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路人甲（戚顾）》不定之风

69、第一章

　　这是我第二次跟着卷哥到霹雳堂。
　　前一次来的时候，十几个朝气蓬勃的孩子，从山门里转出来喊：“卷长老，卷长老。”
　　如今再来，这里的气候依然是半阴半阳，山门两旁雷氏的房子还是和十几年前差不多，只是少了穿行在其中的人。
　　小崔说，霹雳堂其实去年就已经在浮光掠影阁的控制下了，这大半年他们都用来布置对付雷门和六分半堂的陷阱了，只要卷哥和雷损踏上江南的土地，要么降了浮光掠影阁，否则一定不会让他们生还北土。
　　雷损果然没有来。
　　我们作为小崔和郝连九的“俘虏”，一路被押解到了霹雳堂。
　　浮光掠影阁的阁主就在上面等着我们。
　　拾阶而上。
　　一阵琴音自山顶上传来。
　　议事厅的大门敞开着，里面还是青石铺的院子。
　　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房檐下抚琴。
　　惜朝。
　　微带卷曲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光洁的额头，飞入鬓角的眉峰，挺直的鼻梁，微抿得嘴唇依稀还有小时候倔强的样子，尖尖的下巴，雪白细长的头颈，十根修长的手指，手背上已经没有小时候生冻疮留下的痕迹了。
　　他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努着嘴，瞪着眼睛，向我抱怨这抱怨那的小孩子了。
　　十八岁的他沉静的坐在在那里抚琴，他指点江山，笑看天下，眉宇间流露的是一种不张扬的自信。
　　他曾经说：“除了你，目前我还没有遇到的谁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低头”。
　　那是曾经。
　　现在。
　　他大概会说：“目前我还没有遇到的谁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低头。”
　　百感交集，百味杂陈。
　　十八岁，尚且如此。
　　二十六岁的他又是何等模样，何等风华呢？
　　怪不得三十岁的戚少商，九现神龙，连云寨的大当家，一见他就说：“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他略带讥讽的说：“阁下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九现神龙，连云寨的大当家，他看不上眼。
　　莫名的有点小难受。
　　一种看着雏鹰展翅的难受，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我有点希望他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十四的岁样子，还是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样子，还是依赖我的样子，还是任性撒娇的样子。
　　可是我的惜朝他已经长大了……
　　大概也不需要我在旁边罗嗦了。
　　我不是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么？
　　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来江南看他。
　　可是，心里还是很难受。
　　这就是所谓的，说比做容易。
　　嘴上说纪千里你早该放手了，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他不是卷哥，小妖，小崔，小九，小白他们，很久以前当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的时候，他就变得那么重要了。
　　如朋友如子侄如弟兄。
　　可惜到如今，我也只能挥一挥手，叹息一声他长大了……
　　现在的他是浮光掠影阁的阁主，不是我的惜朝。
　　这些年，究竟是云飞瞒着他，还是他瞒着小九和小崔，我不得而知。
　　眼睛有些湿。
　　“包子？你怎么了？”旁边的边儿担忧的问。
　　我眨眨眼睛，一滴眼泪落在了尘埃里：“没什么，眼睛里进小虫了。”
　　“雷门主。”一曲终了，他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个和煦的笑容，漂亮的眼睛坦荡荡得看着卷哥。
　　卷哥一直看着地面的眼睛也抬起来：“顾阁主，我到了。”
　　“久闻雷门主精于茶道，我已经准备了上好的茶和水，就等您来了。”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旁边放着一套泡茶的工具，正是十来年前，卷哥家里的那一套，古藤刻的茶盏，很特别，让人一见难忘。
　　“哦？那我倒要看看顾阁主能拿出什么好茶好水了。”卷哥笑了笑。
　　“这天下的茶和水只要雷门主开口我都能准备好。”惜朝淡淡的说。
　　他们你来我往的斗着机锋，气氛波涛汹涌。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是谁，我是纪千里，拿得起放得下的纪千里。
　　悲春伤秋，不是我。
　　卷哥还要说什么，我已经不耐烦了，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这么说话不累么？”
　　惜朝听了我的话，看了我一眼，挑挑眉：“你是雷门包子，我听说过你，雷卷的军师，雷门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我蹬蹬蹬的走到惜朝面前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不是雷门包子，请叫我九现神龙，还有惜朝……我是阿千！！！！！！！我回来了！！！！！！！！！！！”后来的八个字说的震耳欲聋，哼哼哼，这样惜朝就印象深刻了吧，就算他看不上我，也非震的他头脑发昏一时半会儿脑袋里只有这八个字不可，哈哈哈哈哈。
　　再说我还有小妖，小崔，小九，小白他们都叫我大哥，一个顾惜朝我才……我才不希罕。
　　果然是震昏了，很久很久之后，惜朝才梦游一般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把脸凑到我眼前，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看了会儿，索性又伸出两个手掌摸上了：“你就是长这样啊……”
　　他的手指冰凉纤长，贴着皮肤很舒服。
　　他的瞳孔里只有我的影子，一如当年。
　　就算这只是暂时的，我也很高兴，挑了挑眉：“我长这样，是不是很帅？”
　　“是很帅……”惜朝喃喃的说。
　　哦，我的惜朝还是那么的可爱……
　　伸出手，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脸蛋，光滑细腻，手感好极了，很多年前我就想这么做了，就是没有手脚，着急啊：“都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这么瘦……我在的那会儿……你的脸色哪有这么苍白……”那是非常粉扑扑的啊，捏起来肯定比现在更舒服。
　　惜朝的眼泪就那么下来了，一颗一颗润湿了我的手掌，砸进了我心里，砸得我的心一个坑一个坑，千疮百孔，愧疚不堪，我为我先前的龌龊想法汗颜，我的惜朝还是当年的样子，他的心里眼里还是只有我一个。
　　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