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襟抱未尝开（烽火佳人同人）》盛夏荼蘼

1、烽火孤儿

　　楚天行七岁的时候，楚隆成捡回了欢喜。据楚隆成说，这孩子的村子被土匪洗劫，他躲在床下，捡回一条命，自己恰好路过救了他，便是他的再生父母。说着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说：“老子作了件大善事，心里高兴，这小子就叫欢喜吧。”
　　小小的天行已经学会对父亲的话产生怀疑，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疑虑。他不想知道这个孩子是父亲用多少钱从哪家人手里买下的，他只是害怕，面前小小的欢喜，会不会也像其他孩子一样，被逼着乞讨，然后被活活打死、饿死。
　　天行偷偷打量着欢喜。那孩子不过四、五岁模样，又黑又瘦，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楚隆成又打了个嗝，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天行突然冲过去抱住欢喜，安慰他说：“别怕，别怕，我保护你，绝对不会让我爹再欺负你的。”
　　欢喜挣扎几下，张大了嘴，却还是没敢大声哭出来。

　　欢喜洗过澡，换了身新衣服，再出现在天行面前时，竟精致可爱得让他眼前一亮。天行越发想与他亲近。开始几天时，欢喜总是把自己缩成一团，怯怯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不哭闹也不说话，而楚隆成似乎真是心情大好，竟也不多为难他。小天行总是偷偷给他带些零嘴玩具，渐渐地欢喜也不怕他了，总喜欢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天行哥哥”叫得又甜又脆。
　　就这样过了一年，欢喜长大了，也逃不脱被逼乞讨的命运。天行哭闹了一天一夜，得到的只是楚隆成的一句“再哭就把你们一块儿赶出去！”欢喜过来牵住天行的袖子，说：“哥，让我去吧。我该为你们做点事情，为这个家承担点什么了。”天行望着他，心里都是疼。
　　天行开始偷偷攒钱，把攒下来的钱都给欢喜买了吃的，欢喜却还是瘦骨伶仃，怎么也喂不胖。一得空儿，天行便牵着欢喜的手溜出去玩，这时候欢喜是最开心的，笑容干净明亮得让天行心里发酸。

　　可他们这关系，在别人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哟，这不是楚家的小媳妇么，怎么，你相公没陪你出来？”几个稍大点的少年将小欢喜堵在巷里，笑得一脸猥琐。
　　“我……我不是小媳妇，我和天行哥哥都是男孩子，我们是好兄弟！”
　　“哟哟哟，还好兄弟呢。”个子最高的那个已伸手摸上了欢喜的脸蛋。“瞧这小脸秀气的，说你不是姑娘家，谁信？”
　　“是啊，还叫欢喜，这也是个姑娘名吧？我说，楚老爷养了他，不会就是为了给他儿子当童养媳吧？哈哈哈！”
　　一群人猥琐的笑着，便要涌上来亲欢喜的脸。欢喜吓得哇哇大叫，却怎么也躲不开。
　　“住手！”只听一声怒叱，天行气势汹汹地拿了一根铁棍赶了过来。
　　“欢喜就是我媳妇，怎么样？我看你们谁敢碰我媳妇！”说着就要拿铁棍往那帮小混混头上敲去。他们见势头不对，马上作鸟兽散。
　　天行上前拥住瑟瑟发抖的欢喜，说：“不要怕，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媳妇儿了，没人敢再欺负你的。”

　　天行十一岁的时候，楚隆成带九岁的欢喜去理了发，还换了件新衣服，出来的时候，拉着清清爽爽的小欢喜的手，不住夸他好看。天行开始还有些疑惑，想起了那帮小混混的话，想着，我爹不会真打算让欢喜做我媳妇儿吧？心里竟是有些甜蜜憧憬的。
　　可是，毕竟青涩的少年，又哪能知晓大人的龌龊心思？
　　吃过晚饭，楚隆成带欢喜到了主卧。天行好奇跟上去，却被阻在外面。
　　半夜，天行起夜，听到主卧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他凑到门边去听，却听到欢喜大声呼痛和楚隆成粗重的喘息。
　　天行的心一下子揪紧。十一岁的少年已粗通人事，已经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他狠狠地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楚隆成性情暴虐，如果在这时候冲进去搅他好事，他不知又要怎样折磨欢喜。
　　他倚在门边，心里又是愤恨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只希望自己早日强大起来，带欢喜逃离这个苦海。
　　渐渐地，欢喜痛哭的声音逐渐减弱，变成微不可闻的呻吟，最后悄无声息。天行的心越究越紧，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门边。

　　天行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之后几天，他都没见到欢喜，再见时，欢喜换了一身鹅黄的锦衣，毛边的领子将瘦削的小脸衬出几分贵气，只是脸色更阴郁了。

　　吃过午饭，天行凑到欢喜身边，小声说：“我马上带你逃走，逃得远远的，再也不用受我爹的虐待了。”

　　欢喜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天行，笑容竟带了几分无奈的苦涩。“哥，别傻了，我们逃不掉的。让楚老爷捉回来，会把我们打死的。”
　　顿了顿，又说：“老爷现在对我很好，打我都没有以前那么疼了，还让我休息。他还给我好吃的，给我买新衣服。哥，你放心，我没事的。”说着尽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天行看着眼前单纯一无所知的欢喜，心疼的无以复加。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欢喜便会去主卧睡上一天，出来时衣服便更加华贵，脸色也越发阴郁。他不用再去乞讨，偶尔还能得到些零嘴之类的赏赐，他一件也不私藏，全部拿去给天行哥哥，天行不要的，便分给其他小伙伴。

　　“哥哥哥哥，这是老爷赏给我的呢，送给你！”欢喜献宝似的把手里的糖果捧给天行。天行怔怔的看着他，眼眶一阵发酸。

　　“我也可以送给哥哥东西了呢。”欢喜笑得纯净无邪。天行一把把欢喜揽入怀中，强忍住哽咽，努力笑着说：“欢喜最棒了，欢喜最好了，……欢喜……”

　　“哥哥……哥哥你怎么哭了？”

　　小乞儿中，有一个叫黎子恕的和欢喜关系最好。他经常说他原先是富贵人家大少爷，被人贩子拐来的。而欢喜总会不无羡慕和遗憾地说，他连自己的身世都不记得了。这时子恕就会拍着胸脯说，自己找到了爹娘，一定让他们认欢喜作干儿子，自己父母就是欢喜父母，自己就是他的亲兄弟。

　　本来，楚隆成从不买女孩子，说是累赘，一天却从人贩子那里买回个叫季锦时的女孩，说是皇家大小姐，想转手卖到窑子去。欢喜心疼她，把食物都省下来给她吃，还央求天行帮她逃走。天行最后下定决心，决定放走季锦时，再带欢喜远走高飞。

　　逃走的那一天，黎子恕跑来要跟着一起走。他们四个偷溜出去，却被家丁发现。家丁捉回了天行和锦时，把子恕打得奄奄一息扔在外面。

　　欢喜艰难地背起子恕，要带他去看医生。走到一半，实在是没了力气，扑倒在地，还背着子恕向前爬。子恕悠悠转醒，见欢喜十指扒地，抓得满手鲜血，忙从他背上滚下来，紧紧抱住了他。

　　“欢喜……欢喜……你放下我吧，带着我你走不远的，一会儿楚老爷来了，还会把你捉回去，把我打死的！”

　　欢喜看了他一会儿，努力摇着头，还是推着他往前走。子恕哭喊着：“你一个人逃吧！”欢喜半推半抱着走了一段，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他跪着朝前爬，还不忘拉着子恕。子恕哀求道：“你放下我吧，我伤太重了，撑不到医生那的。欢喜！你给我停下来！”

　　欢喜停了一停，大口喘着气。“欢喜，你听我说，我说过我父母就是你父母，你去江阳城找他们，见到他们就说你是黎子恕，然后这样告诉他们……明白了吗？你别摇头啊。哎我说你别动了，哥不剩几口气了，你让我把话说完成不？”

　　欢喜终于停止了挣扎，定定地看着子恕、

　　“我们这些人里啊，一直是楚大哥最帅最威风，我们都很敬重他。我是比不过他的，也没想跟他争，可是，欢喜，你记着，我也喜欢你。
　　你走吧，替哥，好好活下去……”

　　欢喜努力抱起子恕垂下去的头。倔强的眼睛里，甚至没流下一滴泪水。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拖着一具小小的尸体，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