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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弓满箭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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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是种很神妙的感觉,似乎让我在几个月间成熟了不少。遇事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别人,是腹中兀自茁壮着的宝宝。我变得勇敢坚强了些,也许这就是母性。
因此,当胤誐满脸疲惫的抱住我时,我笑笑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的,当所以暗流涌在一个狭小的出口,历史也觉得紧迫仓促,难以安然面对。但当它们终于通过这个通道继续浩荡向前时,我反而释怀了——一切都已发生,一切就都已结束。
胤誐抬眼看我,眼底布满红血丝,我携了他进屋,削了一个苹果,又用签子签了递给他,他愣愣的接过去,却没吃。
“胤誐,咱们回府吧。”
他看向我有一瞬的怔愣,我笑了笑,走上前坐在他膝头上,“都没人提醒你刮胡子吗?再不回去,你都快变成胡茬阿哥了。”
胤誐扯了扯嘴角,终于有些笑意。晚膳后,我坐在炕上感受着小生命的一动一静,他脱了鞋也跟了上来,挪到我身后抱住我,手放在小腹上也跟着一块儿兴奋。
良久,胤誐微微一叹,“为了八哥的事儿,十四弟也被皇阿玛打了。”
握住他的手,微微有带些凉意,不似往常总是热热的将我包围。“你放心,十四他身子骨强着呢,况且他那个倔脾气,早晚得挨这几板子。”
胤誐没说话,他们离成功几乎只有一步,谁知事态如此发展,换了谁,内心也是五味杂陈、难以言明的复杂纠结。
临走前,他对惠妃说了过几天就来接我,惠妃尤自不舍得,却也不便强留,只说待我这边收拾好了,她再派个妥当的接生嬷嬷一块儿跟着去伺候。盛情难却,我倚在她跟前儿唤了声“娘娘”,语音哽咽。
“傻丫头,你才来时也是个孩子,这一转眼,自个儿也要当额娘的人了,怨不得我也该老了。”
我抬眼看她,这么近的距离,脸上的细纹果然连粉也遮不住,“娘娘,您看上去还和宝儿初入宫时一般年轻漂亮。”
惠妃轻轻长叹,顺手就腕上的翡翠镯退了下来,直接滑到我的腕上。“这只镯子是我刚入宫里皇上赏的,也跟了我大半辈子,玉质虽说不上顶好,也是宫里难得一见的珍品。如今你快做额娘的人了,玉器可辟邪保平安,就戴着吧,算是全了你们相处一场的情份。”
才要推辞,她握紧我的手,“收着吧。”似乎还有话要说,终于深看我一眼,化为一声叹息。
有些不明了她的反应,细想之下又觉得可以体查——每个人都会老去,美丽盛开的容颜只活在爱人心底,活在自己惆怅的回忆里。
还疑心她对未来是否有了某种直觉的感悟,胤祀失宠于康熙,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目前只有把希望全寄托在大阿哥身上。可康熙历来对大阿哥的态度,压制多于宠溺。前景灰暗着,并不乐观,自己又容颜老去,一切恍若细沙,越想抓住越是抓不住。
回到后厢房,胤誐居然还没走,坐在灯下发愣。
“宫门快下匙了,还不快回府。”我上前晃了晃手,他才惊醒,冲我虚虚一笑。
我拉了他往屋外送,“快回吧,天儿冷,再晚些更冷,别接我回府了你倒病了。”
胤誐突然反拉住我的手,轻轻揽我入怀,微一窒后方道:“宝儿,难不成你真能预知?”
看向屋外寂寂的黑夜,我无声苦笑,“若真能预知,又怎会如你八哥所说,自己的……”话未说完,胤誐抬头看我,“别说。”
我牵了牵嘴角,口内讷讷自言,“傻瓜。”却继续不下去……
究竟谁是傻瓜?我想不明白。人生往往是这样,看透所有人的命运,唯独看不透自己的。也许上帝也如此,世人在他眼中都是一盘盘下完的棋,可说到他自身,也同样茫然徘徊,不知何去何从。
顺着胤誐的眉骨轻轻一画,我真的有些大事结束后的轻松。“我不能预知,我不过站在事外,看得更清楚。你们个个都比我聪明,偏离那个位置太近了,反而蒙了眼。”
他扣住我的手,神色越来越清朗,终于展颜,“宝儿,等你生了,我们搬到京郊农庄住吧。”
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眼泪悄悄顺势滴落在他的前襟。我知道这次他是真的释怀放手,也许不经这一役,他永远都会替胤祀去争、去抢。而我,除了不愿面对他们兄弟相争的事实,更不愿意面对朝中风起云涌的变动。
突然莫名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那场战争,从开始到结束,对普通人的生活而言似乎没什么变化,可却结结实实成就了一对俗世男女,不论他们的爱情有多真,以及能持续多久?都无所谓了,当一切尘埃落定,香港还是那个香港、路人还是那些路人……一切恍如一梦,爱情是梦中不断飞扬飘荡的沙尘。
十一月初,眨眨眼睛,腹中的孩子已6个月,收拾得差不多,胤誐明天就来接我回府。没住多久,各宫赏的衣裳首饰、补品药材也不在少数,还有康熙,也赐了盘金锁,小玩意儿罢了,我倒佩服他现在正是劳心劳力的时候,还想得起我这个暂居宫中、即将临产的十侧福晋。
东西收好了全堆在偏房,一时间仿佛回到从前,要从这里迁往翠雨阁,收拾起来满屋满屋都扬了尘。
我坐在午后的阳光里,周围早就干净整洁,鼻腔里却全是记忆中灰尘的味道,还有几个身影忙碌着,把物件一样一样拣出来,再一样一样分门别类。这其中有春儿,还有小月,还有我……时间不长,变化却大,幕然回首,一切就像老照片,翻着翻着,就是一生……
自嘲一笑,事情过后这几日,怎么就这么多感慨。扶着春儿,我直至前厅向惠妃辞行。阳光串堂而入,照在身上甚是暖和,刻意侧身背向射进屋中的阳光,背上晒得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依我的意思,再多住些日子,也陪我解解闷,宫里有经验的老人也多。只是老十这孩子不放心,也罢,待你生产完了,抱着小阿哥一块儿进宫给我瞧瞧。”惠妃抿了口茶,又吩咐宫女上薏仁莲子粥。
“宝儿住在这儿到底扰了娘娘清静,再说岂有侧福晋在宫里待产的理儿,宝儿不过仗着素日皇上与娘娘皆疼宝儿,所以才涎着脸过来散散心。”我才说着,无意间抬头,却看见惠妃有些走神,目光空洞看着茶碗竟不知道放下。
不竟走上前替她放下茶碗,“娘娘,可是累了?要不回屋打个顿儿,这冬日冷沉沉的就是容易犯困。”
她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对我胡乱一笑,“没事,总觉着心里不踏实。”微顿,继而小声叹,“祀儿这孩子……”
“娘娘别瞎操心,等皇上气头过了,八阿哥还是八阿哥。”我一面说一面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薏仁粥,奉予惠妃,“前儿宝儿去看良妃娘娘,她虽瘦了些,倒看得开,自个儿在院子里浇花儿,精神比从前好多了。娘娘没事儿也多走动走动,整天呆着什么事儿都是自个儿瞎想出来的。”
惠妃下意识接过那碗粥,低头一笑,“正是,倒让你来劝我。快坐着吧,你也喝一碗暖暖胃,明儿你就回府了,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为了照顾我的口味,那粥熬得浓稠,又加了蜂蜜,甜而不腻,含在嘴里一会儿就化了,只余满口蜜香。边吃边聊,正起兴,外头太监尖声报:“大阿哥到。”
我忙忙起身欲回避,惠妃拉住我笑,“没事,你坐着吧,他就来也坐不长,从前也常见面的。”话音未落,胤褆提袍跨入殿内,神色有些仓促,仿佛有话急着要说,见了我,乍乍收了口。
大阿哥虽然也相识甚久,究竟平日无甚交集,况且他对我向来只有礼物,甚至还刻意疏远,我忙起身请安,才要告退,他嗯了一声,挥手摒退了下人,急走至惠妃处跪下,“额娘救我。”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惠妃一面说一面拉他,偏胤褆死跪着不肯起身,“你们还看着干嘛,还不快把大阿哥扶起来。”
周围宫女忙上前相扶,无奈胤褆哭道:“额娘,此次太子之事,有人诬陷是儿子背后使了巫术,皇阿玛震怒,如今要圈禁儿子。”
还未听完,惠妃两眼一翻,往后直直一倒,我慌忙上前扶住,又使不上劲儿,托着她慢慢放回榻上。惠妃泪眼婆娑,语不成声,“你究竟做了何事?惹你皇阿玛生如此重怒。”
大阿哥跪着向前扶住榻角,“求额娘向皇阿玛求情,儿子实在什么都没做,全是被人诬陷。”
惠妃手指着胤褆哭个不停,“你还骗我?你素日胆大妄为,我只当你是个有分寸的,又怕你嫌我多话,从来不管。如今闹出事来,才知道服软相求,可不是晚了。”
大阿哥眼底血红,猛起身斥道:“你向来偏疼老八,自己儿子反而靠后,连带着这丫头……”说着指了我,“打小见老八心里有她,就格外另眼相看。”
惠妃已气得岔了气,伏在靠枕上直喘,口里兀自念着“逆子、逆子……”却说不成句。
我只恨自己身子沉重,不敢上前拦住那个疯了的大阿哥。起身劝道:“大阿哥,且消消气,有什么慢慢说,娘娘岂有不疼大阿哥的道理,刚才娘娘还说盼着大阿哥好好替皇上办差,只是越亲越急切……”
“住口。你以为是谁诬陷我?只怕就有老八……你一个女人懂什么?替皇阿玛好好办差,呵呵,说得轻巧,我就是办得再好,有什么用?”胤褆朝我挥手,脸上只剩下疯狂。我下意识护住腹部,一步步朝后推。
他骂得起兴,猛的抱住惠妃的腿,“额娘,若是真被圈了,儿子下辈子就完了……”
惠妃撑起半身才欲打,又止不住抱住他痛哭。急切间,我欲出屋找个人唤个管事的来,才从他身边经过,胤褆仿佛长了第三只眼睛,突地起身拽住我的手腕,“你去给老八他们说,就说做哥哥的不怕,让他们明打明来,别弄这些个阴的。”
我慌了神,急得想哭,使劲儿掰他的手指,无奈他抓得死牢,面目狰狞,气息粗重。
“褆儿,还不放手,宝儿她有身孕的人,经不起你折腾。”惠妃说着上前拉他,一拉一扯之间,不妨胤褆突然间松手,我尤自使劲儿,猛地失了重心,往后急退几步。只听见耳边惠妃惊呼,“宝儿,小心呐。”
重重的撞在几角,我摔倒在地双手还扶着肚子。怔愣间,小腹陡地收缩,全身肌肉紧张,汗毛立起,不收控制的收缩与痉挛迅速传遍周身,一股热流顺着两腿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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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说话了,飘走……
又忍不住说一句,昨天看见有亲说想写长评,谁知我晚上就梦见了……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