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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祸起 ...

  •   第一章

      □□永乐宫,宫灯静静地燃着,与往日并无不同,就连窃窃的秋虫也不忍打破这份静谧,今日格外安分。
      丞相魏燎此时就站在太后所住的永乐宫殿内,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皇帝不过弱冠之年,太后也正值盛年,即将结束她生命的是被人两边拉扯着的一条白绫。
      女人向前伸着手,嘴唇徒劳地张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但是魏燎很清楚她要说什么。
      她想说,引起诸侯混战的玉玺之祸她并不知情,都是内宦勾结外臣所为。
      可惜了,有些事并不是一句无辜就能撇清,并且若无她的授意,哪个内宦外臣敢拿象征着皇权的玉玺做文章!
      蠢,简直是太蠢。魏燎冷着脸,眼看着女人断气,这才对守在一旁的侍卫开口。
      “太后暴毙,丧仪一切从简。”
      “是!”
      魏燎点点头,轻轻推开殿门,仿佛怕惊动了这难得的静夜一般,悄然而去。

      太后的葬礼办得简陋。在这个动荡不堪、诸侯并起的当口,这事就如同一粒石子沉入大海一般,激不起半点涟漪。
      若不是有心人在朝野中撒布传国玉玺的事情,也不会中原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自称拥有玉玺天命的诸侯,搞得整个□□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魏燎目送太后送葬的仪仗出了宫门,心里冷笑了一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丞相。”
      魏燎听得身后衣袂声响,转身只见一身素服的林公仪跪在他面前:“请丞相也杀了下官吧。”
      侍中林公仪,性格通透,乃是魏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
      魏燎皱起眉头:“公仪何出此言?”
      林公仪抬起头,虽然跪着处于下位,但魏燎还是对上了他眼中的那股子气势。
      “只因玉玺一事,朝中牵涉之人已被屠杀大半,下官作为其中之首,不敢苟活。”
      “我知道你并未牵涉,不仅没有牵涉,恐怕你还尽力阻拦过他们吧。”
      林公仪眉心一动,少见的激动:“那太后也并未牵涉!”
      魏燎叹了口气,弯腰去扶他,林公仪却执拗不肯起身:“你杀的是太后!我原本以为你虽然权重势大,好歹心里还顾有一丝伦常!”
      “她该死!”魏燎手上用了力,将左公仪拉扯起身,“因为一个无稽的传言,整个中原都乱了,他们忌惮我的权势,为了一己之私连江山的安宁都不顾了。这样的人,不死早晚是祸害!”
      “丞相,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后也是个明白人,她怎么会……”林公仪黯然摇头,“你明知道太后是无辜的。”
      “公仪,公仪!”魏燎也有些急,“斩草要除根,我也是不得已为之。”
      林公仪冷冷地嗤笑一声:“我也是根,丞相为何不除我?”
      魏燎稍侧过身,微微阖目:“我哪里舍得。”
      林公仪咬唇,细白的牙在淡色的下唇上留下一道齿痕:“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你若是不杀我,日后我还会跟你作对的。”
      魏燎不说话,只是背过身去,摆了摆手。

      待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去,听不见了,魏燎才缓缓垮了肩膀,长长出了口气。
      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三,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可如今萦绕在心头的困惑,却越来越多。
      魏燎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大贤之人,要他把自己该得的东西拱手让给那些无能的人,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可他却没想到,从他发迹时起就一直追随着自己的林公仪,会有一天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世人皆看错我,连你也一样吗?
      想到这里魏燎不禁有些失落,看着满目的素白也觉得扎眼,快步出了宫门拐上一条街道,却发现街道上也是人声寥落,到处都挂着白幡。
      魏燎这才想起来,国丧嘛,看来这样的状况很要持续一段时间。
      临街的一个小铺面却传出了一阵骚动,魏燎不经意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深蓝色身影,正在很大力地敲一家酒铺的大门。
      魏燎刚要上前,只见那小酒铺的门“哗啦”开了条缝,露出老板黑着的半边脸来:“哎哟我的公子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啊!”
      砸门那人将两道眉毛一挑:“我管他是什么日子,你打赌输给我的两坛酒,不许赖账。”
      好一个我管他是什么日子。魏燎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已经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好似自己心中憋着的那口闷气,就被这小子一句浑话给发泄了一般。
      那老板苦着脸,将那门缝又开大了点,撂下两坛子酒,就好似避瘟神一般“啪”地关上了门。
      “这次别在我门口喝酒,求你啦!”
      那年轻人见到小老板的窘迫样子,不禁扑哧一笑,看起来十足的可气。挽起袖子拎起两个酒坛,转过身就跟魏燎打了个照脸。
      年轻人恍若不见,拎着两坛子酒悠哉而走。
      “嬴嘉!”
      年轻人的背影停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半边身子,看着手里两坛子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丞相……”
      “在街头口无遮拦,让人听到又要参你一本。”魏燎上前,暗地里捏了一下他的手腕,满意地看他两道秀眉蹙成一团,“费了好大气力,弄了什么好酒?”
      “越地的桂花酿,贵得很呢。”嬴嘉凑到他耳边,“你是不能喝了,我回去偷偷尝一点,没问题吧?”
      “我怎么就不能喝?”魏燎挑眉,嬴嘉眨眨眼,“你是丞相啊,今天是……”
      魏燎低声笑,一把搂住他的腰,惊得嬴嘉忙不迭护着酒坛子。
      “我管他是什么日子!”

      同一时刻的皇宫内室,帘幕低垂,白日里也点着满墙的灯台。
      “公仪,朕找你来这里,是有一事不明。”
      林公仪看了四周:“陛下怎么在这浴室里……”
      “你有所不知,自从玉玺的事之后,这宫里多了不少丞相的眼线。朕只有在这里,才能跟你说几句真心话。”
      严习不过弱冠之年,衣冠齐整,面上却掩不住深深的疲惫之态。林公仪看着这样的皇帝,只能暗自扼腕:“陛下请讲。”
      “传国玉玺,真有此物吗?”
      林公仪眉心微动,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只是传说中的物事,臣也不太清楚。”
      严习听了,忽然就笑了:“所以说,这玉玺就跟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一样,不过是礼崩乐坏时的一个托辞罢了,没有玉玺,他们照样能想出其他的借口来反!”
      林公仪沉思片刻:“陛下觉得,此事丞相所为如何?”
      严习垂下眼帘:“朕觉得做得好,至少朕现在只为他一人所控,而不是被几股子势力扯来扯去。朝廷和百姓,也能得到片刻的安宁,而且……”
      说到这里严习顿了一下,似是在斟酌:“朕姑且说句不中听的实话,有你在,丞相不会反。”
      林公仪闻言一怔,连忙后退一步:“陛下有此见地,是□□之福……只是丞相如何,与区区一身并无关系。”
      严习不置可否,只是伸出手搅动冒着热气的水面,看指尖上一圈圈涟漪泛开。
      “人心,比玉玺这种死物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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