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局无解》斯人城

28、所谓廉耻

　　乔安一脸平静的低头扒着饭，可是却食之无味。

　　乔天逸坐在女儿对面，不时的往乔安碗里夹着菜。乔安一股脑儿的全塞进嘴里，强忍住内心的烦躁，给了父亲一个乖巧的笑容。

　　父女俩吃饭的气氛有些别扭。

　　乔安心里一直想着安蕊找上自己的事情，她不知道该不该告知父亲。父亲曾经深爱过那个女人，只是她不知道，现在还爱不爱。

　　她很清楚父亲当初是多么的痛苦，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注定了结局不会好。着实想不清楚父亲对那个女人的态度，对自己答应那个女人去祭拜她的弟弟，自己所谓的舅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乔安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冒然的告诉乔天逸。她心里其实也不希望这个消失在他们父女俩的生命里多年的女人再来影响他们。

　　毕竟，有些东西，不再提起的话，慢慢也就过去了。

　　乔安一心想着压在心里的事儿，却完全忽略了乔天逸坐在对面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眉头皱了再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乔天逸放下手里的筷子，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似的，郑重的开口：“安安……”

　　乔安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心不在焉的样子被乔天逸看出了什么，连忙掩下自己眼底的情绪，回答到：“爸爸，怎么了？”

　　乔天逸一脸纠结难言的样子看得乔安的心越来越沉。
　　深深地叹了口气，乔天逸有些为难的开口：“安蕊，就是你，你的母亲……”

　　乔安咬着牙，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她回来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乔安不知该如何接口，只能木然的点了点头。

　　“你，对她还有映像吗？”乔天逸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有，但是不多。”乔安轻笑着点点头。

　　“恩，”乔天逸点点头，苦笑道：“是啊，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你恨她也是正常的。”

　　看着乔天逸这番模样，乔安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
　　“爸爸，我不恨她……过了这么多年了，真的不恨了。”也许，从一开始也不曾去恨过。乔安如是说道。

　　乔天逸有些愕然，仿佛半响才明白女儿的话：“不恨啊，不恨也好。”
　　说完两人之间一阵沉默，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乔安以为这沉重的气氛会由她来收场的时候，乔天逸却突兀的开了口：“她来找过我了，她说她想见见你。”

　　乔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原来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明知道会得来一个自己最不愿意听见的答案，可乔安还是开了口。不知道是想亲自证实一番，还是仍然对那个女人还是父亲抱有一丝希望。

　　看着乔安过于平静的样子，乔天逸内心的不安与愧疚不断扩大：“你舅舅，也就是安风去世了，希望你能和她一起去看看他。”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乔安依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手足无措：希望吗，是你的希望，还是她的希望？

　　乔安很想这样问问自己的父亲，可是终究还是不忍开口。这句话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于伤人了。他虽然爱那个女人，却也爱着自己。在爱情面前，父亲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罢了。

　　“恩，我会考虑的。” 乔安的答案有些模棱两可。尽管已经答应了安蕊，可乔安还是不愿意直接表明。因为她希望自己的态度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上阻止父亲对那个女人的念想。

　　刚才的一切都在告诉乔安，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乔天逸依然没能对那个女人彻底忘情。

　　乔天逸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了变，目光闪躲地望向乔安的身后。

　　乔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安蕊不知何时坐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此时正举着杯子，温柔慈爱的对自己笑着。然后又抬手指了指窗外，乔安皱着眉转过头，原来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街道旁，车窗被摇了下来，司机带着一副墨镜一动不动的坐着。

　　霎时间，乔安听见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一颗一颗的碎片扎的心里有些疼。

　　乔天逸看着女儿慢镜头似的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心里的愧疚与心疼一时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忙起身抓着乔安的手安抚道：“不去了，不去了，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不去了，爸爸陪你回去好不好。”一边抚摸着乔安的背一边回头交代：“服务员，买单。”

　　安蕊此时也径直走了过来，赶在乔天逸之前把卡递给了服务员。然后转身温柔的开口：“乔安。”

　　乔天逸挪了挪身子，尽量把女儿挡在自己的身后，他从心底感觉到了乔安对这个女人深深地排斥。

　　乔安虽然气他自己这么快就卖了自己，而自己还在傻傻地想着要怎样阻止这个女人再来伤害他。可是，看着父亲的样子，心里还是一阵心疼。在安蕊面前，父亲哪还有平时的样子，不用开口都已经输了。难怪这个女人能肆无忌惮的再来见他。

　　乔安隔着乔天逸对安蕊开了口：“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安安。”对于乔安突然的松口，乔天逸有些慌张。

　　乔安笑了笑，抱了抱他：“爸爸，你路上小心开车，我明天再陪你吃饭。”说完，便跟着安蕊向外走去。

　　安蕊微笑着点点头，对乔天逸道别。

　　看着女儿跟着安蕊上了车，乔天逸无力的坐在沙发上，重重的用手捂住脸。

　　*****

　　墓地的风吹得人有些冷，乔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陌然的看着眼前看样子新建不久的墓碑。

　　安蕊怀里的花放在墓碑前，拿出手巾轻轻地擦了擦本就不脏的照片。然后，良久沉默地看着照片上自己的弟弟。

　　对于照片上的人，说实话，乔安很陌生。在仅有的那几个所谓有母亲的年月里，乔安实在找不出关于这个人的丝毫记忆。也许有，但是太久了，也就忘记了。

　　“乔安，他就是我的弟弟，不管你承不承认，他却实是你的舅舅。”安蕊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萧瑟。
　　乔安没有否认，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着不想开口。

　　等不到乔安的回答，安蕊继续慢慢的开口：“你知道的，我，和你爸爸离婚前，你外公外婆就过世了，我这么多年来，算得上也就这么一个娘家人。虽然安风确实做了许多混蛋事，可毕竟是我弟弟啊。”

　　看着她话里有话的样子，乔安皱了皱眉，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说来，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这么多年也没有好好的照顾他，放任着让他一错再错，最终弄成现在这样。”想到弟弟的死，安蕊的情绪有些悲伤。

　　望了望把车停的远远的司机，乔安想了想，还是出口安慰道：“人死即安，难过也是没有用的啊。”

　　“不，不是的。”安蕊的情绪突然间有些激动，突然拔高的声音把乔安吓了一大跳。

　　“乔安，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安蕊突然诡异的问道。

　　看着她的样子，乔安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我怎么会知道。”

　　“是吗？”安蕊一阵嗤笑：“那我告诉你好了。”

　　不知怎的，乔安心里一阵紧张。

　　“叶笙，是叶笙。”安蕊冷笑着开口到。

　　乔安脑袋里犹如闪过一道惊雷，霎时间被惊得呆在原地，无法动弹。

　　有一些曾被自己死死压制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在不停地蠢蠢欲动。一点一点稀散开来，然后，又逐渐汇成一幅一幅浓重而血腥的画面，清晰而深刻的划在脑海里。

　　不会的不会的，乔安不停的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

　　可是那一晚，倒在叶先生办公室的血泊里的人得脸越来越模糊可见。当时由于过于惊吓加上陌生，乔安实在没什么印象。可是现在那些碎块一片一片拼凑起来，尽管模模糊糊，却越来越像照片上的安风。

　　乔安面上苍白，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听见乔安的话，安蕊冷笑道：“乔安，一个亲手杀了你舅舅的人，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

　　乔安猛的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安蕊，语气有些不稳：“你怎么知道……”

　　“哼，叶笙身边知道的人不少，虽说没有声张，可叶笙也毫不避讳啊，只要查一查很容易就知道了。”安蕊讽刺的开口：“怎么样，叶家住的还愉快吗？”

　　“你查我？”乔安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一晚的画面突然间像幻灯片一般不停在脑中浮现：“可是，与你又有何干？”

　　安蕊没想到乔安会说这么一句话，气的抬起手指指着乔安，哆嗦的开口：“你，你简直不知廉耻，有违人道。”

　　想起叶笙，乔安闭了闭眼，他清俊的侧脸，他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玩味的笑着叫道“宝贝”，一幕一幕的记忆像是地中海的潮汐汹涌袭来，拍打在心上。越过浓浓的一片血雾朦胧，越来越清楚，真实。

　　乔安知道，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这条泯灭道德的路。为了心里的那个魔怔一般的男人，一开始她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乔安平静地说：“廉耻？你呢？为了一男人抛夫弃女，据说那还是个有妇之夫，你有想过廉耻这两个字吗？”

　　安蕊难堪的愣在原地，内心不甘的反驳：“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不爱乔天逸。”

　　乔安狠狠地嘲讽道：“叶笙是干什么的，我想你会查的比我清楚吧。怎么，无可奈何了，所以来找我？不过，人都死了，我可帮不了你什么。”说完乔安转身就走，突然又停步转身道：“还有，离我爸远一点，不然我也会对你不客气。”

　　安蕊被刺激得脸色惨白，看着乔安离开，仿佛打出最后一张王牌似的，高声道：“你知道那个让我抛夫弃女的男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