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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博弈 ...


  •   魏燎将唇角淡淡一勾,内侍见状连忙递上拆好的一盘蟹来。魏燎嗯了一声,将蟹腿掰了,只留膏肥肉美的蟹身,示意内侍给林公仪送去。
      林公仪觉得不妥:“丞相,蟹腿美味,为何弃之?”
      “我却觉得此物拆起来甚是麻烦,却还有八条之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魏燎啧啧道,“蟹之精华都在这膏里,若是为些蝇头之物失了个中滋味,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丞相说得是。”林公仪笑笑,挑起一勺蟹膏送入口中,遥遥向魏燎举杯。
      见两人如此这般,众人会意,也都舒缓了精神,于是君臣尽欢而归。

      “渊儿。”
      “父亲。”魏渊正在收拾行囊,见魏燎不知何时站在门边,连忙将他让进屋来。
      “是姜茶,”魏燎看了看桌上,“我记得你从小火旺,吃蟹并不用配姜,可是最近身体有什么不好?”
      魏渊弯腰斟了一杯,递到魏燎手上:“父亲记得我的体质,我怎能不记得父亲呢?儿子知道父亲容易胃寒,回来就备下了这茶,一直用热水温着。”
      魏燎浅尝了一口:“你知道我会来?”
      “我马上要去凉州了,父亲那么疼儿子,肯定会来的嘛。”魏渊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如是道。
      “你要去凉州还不是你自己找的,别说得好像被逼无奈似的,”魏燎低头喝茶,并不看他,“他,你最好别碰。”
      室内一时充斥着难耐的寂静,只有茶盏轻微撞击之声可闻。半晌,魏渊才哑着声音开口:“父亲直接告诫我不要碰他,就不曾想过他也会有二心吗?”
      魏燎淡淡道:“至少他走以前,绝不会有。”
      魏渊立在当场,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那人的真心,让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真心,魏燎不但清楚,而且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并且根本就是弃之如敝履!
      “父亲当真是对他无意,又为何要阻拦我?”
      魏燎放下茶盏,瓷器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我告诉你,他跟了我这些年,因为我不肯称王他就能跟我决裂。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人的真心。”
      “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爱之深责之切,他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父亲你一直给他的都是无望,他多通透的人,知道自己要不来真心,如今就连一同并肩都要不来了,他不走,还等什么呢?”
      说罢,魏渊拎起已经打点好的行装,躬身朝魏燎行了一礼:“我明日启程,今晚还要去营中交代事宜,先向父亲告别了。”
      “你这次去,先想办法把你哥送回来,他身子弱,过不了凉州的冬天。”
      魏渊抬眼,见魏燎半阖着目,眼角的纹刻似是又深了些。
      说到底,他们之间还是血浓于水。眼前的魏燎,不过是一个上了春秋的,挂念着长子的父亲罢了。
      “是……”

      嬴嘉已经深陷在凉州秦氏父子的包围之下,从魏燎的话中揣测,他对凉州之事不见得了解十分,至少也心里有数。
      也就是说……嬴嘉不过是朝廷放在凉州的一根明线,还有哪些暗线,魏燎却并未交代给自己。
      魏渊能理解魏燎的做法,暗线的妙处就在于一个暗字,这些线的源头,自然是越少越好。只是这样一来,他手头上能动用的资源,就变得极度的匮乏。
      由此也可推测,凉州并不像魏燎说的,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魏燎将这话在赏花时当着百官说出来,除了为和林公仪一道打圆场之外,恐怕还是因为朝中也有秦氏父子的眼线,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的主家。
      按照魏燎这等按兵不动的态势,恐怕朝中埋伏的那个才是大鱼。
      魏渊不禁叹了口气,嬴嘉还什么都不知道,忍辱负重全是为了凉州的长久安定。其实他的作用就是在明面上牵制住秦氏父子的注意力,等到朝中那棵大树一倒,凉州孤立无援,很容易便可斩草除根。
      堤坝……魏渊脑内灵光突现,早在凉州还未归顺之时,魏燎就已经着人在上游甘州河上修建甘州堤,就算战时也从未停歇,银钱也从来不缺,难道就是为了……
      堤内藏兵、屯水,待到那一日,一场大水便可代替百万雄兵……
      秦氏父子是罪有应得,只是凉州的百姓被秦氏操纵多年,这样一来,恐怕要世世代代恨极了朝廷。
      斩草除根,杀得尽野心家却杀不出民心。生逢乱世,魏渊不能评论孰是孰非,只是他不忍,不忍看这片成了野心家牺牲的土地,也不忍直视嬴嘉心痛的眼神。
      “将军,前面有人拦路!”
      魏渊的思绪被打断,抬眼望了下,只见前面山口稀稀落落站了十来个人,手里皆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
      “敢拦官军,这些山贼是饿疯了?”
      “没错,我们拦的就是官军!”

      斜斜半山腰上刺出一队人来,魏渊一看就乐了:“你就是白术?”
      “你这么知道爷爷的大名!”
      “膀大腰圆脸皮黑,全身就那件貂皮小袄最白,说得可不就是你?”
      白术回过味儿来:“是嬴嘉告诉你的?”
      “看来你对自己的形象,很有自知之明。”魏渊摸下巴。
      白术往地上啐了一口:“像你这种公子哥儿最容易坏事,你死了不要紧,别连累了我们才是真!”
      魏渊也不怒,只是扬声:“白术,看你行军布阵,虽然手下粗陋了点,也是有模有样。在此不毛之地逡巡,可是已有良策?”
      “你知道个屁,嬴嘉在城里被人当乐工羞辱,单凭一己之力根本就没法扭转局势。没必要再等了,我已经打听好,秦松这个老王八明天就要离开西平,我们这就绕道去炸了河堤,淹死这个老东西!”
      “你不怕把嬴嘉也淹死吗?再说秦松不是老王八嘛,王八会水,真能淹得死?”
      “他当然不会有事,具体你就不必知道了!”白术显然很傲,不欲与他抬杠,马屁股一扭带着自己的人马绝尘而去。
      “将军怎么办,就让他去炸吗?”
      魏渊打马向前,并不以为意:“让他去,正好给我们探探堤上的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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