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局无解》斯人城

32、绝路

　　“医生，他到底怎么样了？严重吗？”乔安焦急地再次向医生大叔发问，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乔安不知道已经询问多少次了。

　　医生大叔着实忍不住眼角抽了抽，除了第一次安慰乔安别着急之外，从头到尾他都一直保持着雷打不动的淡定，淡定的给病人昨晚检查，淡定的填写病历单，然后再淡定的开好了药。

　　吴越禹尴尬地拉拉乔安，歉意的向医生点点头：“乔安，医生不说了吗，我没事儿？”

　　“可他说看上去没事儿啊，谁知道有没有内伤。”乔安义正言辞地反问。吴越禹也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啪”的一声，医生合上病历表，动了动他那张权威的嘴：“CT的诊断报告显示，这位病人年轻体壮，没有任何的内伤。”说完小眼神鄙视的看了看胡说八道的乔安，继续开口到：“病人只是受了些轻微的皮外伤，严重一点的也就是一些淤肿加表面积血，而且又是新伤，所以疼痛是在所难免的。我开了一些消炎的药内服，回去后早晚多用热毛巾敷一敷伤处，放心，要不了几天就会好。”说完又叹息道：“年轻人要学会心平气和，我看你们这些小青年啊，唯一的内伤就是火气太旺……好了，去拿药吧，看吧着丫头急得。”

　　如此看来的确是真的没事儿了，两人起身向医生道完谢，便离去取药。

　　两人取完药走出医院的大门。突然的路灯光刺激得两人都微微眯了眼，乔安用手背挡了挡眼睛，吴越禹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好，便让她在医院花园里的椅子上坐会儿。自己则去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

　　乔安整个人窝在椅子上，双脚蜷缩，双手箍住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大腿上，在医院阴密的树荫下，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悲伤把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吴越禹低着头看了自己被拉的长长的影子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向乔安走了过去。

　　被什么东西敲了敲脑袋，乔安迷糊的抬起头，看吴越禹把一瓶矿泉水正递到自己的面前，灯光被水波折射出点点的闪耀，乔安眯了眯，伸手接过了水。

　　吴越禹坐在乔安旁边，拧开水瓶灌了一口水，半响的沉默后，突兀的开口：“对不起啊。”

　　乔安蓦然愣了愣，回头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干嘛，脑袋被门挤了啊。要说这话也是我说好不好。”

　　吴越禹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啊？”乔安缩了缩脑袋，不想理他。

　　吴越禹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别给我装傻。”

　　乔安转头瞪了他一眼，继而抬头无语的望着远处的住院部大楼，灯火通明，一阵阵隐隐约约的病人间的欢笑声传过来，听得乔安有些晃神。良久，她低低的开口，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力与郁结：“能怎么样，我们之间本来就有问题，爆发不过是迟早的事。”

　　看着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的乔安，他知道，她不过是在故作无所谓而已。吴越禹胡乱地扒了扒脑袋：“现在这样，你打算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啊，现在估计他也不想搭理我，我难不成还能绑了他吗？”想了想有不解气的嘟哝到：“再说了，向来只有他绑别人，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没靠近可能就被打成马蜂窝了……”

　　吴越禹勾起嘴角，痞痞的打笑乔安：“就你，还手无缚鸡之力，整个一女战士嘛，还战果累累。”

　　知道对方是有意逗笑自己，乔安努力的摒弃心里的沉重难过，眯了眯眼瞪着吴越禹：“少爷，知道真正的内伤是什么症状吗？”

　　吴越禹：“……”

　　*****

　　乔安睁开眼茫然的望着房间顶上的吊灯，又是一夜浅眠。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翻了翻，没有看见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明明知道不可能，可自己还是抱着希望在等。两天了，等不到叶先生的一句话。

　　原本以为大家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可是，叶笙，你身边是不是已经换了人。乔安把手机仍在被子上，疲惫的起了床。换做以前，她怎么会让两人之间出现这么大的状况，那可是自己千辛万苦才拿下的叶先生啊。可是，这一次，她已经没有了再打过去的勇气。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乔安被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拿过起手机接了起来：“喂……爸爸啊。”明明知道不可能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在听见那个不属于他的声音时，心底还是有着深深地失望。

　　“吃饭，现在吗？恩……好的。”乔安在自己面前一向都尽量地让自己乖巧听话些，令人之间多年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因此，乔安异常的珍惜，从来不会拒绝乔天逸的要求。而乔天逸对她更是宠爱有加。此时乔安并未注意到自己父亲语气里的一丝丝异常，火速的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掩住不太好的脸色，换好衣服，直奔乔天逸所说的酒店。

　　在侍者的带领下，乔安拧开了酒店包间的门把。红木的大圆桌上是已经点好的菜品，只有乔天逸一人坐在座位上。

　　看着乔安开门进来，乔天逸目光沉沉的盯着女儿，异常沉默。

　　从未被这样的场景接待过，乔安看着乔天逸严肃的样子，心里有些慌张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爸，你……”

　　话未出口，便被身后再次的开门声打断，乔安疑惑地回头，脸上一瞬间的诧异之后，了然与愤怒顿时充刺着整个人，：原来如此。

　　安蕊愣了愣，露出一个温柔无害的笑容：“乔安，你来了啊。”

　　乔安冷冷的露出一声嘲讽的嗤笑，转身便走。

　　“站住。”身上传来乔天逸的难得的怒斥。

　　乔安顿了顿身，再次迈步。

　　“你要还当我是你的父亲，你现在就给我坐下。”

　　乔安不可置信的转身，瞪大了双眼望着自己的父亲，她没想到一向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父亲，也会这样的怒吼威胁自己。

　　安蕊赶紧走过去，拉拉乔天逸：“你别对孩子这样，有话好好说啊。”

　　乔安心底一阵发寒，就着身边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了，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耍什么花招。

　　或许自己也觉得有些过火，乔天逸缓了缓语气，对乔安语重心长的说道：“乔安，你长大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在很多方面对你关心不够，但是，但是……”乔天逸闭了闭眼，艰难地开口：“你不能和叶笙在一起。”

　　“嘭”，乔安手里的杯子落地，应声而碎，水，溅了一地。

　　乔安暴怒地站起身，指着安蕊吼道：“你对我爸说了些什么，拉拢我不成所以来找他吗？我告诉过你里他远一点的，我的事他妈的不用你操心。”

　　乔天逸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乔安，她是你的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妈妈，哦，是吗？”乔安悲伤的语气近乎于自言自语，却再突然间带着哭腔朝着乔天逸抑制不住的怒道：“不，她不配。对我来说她什么都不是……爸，你醒醒吧，她不爱你啊，她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抛下我们就离开吗，因为叶席比你更有钱，比你更有势力……”

　　“啪”的一声，乔天逸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乔安脸上……

　　暴风雨后突然的寂静让所有人都茫然惊恐，乔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泪无声落下。

　　乔天逸愣愣的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脸色苍白。

　　安蕊低低的啜泣声划拨了良久的沉寂，她颤栗的捂住嘴，说到：“我，我先走了。”然后，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乔天逸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摸乔安红肿的脸，却被乔安捂住脸侧头躲开了。乔天逸满脸的自责与心疼：“安安，对不起，我……”

　　乔安沉默地摇摇头。

　　乔天逸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像苍老了好多岁：“你和任何人在一起都可以，除了他……真的，我不能接受……”

　　“爸爸，我爱他……”乔安哑着嗓子开了口，语气很轻，轻的就像一片随时会陨落的羽毛。

　　“为什么？”乔天逸满面痛苦的看着，苦苦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表情扭曲而狰狞：“乔安，你是爱爸爸的吧，你知道爸爸对那家人有多恨吗……”

　　乔安拼命地摇头，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仿佛那样自己就会不堪一击的瞬间崩溃。

　　“我知道，你是想为我报仇对吧，那好，让叶笙喜欢上你，然后，然后我们再如弃敝履般的扔掉他，好不好……”乔天逸疯狂地看着乔安，握住乔安手的双手抖得厉害。

　　“安安，你答应我好不好，”乔天逸不顾乔安的反应，赤红着双眼自言自语般，似乎只有这样他内心的地狱才会拥有一丝温柔，他的执念才会有一些解脱：“你答应了对不对，答应了，答应了……”

　　乔安觉得自己就像黑暗中漂浮在无际无界的远海中的一只空酒瓶，被无情的抛弃在孤独寒冷里，没有方向，没有着落。心里空空的疼，坠落无边永夜的恐惧如影随形，覆骨冰凉。

　　终于，再也承受不住。

　　乔安推开乔天逸，茫然无助地冲出了包间的门。

　　***

　　于卫本陪着叶笙去出席圈里一位老人的寿宴。不料刚下车便看见乔安站在酒店大厅左顾右盼，然后，一位服务生上前与她低语几句后，两人便往一楼的包间走去。

　　叶笙眯了眯眼，突然快步的跟了上去。于卫张了张嘴，却还是未开口。这两天，叶笙虽然很平静，但他觉得他家少爷越是平静就越不正常。

　　叶笙看着乔安消失在拐角处，却只能略带笑容的与迎上来的人寒暄。老人的面子还是给的很足。一番交谈后，对方明显发现叶少的心不在焉，只得尬尴的笑道：“那叶少，你就请先上楼，我去招呼招呼客人……”

　　叶笙浅笑道：“请便。”等人一走，叶笙便向着乔安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刚走近拐角，叶笙看见一个女人慌慌张张的向拐角的另一端跑去，抬手捂住脸似乎在哭泣。背影，很像安蕊。

　　叶笙的眉头微蹙，放慢脚步向那扇半掩的包间门走去。

　　于卫半天不见叶笙人影，应寿星所托来找自己少爷入席，等找到人是便看见这样一番场景。

　　叶笙低着头慵懒闲散的靠着墙壁上，任手里夹着的烟忽明忽暗的自然燃烧着。仿佛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轻轻地抬头瞥了过来，眼神似乎有些涣散，墨染的瞳孔里却好像有着一丝丝不知名的情绪在跳动着，愈演愈烈。

　　于卫被这种眼神吓得愣在了原地。

　　叶笙把手里的烟随意的一弹，便落在脚下，抬脚踩灭最后一丝火光，转身径直离去。

　　于卫忧心忡忡的就近的这间包间，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