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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杀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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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衙门果然前来拿人,秦松眼毒,见来人拿的是小三斤的铁镣心里便有了底,给秦关递了个眼色就让跟着去了。
秦关被锁,甫一出府门就被大批群众围观。秦关本就长得凶恶,就算被锁着也不减其威,胡子一吹眉毛一横,直唬得百姓们不敢近身。
老头子说了,这次就是要他去现这个眼,一方面是给他个教训,另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是为了稳住以王老爷为首的客商。
虎落平阳被犬欺,秦关心里窝着火,他一向酒量不错,这一次不知怎的三碗就懵了,被人领着到王府后院上茅厕……那王家小子也真是骚,一个大男人脚上戴什么铃铛……
反正这件事来得蹊跷,肯定是嬴嘉从中作梗。秦关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等这次的事了结了,定要让他好看。
他秦关不过是丢点脸,改日定要让嬴嘉扒层皮!
不一刻就到了衙门里,天色已晚,秦关被直接带进了一间号子里。号子里条件极其简陋,光溜溜的连床铺盖都没有,只有一张宽的条凳,也不知是给他坐的还是躺的。
“喂喂,这地方爷爷能住吗?还不快拿炭盆铺盖来!”
出乎他的意料,在秦府和大街上还客客气气的衙役,到了这里却变了一番嘴脸:“叫什么叫什么!还敢要这要那,皮痒痒了你!”
“哟呵?”秦关何曾听过这等话,立时就火冒三丈,“爷皮不痒痒,爷的拳头痒痒,有本事你他妈进来打爷,爷废了你!”
狱卒呵呵笑:“哟秦爷,这西平城里,谁人不知您的蛮力啊……有这力气,不如好好掰掰这号子里的铁栏杆。没准儿,还能让自个身上热乎热乎呢!”
秦关终于感觉出了不对,这些衙役和狱卒都归着朱楷掌管,此时此地将他骗来狱中,然后便换了嘴脸……看来朱楷早就被嬴嘉收服,这一次,是准备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了!
秦关心里顿时警钟大作,无奈自己已经进了这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狱卒说得果然没错,身上很快冷下来,这一方号子里如同冰窖一般,冻得他很快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大人您瞧着好吧,那家伙过了一晚上,已经冻得脸色发青舌头发直,绝对服帖。”
嬴嘉点了点头:“那秦松碍着面子不好来,但是今天围观的群众里肯定有他派来的眼线。待会儿提人的时候,记得先给他灌点热水。”
“是。”衙役应声而去,嬴嘉深吸了口气,远望可见苍山映雪,分外妖娆,暗藏玄机。
人心要变得冷硬如铁,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秦关被硬是灌了滚热的水,这会儿脸上浮现出血色,却是口舌之下一路灼伤,疼痛难忍却不能开口,硬是憋成了个红脸的关公。让人看着,还以为是他脸子上过不去,臊的。
天上这时又飘起雪来,衙役也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进了衙门,将看热闹的拦在了门外。
“事关王少爷脸面,此案恕不公开审理。”
将闲杂人等都清退,案子开审。秦关此时成了一只困兽,跪在阶下几次想要挣扎起,都被差役狠狠按下。
王老爷果然说到做到,嬴嘉环视了一下怒视秦关的老爷们,都是那天宴席上的熟面孔。
案子本没有什么好审的,在众多证人的指证下都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现在重要的是,如何量刑。
“按照我□□律法,□□妇女的,按此情节当处宫刑。”嬴嘉摇了摇头,“王少爷却是男子,又未曾受到重伤,这该当如何?”
“呸!”一个锦衣富商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大人你可别傻,这家伙连男人都搞得来,这可比搞娘们儿难度还大,我看宫刑都便宜他!”
“大人,律法虽然没规定,但我朝制律向来举轻以明重,妇女尚且如此,何况男子乎?”
见师爷都如此说,秦关顿时变了脸色,此时他就好比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一朝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秦关好歹杀伐半生,胸中还有些嚣狂气,此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顿时嘴角挣裂,血随之喷涌而出成了一道鲜红的雾气。
嬴嘉顿时变色,没想到秦关的骨头这么硬,闹这一下子,怕是门外秦松的耳目定要听出不对来。
“快传令下去,太守府戒严。前街口子上每隔半里留一个人看着,秦松有什么动作立刻通传。”嬴嘉匆匆绕到屏风后,“再着几个机灵的,拿着朱楷的亲笔去,让关防上的自己人相机行事。”
差役匆匆而去,嬴嘉回到前面刚疏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就听见春福大呼小叫:“秦将军带兵来了!还……还提着朱大人!”
嬴嘉一凛,这厢秦关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流着一嘴的血涎含混不清道:“姓嬴的,你的死期到了!爹,杀了朱楷这狗货!”
“我先杀了你!”
嬴嘉面色森然一变,一旁突然冲出个衙役手起刀落,竟已将秦关的人头砍落在地。
“你怎么……”嬴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你是……白术?”
白术抹了把脸上溅的血,对嬴嘉露齿一笑:“大人别怕,是朱楷临走前将我弄进来的,特意嘱咐我,千万不要跟秦松谈判,当断则断莫要被人掣肘。”
嬴嘉立在那处,面如寒玉。
让白术斩杀秦关,朱楷这是断了自己的生路,也断了自己犹豫的可能。
朱楷够狠,对别人对自己,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心软。
“他这是要造反!”嬴嘉拍案而起,“乡亲们赶紧回去,青壮都抄家伙插紧门窗。嬴某不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断不让乱军动你们一针一线!”
衙门外顶风而立看热闹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过了半刻,人群中忽然有人拔高嗓音喊道:“老子们被秦家欺负够了,乡亲们,是不是!”
“是!”“是!”
“是!”
起初还是只有寥寥几人响应,很快便群情激愤起来。王老爷也站了起来,对嬴嘉拱了拱手:“老夫是个生意人,一向讲究等价而换。秦关欺了我儿,终究罪不至死,但他秦家却不是这样想。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夫也是常出入中原,深知朝廷对待客商的态度,凉州能在朝廷统辖之下乃是我客商之福。请大人当机立断,老夫同众位凉州客商愿亲率家丁前来助阵!”
“好……”嬴嘉的手在袖筒下握成了拳,“嬴某相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有各位在,夫复何惧!”
“秦松,你还不杀我。”
秦松恶狠狠捏起朱楷的下巴:“你敢到我这儿来证明你不怕死,可是难保有人不怕你死!”
朱楷呵呵笑,衬着满脸的血污格外诡异:“……”
“你说什么?”秦松吼道。
“我说,你儿子死了,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朱楷终于仰天狂笑起来。
秦松脸上一瞬间血色尽褪,扬起手就要朝朱楷拍去,朱楷狞笑着把脖子一横,秦松见状又恨恨放下手:“快走,怎么停了!”
“将军,前面街口出现好多手持棍棒的乱民,将路堵住了。”
秦松现在心中如火烧一般,手里拎着的朱楷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砝码少得可怜,如今他的独子在人家手里生死未卜,他能用来谈判的只有这个要死不活的朱楷,胜负显而易见。
好在自己还有这么多兵可以硬攻,最坏的结果就是拼他个鱼死网破。
只不过到了那时候,他的儿子也必死无疑。秦松心中有一瞬间的迷茫,殊不知自己谋划了半生,最终落得个膝下无后的结果究竟是为了什么。
“怕他们做什么,冲过去!”
“……是!”
百姓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兵士的对手,马上就被冲了个人仰马翻。秦松带人轻易就冲到了太守府前,只见此处里三层外三层甲士,守卫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嬴嘉,你滥用私刑是要造反吗!快把我儿交出来!”
话音刚落,里面就抛出一样物事来,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外面包着的布兜散开,里面赫然就是秦关的脑袋。
“秦松谋逆,本太守有先斩后奏之权!来人,给我拿下!”
“是!”白术上前,抽出腰间佩刀,“秦松老匹夫,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秦松大惊,“西平太守联合悍匪……造反!给我杀啊!”
“杀!”
此时朱楷已经无用,秦松和白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趁乱中朱楷一口咬豁了看守的虎口,无奈自己被绑得像个粽子,只得一路拼命滚了去。
他本就已经重伤,这一路滚得他头昏眼花,只得听天由命,穿梭在马腿和人腿之间。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前方的障碍越来越少,渐渐身边的尘土就矮了很多,眼前都是一排排整齐列着的马腿和人腿。
朱楷心头一凛,不知来者何人,连忙掉了个身子,朝上看去。
为首的一人手中的弓弦还在铮铮作响,那人收了弓,对他点了点头:“朱楷,你方向感不错,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朱楷笑了,方才把牙齿也磕掉一颗,如今说话漏着风:“丞相公子的箭法也了得,硬是为我射出了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