前来拜访，所以，以为过段时间仍能见到她的。不过，奇怪的是，幸村家与卯月家本就有些来往的，但以前却从未见过卯月菖蒲。
　　后来才渐渐知道，卯月菖蒲，是卯月家那一代中唯一的嫡系血脉，同样也是唯一的家族继承人。卯月本家是在京都，东京神奈川这里只是分家。这里分家的一位大家长过世，她们母女才会从京都过来的，然后顺便来拜访下同样是世家大族的幸村家。
　　所以，那天离开之后，她便回京都去了，之后七年，再也没出现过。

　　“那你又怎么会跑这里来？”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先问道。
　　“随便逛逛，就逛到这里来了。”幸村只是随意地回答道。
　　这种明显是乖宝宝好学生的家伙，会随便逛逛就逛到这种地方来？还真能逛！骗谁啊。禁不住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强求答案。
　　“我在立海大附属国中。”她也没为难他，直接地回答了问题。反正，只要有心，迟早会知道的。
　　这答案却是让幸村完全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问了句：“你也在立海大？”
　　也？她看了看幸村。那么就是说，他也在立海大喽。
　　当初会选择立海大本就是因为觉得这名字怪熟悉的，原来如此啊，该是以前听羽离谈论幸村时提到的吧。

　　“为什么我不知道？”幸村忽然问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漫不经心地回问了句。
　　幸村稍稍愣了下，一时无语。然后蹙着眉，像是回忆着什么，过了会，忽然说道：“卯月，四月，你是四月公主？”
　　“呀，你居然也知道四月公主啊。”这话，她倒像是调侃而已。
　　“立海大两位公主，谁不知道啊。只是，四月公主与我不是同一年级，所以并不知道四月公主的名字是卯月菖蒲，事实上，我曾经见过你，却没认出来。”他像是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本就是不会去注意这些八卦的性子，不知道四月公主便叫卯月菖蒲，并不奇怪。
　　“这不奇怪啊，我也不知道立海大有个叫幸村精市的。”她只是随意地说道。
　　闻言，幸村只是看了看她，眼中透着难解的光芒。

　　此时，她心里却是有一个很大的疑惑。
　　见到她真实的相貌时没能认出来，现在化过妆后反而知道了，这也太古怪了吧。
　　“你的眼睛，还是紫色的好看。”幸村忽然说道。
　　闻言，她只是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然后问道：“现在回答我，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紫色的好看。”幸村却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只是有些固执地如此重复道。
　　这让她禁不住眼角一跳，极度郁闷。因为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完全被他吃得死死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抽回手，这次，幸村倒没握紧。
　　只是一晃眼，她的手里便多出了两片隐形眼镜，墨色的眼瞳也恢复成了紫色。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幸村却似乎十分愉快地笑了笑。

　　“你不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香味。很特别的香，让人很难忘记。”也许，七年来始终无法忘记她的原因，正是那种香吧。
　　“香？”她稍稍有些意外。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没有回答。
　　她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种香了。但是，那只在摘下“幻”的封印后才会出现。可是七年前，她摘下过“幻”吗？
　　对了，七年前，因为发现那片菖蒲花的古怪，她当时确实把“幻”摘了下来的。
　　然后幸村出现时，大概是因为刚刚发现自己身处何方，一时出神，忘记戴回去了。

　　可是，那十分淡薄的香味，竟让他铭记了七年，而且在七年之后的初遇便唤醒了记忆。
　　这让她的心竟不住生出几分异样来。
　　她并不是那么容易与人亲近的，即使表面上嬉笑嗔怒，心底却仍是留着一段距离。
　　但此刻，却是无端地柔和了下来，轻轻卸了锋芒，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对她来说或许算是有着一些特别意义的人。而下一刻，又是妖魅魅地一笑，掩去了那一瞬的柔和。
　　可是，心里却十分清楚，大概，这个人，注定要成为她的世界里，位置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人了。
　　说起来，为什么她的能力对他没有影响？这恐怕并不仅仅只是心志坚定的缘故吧。
　　没有答案。

　　其实，这世间最难解的题便是人与人的相遇。
　　这世间最奇妙的便是人的记忆。
　　正如她不可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同样不会知道为什么前世记住了这个人。
　　而他，同样也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七年来始终无法忘记她。
　　也许当故事走到终场，这一切依旧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