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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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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死的时候,抓着我的手,看着哥哥和姐姐说:“要活下去。”
她是被父亲活活打死的。
姐姐死的时候,她把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有点发霉的糕点,掰成两半,给了我一大半,哥哥一小半,说:“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她自尽了,原因我不想想起。
哥哥死的时候,递给我一把刀,说:“小路,我们去杀了他。”
他说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就这样死了。
哥哥说:“人是我杀的,跟小路没关系。”
然后他被砍了头。
我们家死的就剩下我一个。
我接替了父亲的工作,做了一个小马快。
第一次工作。
就遇到了麻烦。
一匹发疯的老马,撞破了木栏,跑过来想要踩死我,对于无数次挨过打的我,早已学会了如何在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使自己受到的伤害最小。
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我的身上背着三个人的生命,沉重得让我无法放弃自己。
马蹄真的得很重,比那个人的拳头还要重几百倍。
我已经尽力了。
但是……
忽然背部的重击停止了,似乎有人俯下身子看我,一股淡淡的酒气飘过来,让我想起那个酗酒的恶人,有点想吐。
“……这……恐怕脊椎骨有些不对了……还是不要移动的好……”那人的声音很担忧,就像,母亲临死前的手,姐姐临死前的叹息,哥哥临死前的眼神。
我的心神一松,终于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上半身被一块白色的干泥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有人走了进来,依然带着酒气:“孩子,你的颈骨折了,脊骨变形,必须在床上躺一段时间……”
这人年纪只有十八九岁,眉宇间却已经有了淡淡的愁,他也是个不幸的人么?
“孩子,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他一口一口的把药很细心的吹温了喂我,药很苦,喝到心里却很甜。
“狄路。”我连忙回答。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路罢。”他笑了笑,温和的说。
我的眼泪掉下来了,母亲,姐姐,哥哥都这样叫过我,他们都走了……
“别哭……别哭……我这样叫你……你不高兴了……狄路!我不叫了还不行么!”他急了,把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没放牢,“啪”掉在地上,碎了,我一个哆嗦,以前家里经常能听到这样的声音,然后……
这一次,我等到却是一双抚着我脸颊温柔的手:“别哭……”
上面有着薄薄的茧,摩挲着我脸上的皮肤麻麻的……
萦绕在我鼻端的是他指尖淡淡的酒香……
“小路,你看我给你买了风车!”那人拿着一个色彩斑斓的风车走了进来,插在了我的床边我能看的到的地方。
他已经给我买了很多玩具了,却依然害怕我躺在床上会寂寞。
他不知道,其实我很喜欢这样静静的躺着,这让安静,这样平和,是我那颗惊悸的心能够得到片刻的安静。
“小路哥,吃糖!”他还带着一个孩子,五岁,叫纪琅,也是个可爱的孩子,有礼貌,待人真诚,才五岁的孩子,已经不哭不闹,还会哄我这个躺在床上的哥哥。
他的医术很高明,没多久我的伤就好了,本来像我这样的是没救的。
病好了,我想他也要走了。
他留在这里,免费救回我一条小命,已经是天大的好心了。
他却说:“孩子,我听说你的父母都死了,你是愿意回去一个过活当小马倌还是愿意跟着我,你这样小,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大力的点头:“我跟着你。”
一辈子跟着你。
后来我听他说,他就是这么被纪琅的爹郝连十一捡回去的。
然后教了他一身的本领。
我知道他收留我,或许只是因为相似的场景触动了他心理某个隐藏的很深得很重要的角落。
他也悉心的栽培我。
就像当年郝连十一栽培他。
那么他对郝连十一的感情是不是也如我一般,在那一刻决定一辈子跟随。
我想是的,不论他做什么都会想起郝连十一,就像我总是想着他。
他眉宇间那淡淡的哀愁是为了郝连十一。
而我的忧伤却是他。
有一天,一群黑衣人来求医,一点也没受刁难。
本来以他的恶劣性格,凡是来求医的不死也得掉层皮。
那些人还对他感恩戴德……
他跟那一群人喝酒,喝多了就掉眼泪……
然后说着那个叫郝连十一的人的故事,我在旁边听着,眼泪也掉下来……
那样一个人,没有人能忘记他……
没有人。
那人也不例外。
后来又来了一个人,矫矫不群,人中骐骥,他也是为郝连十一而来。
他也为郝连十一落泪。
他说郝连十一很可能还活着。
这一瞬间,我见到了那人的笑容,机灵脱跳,尽聚风华。
从此以后,我只见到他神采飞扬的眉。
郝连十一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让如许的英伟人物,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