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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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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又是一阵忙乱,完全收拾停当后,翠雨阁多了很多摆设。我拣了几样别致精巧的小玩意欲送给惠妃,打理好了让春儿捧着去钟粹宫,到了那儿,胤祀也在,还有佳期。我偷偷冲她笑,她站在胤祀身后冲我挤挤眼。
俯身施礼,惠妃让丫头扶住我,“快上来给我看看,身上的伤好利落没?才听见消息几乎没把我吓死。”斜坐在软榻上,惠妃拉住我的手细瞧上面一道深的疤痕。
“这可怎么好,到底还是落下疤了。你这丫头不让人省心,别人出去好好的,你难得出趟远道,就闹这么大件事回来。”又向胤祀嗔道:“好好一个丫头,这下满身是伤,走时让你好生看紧,还是这样。”
佳期也嗔怪胤祀不上心。胤祀脸上挂着淡笑,看着我有些疼惜,才要开口,我忙打断他:“到了塞外,宝儿看着什么都新鲜,自己莽撞了,怎么能怪八阿哥。再说八阿哥不像我整天闲着,狩猎、护驾,皇上可离不了他。”说得惠妃笑了,“你呀,还是一样,嘴巴甜、行事鲁莽。以后啊也别走远了,就在附近,我看着也省心。”
又是这话,我无从回答,只低头装羞。佳期拉着我笑道:“可不是,走远了我也舍不得,娘娘看着这京城里谁家子弟清俊优秀,配得上我这妹子的,可千万给皇上提点提点。”难怪说女人天生有做媒婆的潜质,我看眼前这两个,谈到我的终身倒都比我兴奋,可惜她们的目标不同。惠妃端起茶碗斜睨了胤祀一眼,但笑不语。
回翠雨阁的路上,春儿笑个不停,我奇道:“你这丫头疯魔了?遇上什么好笑的事也说出来我听听。”
她凑上前对我耳语,“看来娘娘对格格的事也颇上心呢。”
我知道她说什么,只能摇头,“你是怕耽误了你,催我嫁人呢。”她嘻嘻笑,“奴婢只盼着格格有个好归宿。”
我笑笑,有些茫然。是啊,翻过年去,就15了,真正的及笄之年,可我的心在哪儿呢?可在这紫禁城中?
回到翠雨阁,天暗了,我草草梳洗了睡下,却久久辗转难眠——关于婚姻,在这年代,真是太简单不过了,两家家长相定即可。可是牵涉皇族,那又是另一回事:出身、样貌、性情、利益关系,有哪一样是省得了的?我真能在这种环境里生存,真能溶入三妻四妾的大家庭?说实话一点信心都没有。越是爱一个人越是希望完美,越是爱越是强求,越是爱越是不能接受分享。如果一定要接受这样的生活,是否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才算明智?
脑海里思绪繁杂,迷糊中我慢慢入梦:夏季开满格桑花的草原,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我赤足在草原上奔跑嬉笑,带着花冠,白色的连衣裙在阳光下有些刺目。四周仿佛有人,可细一看又好象只是影子,飘忽不清。我突然感到害怕,觉得鬼影重重,才想叫时,周围的影子幻化成实体,我自己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薄,变作空气一样的透明,他们全向着我跑来,高声喊着“安如、安如”,我惊恐得尖叫,谁是安如?转身欲跑,却看见前面立着一面镜子,里面是我,可是我不认识那个“我”,又熟悉又陌生,好象是我却不是我。镜里的“我”冲我笑,一忽会儿,镜子又变成湖面一般,镜中人的笑容随着涟漪越变越大,大到变形,陡然间消失……
啊的一声,我尖叫着坐起,满头是汗。春儿掌了灯,衣服也没披慌忙过来,“格格这是怎么了?”我一把抱住她,紧紧搂住,心在狂跳。我是不是变鬼了?是不是安如早就死了?是不是宝儿其实也死了?只是我变作鬼在她身上?我喊不出声音,也哭不出来,憋得脸通红。
春儿吓坏了,高声喊人,一时间翠雨阁灯火通明,小月走上前用力帮我拍背顺气,我只是用力抱紧春儿,想感受真实的热度和生命。
第二天,我病倒了,持续的高烧,神智一时清楚一时糊涂。每次睁开眼,总看见众人焦急的目光,我害怕去面对,闭上眼,继续发烧,好象生病比生活来得更容易简单。
春儿她们慌了神,报于惠妃知道,惠妃带着太医亲自过来看,也吓了一跳,最后层层上报,连康熙也知道了。下旨让众太医汇诊,说是风寒入侵、思虑过重引起的高烧不断。其实发烧的时候我倒清醒了,我是不愿面对而已,不能选择又必须选择的时候,无从应对,身体罢工了。
病中,迎来了康熙42年的除夕,那天的宫宴自是不能参加,宴散后,胤祀过来看我,身后的太监捧着一盘苹果。
我坐起身,“这是哪儿来的?倒稀罕,这大冬天的。”
他过来扶住我,“南边进贡的,皇阿玛赏了我几个,我也不爱这些,带过来给你。”
我欣喜不已,自小生长在南方,每天离不了蔬菜水果。忙让春儿拿去削皮,端上来已用小签子叉上,我让胤祀吃,他笑笑,“你吃吧,生病没胃口,新鲜水果爽口,多吃些无妨。”
“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着已吃了两块,满口生津,清脆可口。只是病后无力,想要再吃已经累了,睡倒在枕头上,微微喘气。
“慢些,又不和你抢。这才出了事好些,又病一场,以后真是只能把你当纸人看。”他接过盘子,递给春儿。
“我也讨厌自己这么虚弱,还想着那年元宵,偷跑出去玩的事。”
“还说,那年你才来,胆子也忒大了。”他笑着,突然抬手帮我整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
我一怔,想别过头,却终于没动。
“那年冬天过后,你也发烧生病来着,自己不知疼惜自己,病得也比别个骇人些。”
转眼4年了,安如变成宝儿,10岁长到快15岁。还依稀记得刚进京时胤祀初封贝勒,年少得志,春风得意。如今他也老成得多,办事沉稳、待人亲和,不是当年什么都没有的八阿哥。
“都吃五谷杂粮,还不许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我笑笑,又说:“你快回去吧,府里还等着你过年吧?”
他一愣,捧过我的手细细抚摸,半晌。
“明年,你也到我府里过年如何?”我猛抽手,他使劲儿抓住没放,“你这么个性子,不捆在身边,总是不放心。”
如果我是佳期,如果早上几年,我也许会很开心吧,可惜我不是佳期,这也不是康熙37年,听他这么说,我突然觉得嘲讽。
“八贝勒不放心的人以后怕会越来越多,宝儿就不给贝勒爷添麻烦了。”
他的笑突然散了,眼底有隐忍的难过与伤心。
“从你来了,这些年……罢了,原来你不知道我的心。”
我冷笑,“你的心?别提心,这世人,谁把心放在首位?”略顿,他还要说,我摆摆手,“贝勒爷请回吧,宝儿累了。”
他定定看我,我别开脸对着墙,良久,只听他一声轻叹:“也罢,你还病着,是我焦躁了。”
我不看他,闭眼装睡,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不是不爱,前尘往事,时过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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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金坚:关于88的名字,那个字我打不出来,查过字典与同“祀”,因此偷懒了。
至于我和琳琅,琳琅是我写文上的姐姐,我是琳琅年龄上的姐姐。嘻嘻~
TO奢侈情绪:谢谢你的归纳总结,几乎包含了宝儿和四四的对手戏。
TO四四党:说实话,写到四四我是非常诚惶诚恐,就怕描写不到位,刻画人物不深刻。所以大家多提意见。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