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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第35章 命运奏响的音符 ...


  •   “……若将这地上众灵寄以天上繁星……
      “……怕是连星辰的轨迹也将要错乱了吧……
      “……若将这地上众灵寄以天上诸神……
      “……怕是连圣殿的穹顶也将要坍塌了吧……
      “……若将这地上众灵寄以天上命轮……
      “……怕是连无形的纺车也将要碎裂了吧!”

      缥缈的歌声在火海里摇曳,唱歌的那个人也在摇曳。
      火海在燃烧,唱歌的那个人也在燃烧。
      赤红泛金的烈焰,银白如雪的火光。
      西比尔伸展开双臂,她像蝴蝶那样跳着舞着,口中唱着晦涩不明的歌谣。焚烧了整个古都罗成的火焰悄悄爬上她的裙摆,那黑色的裙裾如花朵般盛放飞扬,在空中掠过的时候带起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如同天空落下的陨星,微不足道的石子隔着亿万光年的距离向着星球上的大地坠落,它撕裂了风和空间,无与伦比的速度摩擦空气带起致命而美丽的光,直到最后的最后,落于地上,归于永恒的沉默,完成永恒的愿望。
      西比尔永恒的愿望是什么?
      没人知道。
      甚至连她自己也已经快要记不清了……最开始的时候,究竟是为什么,停留在那个宁静安详的众神国度里呢?
      预言者生而知之的使命?虔信者无法磨灭的向往?平凡者至高究极的渴望?
      可能是其中之一,也可能是其中全部。
      生命的思想永恒复杂,潜意识里划过脑海的想法或许有千千万万,可真真正正被意识到、被考虑到、被保留下来的,不过是那么寥寥几个而已。
      纷落错杂的潜意识在脑海里烛火般闪动,一个熄灭另一个就亮起,永恒无休止的重复。
      只是这些潜意识已经不再重要了……对于现在的西比尔而言,重要的只有脑袋里不停旋转的这首歌。
      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要唱,自己要跳,自己必须唱和跳——没有任何缘由地,就是这样觉得——直到某一个人抵达为止,并欣赏完全部的乐曲为止。
      西比尔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她也就这样做了:

      “我时常感到可爱滑稽,人间万事是这样离奇:
      “天上众神,地下诸魔;
      “曾经他们是相亲相爱的,如今他们是互不相识的。”

      她唱歌的时候,黑裙上赤红的火焰肆无忌惮地爬动着,逐渐地覆盖了她的身体。但在那之后,火焰蔓延的速度忽然就变慢了——之前西比尔手上燃烧着的冰冷银火,似乎是不满足于有入侵者来与它争夺剥夺这个猎物生命的权力,沉默而霸道地开始了反击。两种颜色全然不同的火焰,在西比尔身上疯狂地蔓延:红色的火点燃了她精致的衣袍,烧焦了她光滑白皙的皮肤,烤干她的血液,从这个女人身上疯狂地掠夺生命的滋味;银色的火焰也不甘示弱,它爬上西比尔绚丽柔顺的粉色长发,火焰蔓延的地方那头长发不曾干枯,反而更显光洁亮丽……假人般的光鲜亮丽。
      红火吞噬的是生命,银火掠夺的是灵魂。
      它们都令西比尔陷入无与伦比的虚弱状态中,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比尔的动作没有半分停滞,反而更加的张扬、有力。
      这大概是雍容华贵的女预言家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放肆地跳舞,如此放肆地纵情欢乐——神的国度美则美矣,毫无生气。那里没有人类社会的阴暗浮躁,却也没有他们的穷凶极奢、恣意享乐。众神的意志洁净而纯粹,就连玩笑也是无伤大雅……即使后来那国度被分裂被玷污,它曾经的辉煌也是无与伦比的。
      当女预言家以裙摆为花朵肆意绽放时,当她激昂高歌时,红火与银火的交锋也终于开始。
      它们爬上了女预言家的后背,并以那里为战场开始作战:泛着两种不同光辉的火焰疯狂跳跃闪烁着,它们彼此碰撞、彼此交锋、彼此融合,每一点火焰——即使是星星点点到仿佛瞬间就可以熄灭的火苗——都拥有自己核心深处的“火种”,那最肮脏又或者最纯净的所在……火焰蔓延的尾部碰撞,彼此竭尽全力的争夺,只为吞噬对方核心的“火种”,以此来壮大、发扬自己的存在。
      第一轮交锋很快就结束了。
      有赤红吞噬了银白,也有银白吞噬了赤红。涨大的火焰气势汹汹地对峙着,红火的高温点燃了西比尔的衣裙,第三种火焰——最普通的火,不是阿修罗所释放的、不可熄灭的红火,也不是西比尔点燃自身的银火,那最普通最普通的火焰,给西比尔周身营造了炽热的环境——阿修罗的火和西比尔的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在这最普通的事物面前落了下风,因为它能造成二者完全无法达到的影响:
      ——它能令西比尔感到无与伦比的痛苦。
      灵魂的消亡对祭司而言是必然,于是西比尔西比尔点燃了自己,这献祭她心甘情愿;阿修罗的红火在银火的干预下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但第三种火不一样……它代替了红火的职责,蒸干这具身体里高达百分之四十的水份,烤焦西比尔的皮肤,深入她的身躯内部,剥夺身体里的那些水,像贪吃的人类烤熟羔羊那样烤熟西比尔——唯一的区别是不会有人来吃一具已经变成焦炭的尸体。
      西比尔的喉咙干渴,她的嗓音嘶哑。
      这就是高度脱水的后果。
      或许在倾听者抵达现场之前她就再也不能歌唱了……那是最糟糕的结果。
      对命运的抗衡失败,从此祭司的真血消亡于世上,她所爱的那个国度、她所爱的那些众神……都将步入无可挽回的末路。
      这是西比尔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如果还是不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这命运存在还能有什么意义?
      只是变得更加应该被拖出去打死一万遍而已。
      于是西比尔仍旧唱着,唱着……这个教堂中心的祈祷室是近乎全密封式的结构,高温聚集在其中,能量难以流出,于是火场里的温度进一步升腾,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喉咙滚烫……那些曾经用来布置神秘气氛的道具都被点燃,纱帘、屏风、幔帐、桌椅……祈祷室里很快就弥漫起浓浓的黑烟,西比尔空洞的眼眶里弥漫出晶莹的泪水——几乎没什么水,全是盐。

      “神子爱上魔女,浓黑浸染他太阳般光辉的冠冕;
      “他已褪下王袍,他已摘下王冠,他已除尽荣光;
      “所行诸恶之果仍需自食,爱情无以回应;
      “或许他终将一偿所愿,但那时一切已是不可得见。
      “金阳赴终银月随,天空是他们的挽歌;
      “铂金的英雄披上黑色甲胄,
      “她一路高歌凯旋,终末的御座设立在黑暗之巅;
      “谁说只有魔王才能凶狠残忍?
      “到了最后,神也将满手血腥。”

      红火与银火在西比尔身上的争斗进一步升级,它们不再正面交锋,而是像比赛似的,拼尽全力向着还没有被火焰覆盖的位置移动,似乎只要抢占下更多的地盘,就能把对方一次打入谷底。
      西比尔已经变成燃烧的人形,只剩一颗头颅与脖颈尚还幸存——头发早就已经变成银火的“地盘”了。
      火蔓延的速度极快,攀上脖颈也只是分分钟的事——西比尔的半个身躯已经焦黑,她此时正介乎生死之间,唯一要紧的便是近乎干裂的声带:如果不能发声,脑子里的预言再重要也没有意义。
      只是火焰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即使是西比尔自己点燃的银火也没有试图去支持一下自己的创造者——红与银的火,宛若生死仇敌一般的对峙着,疾风般攀上那张美丽干净的面孔,顺着那一张一合的嘴“滑”了进去,蔓延至五脏六腑。
      ——真是干脆的不得了。

      “在世、界面前,生命价值几何?
      “这真是个天真的问题;
      “答案当然是:
      “在世界面前,生命什么也不、是。
      “一切都……可以变的很残、忍:
      “战争中流淌的那么多鲜血,
      “有神魔、也有凡人,有老人也有孩、童;
      “死、神都对他们一视……同仁。”

      西比尔断断续续地吐出破碎的音节,似乎还能希望事情有所转机——还没有唱完啊,她还没有唱完!倾听者也还没有到场,这时候怎么能就这么去死呢?
      她得坚持,她得坚持……她必须得坚持!
      由她左眼所化的孩童在战争结束之前成长不到她这样的程度,而其余的祭司必将死于他们的家乡……只有她,只有她!
      能拧着命运的脑袋念出对方笔下故事的人只有她!她还不可以去死!
      不可以……
      西比尔的意识昏昏沉沉,她竭力遗忘焚烧的痛苦,口中吐出那些词句,语法何其混乱,似乎倾诉者已经疯癫:

      “……鬼的头颅在烈火中歌唱……
      “他说——神将死去,紫……王被杀死在神圣殿堂。
      “手刃爱人的……黑铁的城墙,谁的剑……正和那血一同哭泣?
      “天国的……在魔鬼的……中坍塌,众神已……于这世上……”

      银火先红火一步覆盖了西比尔的耳朵,她隐约地听见,祈祷室之外火焰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除此之外,非常安静。
      真安静啊……她的族人们,是不是已经死光了?
      生于罗成,生为祭司,就注定了这样的不幸。
      没有什么下辈子可言,今生是这样的结局,也就只能这样画上记号。
      ——没有修改的权利。
      祭司的未来没有修改的权利……那么,命运有吗?
      西比尔的意识一会儿昏沉一会儿清醒,银火压过红火时消逝的灵魂让她昏沉,红火压过银火时那烧灼躯体的疼痛令她清醒,她处在这样的半梦半醒之间,带着点难以控制的恶意等着倾听者的到来:
      MDZZ,不管听的人是谁,你他妈快点来好不好!
      雍容华贵、高雅美丽的女预言家,终于也在死亡的边缘被逼的近乎精神崩溃。

      “……魔女发出最后的诅咒,令千疮百孔的世界再度分崩析离……
      “她所敬爱追随的王啊,已湮灭于最后的审判……
      “若有可能的话,便将这命运从我手中夺去——
      “公之于众,告知于天下吧!”

      西比尔模糊嘶哑的嗓音忽然清晰,她欢欣鼓舞,这是预言的歌谣却也是被命运压迫者的诉讼,多少年来她都想发出反抗的声音,此时此刻顺应命运,她终于能大声喊出这样的语句!
      身体上的疼痛不再重要了——她仅存的灵魂被她的意志带动,兴奋的快要颤抖起来!
      宣告命运!反抗命运!狠狠地打那并不存在的命运之神的脸!
      这是一个祭司终身的追求,这可真是……
      棒!极!了!

      “即使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却仍然想向上苍祈求:
      “让水的波纹告知冥河之底的最后神明;
      “让风的拂动告知流浪世间的幸存之人;
      “让大地的气息告知落入凡世的天国圣树;
      “让岩浆的沸腾告知地核深处的旧世弃族;”

      短暂而激烈的兴奋过后,西比尔沉下心来。她一边唱一边听,用残损的耳朵和已经不剩多少的灵魂全神贯注地搜寻着某个人的痕迹。或许是命运终于看不过自己的宠儿被时间如此欺凌,终于大发慈悲地向她伸出了援手,连带着命运之神的那份一起。
      西比尔听见脚步声。
      凌乱的脚步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个人来了。
      没有多想,在祈祷室着火的门四分五裂的那一刻,西比尔收敛了身上所有的痛苦和疯狂,又变回了那个雍容华贵、高雅美丽的女预言家。
      她以最标准的礼节向着那个人鞠躬,即使自己正在痛苦地燃烧:
      “呐,亲爱的摩西,请听我唱完这最后的歌谣。”
      最后到场的倾听者注视着在火中歌唱的她,冷漠的黑眸里闪过炽烈至极的红。
      湿婆缓缓地点了点头。

      附录·西比尔最后的预言诗

      若将这地上众灵寄以天上繁星
      怕是连星辰的轨迹也将要错乱了吧
      若将这地上众灵寄以天上诸神
      怕是连圣殿的穹顶也将要坍塌了吧
      若将这地上众灵寄以天上命轮
      怕是连无形的纺车也将要碎裂了吧
      我时常感到可爱滑稽,人间万事是这样离奇
      天上众神,地下诸魔
      曾经他们是相亲相爱的,如今他们是互不相识的
      神子爱上魔女,浓黑浸染他太阳般光辉的冠冕
      他已褪下王袍,他已摘下王冠,他已除尽荣光
      所行诸恶之果仍需自食,爱情无以回应
      或许他终将一偿所愿,但那时一切已是不可得见
      金阳赴终银月随,天空是他们的挽歌
      铂金的英雄披上黑色甲胄
      她一路高歌凯旋,终末的御座设立在黑暗之巅
      谁说只有魔王才能凶狠残忍
      到了最后,神也将满手血腥
      在世界面前,生命价值几何
      这真是个天真的问题
      答案当然是
      在世界面前,生命什么也不是
      一切都可以变的很残忍
      战争中流淌的那么多鲜血
      有神魔也有凡人,有老人也有孩童
      死神都对他们一视同仁
      恶鬼的头颅在烈火中歌唱
      他说众神都将死去,紫色的女王被杀死在神圣殿堂
      手刃爱人的魔王啊,黑铁的城墙上,你的剑是否正和那血一同哭泣?
      天国的帷幕在魔鬼的祈祷声中坍塌,众神已绝迹于这世上
      魔女发出最后的诅咒,令千疮百孔的世界再度分崩析离
      她所敬爱追随的王啊,已湮灭于最后的审判
      若有可能的话,便将这命运从我手中夺去
      公之于众,告知于天下吧
      即使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却仍然想向上苍祈求
      让水的波纹告知冥河之底的最后神明
      让风的拂动告知流浪世间的幸存之人
      让大地的气息告知落入凡世的天国圣树
      让岩浆的沸腾告知地核深处的旧世弃族
      他们终将归来,于无人之处续写登峰造极的史诗
      我将注视着命运并为之祈祷
      直到永永远远
      永永远远
      ——直至这血脉终结,这使命告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3章 第35章 命运奏响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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