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46章 自此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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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伯勒族，雪樱圣城，阿瑞斯等人的临时居所。
“霍德，要喝茶么？”巴尔德尔捧着刚沏好的茶，一脸献宝似的递给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弟弟，表情谄媚无比。
“……”霍尔德尔一脸无奈的看了看这只兄长，只好接过那杯还漂浮着无数碧绿茶叶碎末、看起来惨淡无比的“好茶”，在沉思三秒以后，一饮而尽，完全不怕被烫到喉咙。豪气万丈的饮完茶后，霍尔德尔缓缓放下茶杯，一脸英勇牺牲为国捐躯的惨淡表情。
“怎么样怎么样？还好么还好么？”巴尔德尔一见他放下茶杯，立刻一脸殷勤的凑过来上晃下晃左晃右晃，顿时霍尔德尔眼前全是他哥的残影，叫人好一阵眼晕。
“还好……”霍尔德尔顶着遭天谴的风险，以一张无比真挚的脸坚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你的眼里饱含着泪水？那是因为这杯茶是用开水冲的……还没凉透……烫死我了……
“还好？那就好，那就好！”见了他的反应，巴尔德尔再度以一种“傻气兄长”的表情笑了起来，那双和霍尔德尔相似的银色眼睛里似乎有些心虚和担忧。“霍德喜欢就好，那我去跟月读再要些茶包，以后再给你冲些。”
“这茶虽然挺好的……但是我不太习惯……你以后不用再冲了……”霍尔德尔僵着一张脸，舌头发麻的说着。“我还是习惯喝……咳咳！咳！呕！”话还没说完，霍尔德尔突然痛苦的俯下了身，倒在沙发上拼命干咳，其间还夹杂着呕吐声，似乎是吃进了什么异物想要弄出来，结果胃里却什么都没有一样。
“霍德？！霍德你怎么了？”巴尔德尔大惊失色，直接扑过去抱起自家弟弟狠命摇晃，“霍德你别吓我啊！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这就……！”
“没事……”终于停止了干咳，霍尔德尔虚弱的倒在兄长怀里，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之前状态还好，所以停了一阵子的药……现在看来是我太鲁莽了……又加重了……”说着他又咳了几声，整个人苍白而憔悴。
“跟你说过了不能随便停药的！怎么又不听！”巴尔德尔站起来，把霍尔德尔轻轻的放下，跑进了房间里，“你等一下，我把药找给你！别乱动啊！”然后房间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乱成一团。
霍尔德尔趴在柔软的沙发上，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哥哥啊……
“赶快收拾东西准备回伊甸园！明早就走！都快点收拾好！”霍尔德尔刚服下药，感觉好了一些，阿瑞斯匆匆打开门，厉声喝道。
“发生什么了？”霍尔德尔看着脸色或焦急或凝重或不解的其他人。有些茫然的问。
“出事了。”阿瑞斯大步跨进房间，在他旁边撩起长袍坐下，“天照在受封仪式之前逃走了，特别他还是已经内定的继承人，接触到了库伯勒族深层的秘密，他的出逃关系到整个库伯勒族的底线，所以现在整个长老会都疯狂了。再待下去会惹上大麻烦的，天照之前就是在伊甸园学习，我们很有可能被留下来盘查甚至拘禁，虽然我们中大部分人都有能力脱逃，”她扫了一眼身后跟着褒姒的刑天，“但是个人身份很麻烦。你和其他几个人倒是没什么，我和刑天代表的可是光神族与东神族，这件事情严重一点甚至能上升到族群纠纷的高度，那个时候就不是区区外交能解决的了。随意必须趁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离开。”
“总之离开得越快越好，现在大部分游客都在这么做，初步估计一周之内库伯勒族就会实施全族戒严，在那之前外族人经过审查后可以离开，戒严令生效之后除非解除，否则所有滞留本境的外族人都要接受拘禁和询问。这事儿以前我在战时地区干过，非常折腾神经。所以越快滚蛋越好，如果不是晚上禁止通行，我就打算今晚走。”阿瑞斯扭开罐头瓶，喝了一口黄桃汁。
“所以休息一晚上，然后集体滚蛋。”阿瑞斯站起来，解开那件异常华丽沉重但没有丝毫用处的礼服，露出里面一身黑色劲装。她快步走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霍尔德尔看着天花板发呆，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那源自于血脉的天赋正在悄无声息的警告他，似乎有什么危险的、无可挽回的事情……将要发生。
“褒姒，你能不能别一直跟着我了？”被后面紧紧跟随的脚步声折腾的无奈了的刑天转过身，对上小小的褒姒，颇有些头痛。
“……那、那个……刑天同学要、要走了么？”像是被人发现了的田鼠一样，褒姒没想到刑天会回过身来，低着头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问，乌发上的可爱头饰一跳一跳。
“是啊，再不走麻烦就大了。”刑天翻了个白眼，难得度假，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晦气。他低头看了看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褒姒，伸手刮了刮对方通红的鼻头，把手按在对方头上，用一种完全无奈的语气说，“我说，你难道就不能正脸抬起来看看我吗？低着头跟别人说话很不礼貌耶。”
“啊？啊、哦……”褒姒一愣，完全没想到平日里对纪律严肃要求的刑天同学也会有这种轻松的语气，于是红着脸慢慢抬起了头，眼睛还在不安分的到处乱转，显然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这不挺可爱的嘛，虽然不是我喜欢的款，也不难看啊。干嘛整天低着头，跟欠人几百万似的。”刑天心情还不错，和褒姒开了个小玩笑。
“啊？那个……那这样的话……”褒姒脸更红了，磨磨唧唧了好久，才憋出下一句话来，“那刑天同学，喜欢什么样的呢？”他的心怦怦跳着，带着些许不安和期待。
“我？我嘛……”刑天想了想，“我还是喜欢成熟自信一点的。”别像月读那样自信过头了就好。他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想到这里，他又拍了拍褒姒的头，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说：“好啦好啦，回你自己家去吧，我得继续收拾东西准备撤退了，等返校在伊甸园见吧。”
“哦哦、好……”褒姒懵懂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个男人转身离去。
喜欢成熟一点么的？没有关系，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就变成什么样子去等你。
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等到你回头的吧？
带着这样的期许，褒姒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命运这东西，任谁也没能猜到，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和平相见。
从此以后，多少年，他们都再也没有相遇过。
等到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就是他死的时候了。
“殿下，您打算怎么办？回伊甸园？”奥丁一边整理物品一边回头询问一旁的阿瑞斯。
“不回伊甸园怎么办？难道去阿斯加德么？反正也没有规定说学生放假期间不能回去吧？”阿瑞斯叼着黄桃，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往行李箱里塞东西。
“也许我们可以……”奥丁想了想，刚要说出什么，就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所打断：
“英灵殿下属第三支部特别行动员斯嘉蒂，向您报到。阿瑞斯殿下。”
奥丁和阿瑞斯同时回头，冰蓝色长发的“女孩”一身军装，站姿笔挺，跪在地上向她行礼——他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英灵殿的人？什么情况？”阿瑞斯挑眉，她看见对方领口上那显眼的“V”型饰章，倒不是特别惊讶。
“报告阿瑞斯殿下，”斯嘉蒂利落的起身，冰蓝色长发抛洒出一地冰晶般的辉光，“之前传来消息，伊甸园之主耶和华遇袭，现已被燮大人救下送至雾海神宫；伊甸园副君路西法叛乱，部分留宿学生尚未撤出，情况混乱。”
“宙斯那家伙的意思是？”阿瑞斯挠了挠头。
“宙斯陛下希望阿瑞斯殿下解决这次的事件，军队可以任意调用，您是选择直接前往伊甸园还是先返回阿斯加德调兵？”斯嘉蒂那张脸如冰雪般寒冷精致，如同雪雕的傀儡，没有灵魂。
“我就知道。”阿瑞斯叹了口气，手上的手势动作依然没停，“直接前往伊甸园，叛军的杂兵好对付，需要处理的只是一个路西法，我就不信我们一群人回去还搞不定他。我出去跟那群家伙说一下，你给我算一下从这里前往伊甸园的最短路径，明早你和我们一同启程。”
“报告殿下，从这里前往伊甸园的最短路径为通过暗神族首都以诺血城的那一条路。您确定要走那一条么？”斯嘉蒂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块冰封的石头。
“通过暗神族？”伸向门把手的那只手停了下来，阿瑞斯的目光锐利，“……那看来我们只好换一条别的路了。”
时间拖得越晚越不利……啧！这该死的！阿瑞斯心情有些糟，最近几天大事件接连发生，感觉几乎是比以前上古的时候都要忙，她都快崩溃了。
“报告殿下，”一片寂静中斯嘉蒂冷冰冰的语气传来，“属下有办法通过那里。”
“嗯？”
“以诺血城的范围其实很大，除了主城以外的部分都分给其他人员管理。我们所需要通过的那片区域刚好处于一位暗神族亲王治下，属下认识那位亲王，跟他有些交情，可以确保通过无碍。”斯嘉蒂像念书一样枯燥单调的说完这一段话，然后再度闭口不言，任凭微风扬起那美丽的冰蓝色长发，整个人也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美是美，却毫无生命的活力，如同亡者的遗骸。
“哪一位亲王？”
“暗神族旁系，亚伯亲王。”
傍晚。
所有人都已经歇息下了。明天就要回程，还要面对一场战争，阿瑞斯已经跟他们说明了一切，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退后一步回到本族，所有人共同进退。
阿瑞斯侧卧在床榻上，厚重窗帘斜斜的拉开，与夕阳伴舞的晚霞透过窗户落进房间里，金红色的灿烂辉光映照着那对火红色的眸，点染出深浅不同的金色黎明，美得令人炫目。
光在她身上留下悠远奇幻的影子，如同很多年前，丝毫未变。
阿瑞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边那一抹缓缓下沉的金色日轮，橙色的温暖日冕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火红色的云霞聚拢在它周围，如同点燃了整个天际的大火，焚形消神。
世界这样安静，如同陷入沉睡，再也不会醒来。
是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了？
看着黄昏落日，如同窥见一整个世界的毁灭与新生。
这文艺的气氛下一秒就被拿去统统喂了狗。
“阿瑞斯sama~”某只白毛鼹鼠推开房门猛地扑上床，各种蹭各种舔【……】，眼神可怜兮兮——那是一只野生的月读。
“滚。”阿瑞斯一脸麻木不仁。
“嘤嘤嘤阿瑞斯sama你怎么能酱紫对人家！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嘤嘤嘤嘤……不依不依人家就是不依啦！”白毛鼹鼠泪汪汪，死命拽住阿瑞斯胳膊不肯撒手。
“滚。”阿瑞斯眼皮都不抬一下。
“呜呜呜阿瑞斯sama你怎能这样冷血无情的对待人家嘤嘤嘤人家要去告你始乱终弃……”继续死命拽胳膊。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瑞斯隐隐有点头痛。
“阿瑞斯sama你就要走了……人家想要你一束头发留个念嘤嘤嘤……”月读蓝色的眼睛泪汪汪，死命眨眼卖萌。
“什么？”阿瑞斯表示他说话太含糊了听不清。
“嘿呀！好机会！”月读趁阿瑞斯不备，立刻撩起一绺头发拿出剪刀，狠狠向下一刀，动作无比凶狠凌厉地——剪下了一撮银白色的头发。
“阿瑞斯sama再见喽~以后有时间要回来看人家哦~人家当然也会去看你的啦~不要太想念哟~”月读动作敏捷的跳下床，撒丫子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回头飞吻，被雷到的阿瑞斯在床上捧着被剪掉一截的银白长发石化了。
你妹的你丫跑过来各种犯贱就是为了说这个！？
于是阿瑞斯一整夜都失眠了……她怕月读来夜袭她……
深夜，月读寝宫。
漆黑寂静的夜，月读取下灯罩，点燃仅有的一盏长明灯，那橙黄色的火光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幽幽跳动的火苗给黑夜带来了一线光明，那么耀眼夺目。
青铜的灯盏古旧，白色的蜡烛默默燃烧，一滴滴的蜡油顺着长长的蜡烛滴落到灯盏的底部，凝结成乳白色的膏状物质，如同腐化的尸油，纯白干净又肮脏不洁。
橙色的火光照亮了月读没有表情的脸，平日里很少严肃的脸上是祭奠一般的缄默神情，严肃而刻板，简直不像是他自己，而是占据这躯壳的另一朵灵魂，真正庄重、掌握生杀大权的决策者，而那个平日里总喜欢骚*扰阿瑞斯的小丫头，不过是张过于真实的面具罢了。
他取出古旧的火盆，长久的使用使上面黑色的漆都被剥掉，露出冰冷生铁的本质来。火盆外缘雕刻着流传自上古的史诗故事，最初的女神“原”对库伯勒族先祖的祝福与护佑，那些被孩童们信以为真的美好誓言，那些被长久传诵的古老童话。
童话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历史，没有谁说得清楚。
月读把火盆端端正正的摆好，从和服的宽大内袖里取出火折子，在长明灯上点燃了，丢进火盆里去，看见那火焰霎时便旺了起来，很快便占据了整个火盆，持续不断的烧灼那些已经破损、露出银色内里的边缘，留下其黑色的焦痕。
他静静的看着那火焰燃烧，慢慢的临近熄灭。
这时他又从口袋里取出别的东西来，有一些一些零散的、写满字的纸片，又或者某些时候无意间偷拍的那个人的照片，或者其他一些曾经对他有意义的东西，统统扔进了火里，烧成灰烬。火焰越烧越旺，金色的光照亮了他没有表情的脸，还有眉角刚刚涂抹上的红色的眼影，在那浑浊光影的照耀下如同血色的泪水一般刺眼。
他看着那火，沉默着，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最后他从和服袖子的内袋里取出一小撮银白色的亮丽长发，在手中一根一根的捻着数着，仿佛历数时光。
那眼睛里的挣扎和迷惘最后都消失了，他把那一撮银色的发束在一起，丢进了火盆里。
他看着那亮丽的银发在火焰中渐渐失去光泽，一点一点的蜷缩起来，慢慢地变成枯萎的焦黑色，直至最终，在金色的火焰里化为了一滩灰烬。
月读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没有表情的悠长呼吸着，天空般湛蓝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动。
——也许我曾经在意过一个人，并且非常非常在意。
——但是现在，我已经忘记那个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第90章 第46章 自此陌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