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第46章 葬礼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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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斯谁也没通知，她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道道尔学院，也想要独自一人前去参加霍尔德尔的葬礼。
之所以说是“想要”，是因为她迈出道道尔学院结界的时候，东方爱悄无声息的跟上了。
阿瑞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东方爱是怎么甩开侍神者提尔斯那堪称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的，但她既然跟了上来，要和自己一起去参加霍尔德尔的葬礼，那就断断没有拒绝的理由。不只是因为担心女神独自一人在外行动可能遭受危险，更是因为祭司一族是经由东方爱之手诞生的种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祭司一族和库伯勒族的性质是很相似的。作为造物者，东方爱有足够的理由和身份前去参加祭司一族最后血脉的葬礼。
祭司一族最后的血脉，霍尔德尔的葬礼在大雨中举行。
阿瑞斯看着那张和弗雷颇有几分相似的苍白面孔被绣满华丽金丝的织锦包裹，在金红色的炽烈火焰中焚成灰烬。
那些灰烬被从寂远神宫的最高处抛洒向天空，被大雨很快的冲刷干净，深埋入被黑色泥土覆盖的大地。
这些都是阿瑞斯一个人做的，东方爱陪伴着她。霍尔德尔本来也没有什么朋友，在寂远神宫的时候只有侍者会偶尔进入送饭，其他时刻，都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瞭望那一片连绵的远山，巴尔德尔的灵魂陪着他，他们两兄弟都是一样孤独。
阿瑞斯还记得，极夜黎明之战刚结束的那一段日子，赵公明和该隐都还不是她学生的时候，那段时间她在道道尔学院里闲得无聊，经常跑到寂远神宫去和霍尔德尔聊天。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的时候，她记得霍尔德尔对她说，如果他死了，不要遗体在泥土里朽烂，要化为天地化为山河化为万物，他要看这个世界再度走向辉煌，或者走向毁灭。
那个时候她以为霍尔德尔是开玩笑的，身为祭司，他的寿命那么漫长，怎么可能会轻易走到终末呢？但看他说的那么认真，她便也认真的记下了。
而今，这个旧日闲暇时的无心玩笑，终于成了现实。
霍尔德尔的骨灰被阿瑞斯亲手洒遍山河，寂远神宫那么高，离大地那么遥远，风会将那个男人带往他想要前去的方向。
——霍尔德尔，你现在是真的自由了。
——禁锢你的腐朽躯体已经毁灭，那脱壳而出的灵魂，应该已经自由自在的游荡在天地之间了吧？
“死去的人已经获得了自由，可活着的人还在遭受劫难。”东方爱站在阿瑞斯撑起的黑色雨伞下，雨滴打湿了她纯白的裙摆。女神凝望着那如同泄洪一般的朦胧雨幕，辽阔的山河绵延无尽头。阿瑞斯给女神撑着伞，侧耳倾听豆大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啪啪作响的声音，奏成一曲世界上最孤寂的和歌。
阿瑞斯站在寂远神宫的最高处，寒风扬起她的长袍，大雨打湿她的衣角，她站在山峰之顶，向着下方那广阔辽远的大地瞭望。她看见青葱的森林，她看见绵延的山脉，一切都已经和曾经的记忆全然不同。阿瑞斯忽然觉得很累，疲倦的想要闭上眼睛，而后再也不睁开。
在这一切全都结束之后，如果她还活着，那就去一次冥河，看看那些沉溺其中不愿醒来的灵魂倒影。那些灵魂多笨啊，芬里厄告诉过她，在冥河下方就是灵魂之流流经的路途。只要忘记那些倒影和幻想，沉进冥河之底，那些饱受折磨的灵魂就能得到新生。只可惜大多数灵魂都选择痴痴的看着冥河中的旧日倒影，放弃了通往救赎的路途。
霍尔德尔的灵魂如今大概就沉在冥河之底吧？他已经得到了自由，也即将得到新生。
“真好啊……这么多年的禁锢，你也算是解脱了。”神与人的巨大差距，阿瑞斯险些忘记了，离别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昔年伊甸园中的故人，她现在已经送走了多少？
巴尔德尔死了，褒姒死了，月读死了，须佐死了，如今霍尔德尔也死了。
算一算，当年的故人，也早就不剩几个了。
有人死了，有人活着，活着的大多变成了仇敌。
宿命吗……
这种让人信仰却又格外不爽的东西……
“死去的人并没有获得自由，活着的人也还在遭受劫难，女神大人。”同样撑着黑伞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阿瑞斯和东方爱身后，神色始终令人捉摸不透。
“撒旦？幻象吗？”阿瑞斯转身，毫不意外的看见了那个留着紫色卷发的妖冶身影。她微微侧身挡在东方爱和突然出现的撒旦之间，抬头望向对面那个身形笔直修长的男人。即使在雨中，他也依旧高贵优雅如帝王。
“溟，你来做什么？”
紫色头发的女神从阿瑞斯被后探出头来，流淌着金色星河的紫色眼眸那么璀璨，在雨幕中明亮如灯火。
“霍尔德尔的遗书，我认为还是留下什么东西来提醒你们一下比较好。不过即使是我也有估计失误的时候啊……我猜的是阿瑞斯会和奥丁一起过来，却没想到随行的是女神大人。看来这一手准备还是十分有必要的。”那个身影在雨中冲阿瑞斯笑了笑，微微闪了一闪，这种时候才能看出这其实是个能量塑造的分身，并不是实体。“虽说以你的性格必然回去整理他的遗物，但是按照那孩子模糊无比的说话方式，我认为我最好还是留个分身亲口告诉你比较好。”
那个虚幻的撒旦轻笑着靠近，在阿瑞斯耳边吐下一缕温热的气息：“不要过多关注你面前的，仔细想一想你忘记的。那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阿瑞斯的眼神微微一动。
语毕，虚幻的身形顿时破碎成无数片，化为烟雾消失在雨幕之中。
面前的，忘记的……
那个梦……！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醒醒醒醒，不要沉溺在和老情人的会面之中忘记了你身后的顶头上司。”东方爱发现阿瑞斯愣神，努力踮起脚狠命戳后者的脸，纤细的手臂勾住阿瑞斯的脖子，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阿瑞斯背上。“快要浇透了诶，再发呆就扣你工资！你还想在看到黄桃这个种类的水果吗？”
——最萌身高差，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只会使某矮子的怒槽不断上升。
“……请不要每次我和某几个人一见面你就用这种诡异的调侃词语好吗，原大人？”阿瑞斯回过神来，顶着一张面瘫脸，把右手里握着的雨伞换到左手，微微俯身下蹲，利落地把和她自己的身材相比较而言堪称娇小的东方爱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场景非常和谐完美，丝毫不突兀。
东方爱：“……”所以说我讨厌生活在一群高个子中间……
“有一件事要提前说一下，我们接下来可能没有办法先回到道道尔学院去，之前撒旦留下来的提醒似乎有什么重大意义存在，我要去先收拾一下霍尔德尔的遗物。委屈你陪同了。”阿瑞斯慢慢向寂远神宫中霍尔德尔生前的寝宫走去，雨似乎已经渐渐变小，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夹杂在脚步声里，变得越来越轻，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算了吧，按照湮你这家伙一贯的性格，我还是跟着你比较放心。”东方爱像小女孩一样坐在阿瑞斯肩头，伸手接过黑伞撑着，防止由于高度问题自己的脑袋不断和伞的内面亲密接触。她撇了撇嘴，伸手孩子气的揉乱了阿瑞斯一头银毛，“采用回归灵魂之流转生的方式复活可能会造成一部分记忆缺失，我觉得两个人丢掉关于同一部分的记忆的可能实在是太小了，我们互相捡漏吧。”
“好啊，你抓稳了。”阿瑞斯加快了脚步，穿行在孤单寂寥的宫殿群中。
战争前夕，任何可能遗漏的因素都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更何况，梦境里炽烈的火焰之中歌唱的头颅，背着十字架的焦黑人形，无论是谁，在窥视到的第一眼，都能感觉到一种不祥的气息。
到底是谁成了谁的梦魇，谁被谁遗忘了灾厄的过往？
遗书这种东西，其实非常好找。
霍尔德尔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阿瑞斯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字迹潦草的纸。
东方爱拉着阿瑞斯的头发让她把她放下来，蝴蝶一样奔了过去，拿起那张纸就想要开始念，然而在她看清第一个字符的瞬间表情就扭曲了。
阿瑞斯默默憋笑着夺过那张纸，自己开始艰难的分辨每一个单词。
霍尔德尔的字其实很好看，并不像是蚯蚓爬来爬去留下的那种诡异痕迹，重点在于霍尔德尔是个盲人，他写字写着写着行就歪到一边去了，也没有办法分辨落笔的位置是否和之前写下的字迹重合，于是就造成了一片混乱的情况。盲人书写文字自然和正常人不一样，阿瑞斯闭上眼睛，把那张正面涂抹的乌七八糟的纸反过来，修长的食指摩挲纸张干净的反面，凭借触感念出上面凌乱涂抹的文字。
“遥远的……曾经终结过的又被复活了的时代……大地污秽的胎衣……撕裂大地的伤口，汹涌而澎湃的、烧融世间万物的太阳之泉……弃族之子民化身复仇的妖鬼……将要、归来……”有一些字迹实在是太过凌乱，阿瑞斯也无法分辨出来到底写的是什么，只能一掠而过。
嘴上一边念着，阿瑞斯的大脑飞快运作，从这薄薄的一张遗书里提取出各种关键性的词语，重新组合在一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曾经终结过的又被复活了的时代……撕裂大地上的伤口……烧融世间万物的太阳之泉……弃族之子民……
在太古基础上建造的上古……金伦加鸿沟……拥有极致高温的地下熔浆……被放弃的凡人……
阿瑞斯猛地睁开眼睛，她和东方爱的声音在一瞬间重合：
“金伦加鸿沟底部的封印！”
金红色与紫金色的目光相对，都能看出对方心中巨大的震动。
如果真如这份遗书——不，如果真如这份预言所述说的那样，那么——
——就要出大事了！
世界树深处，龙族祭坛。
大地深处传来异常剧烈的震动，那震感强烈的足以惊醒沉睡中的巨龙。空洞的大树内部有木屑和积攒数万年的灰尘簌簌落下，盘卧在巨大祭坛的黑色巨龙抬起硕大无比的头颅，深黑色的鳞片在阴影里熠熠生辉。
泷迅速移动身躯来到那直通金伦加鸿沟最深处的裂缝旁边，黑色的龙瞳向下方凝望，一片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暴作的金红色岩浆，那些沉寂了几千万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熔岩正在沸腾，多少年以前神灵亲手种下的封印已经脆弱无比，而今那些被镇压封印数万年的生命即将从地底深处爬到地面上来，对一切活着的生物进行他们迟来了多少岁月的复仇！
“已经彻底苏醒了吗……弃族的子民啊！”黑色巨龙从喉咙深处发出震撼众灵的龙吼声，那吼声如青铜古钟轰鸣震颤，如同雷霆在天空翻滚！
濒死的世界树在这吼声之中颤抖，而荣耀磅礴的力量穿透地壳为古老的封印注入新的能量，尽管它已经预见到了这个封印在不久后的破碎和那些恶灵的四散奔逃，但它必须为那道封印施加力量，哪怕只是为了给伙伴们再争取一点时间……或者说，给自己争取一点提醒的时间。
黑色的巨龙步履艰难的穿过世界树内部狭长的甬道，它的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这给它的行动造成了一些不便。
泷穿过世界树扭曲盘扎的根系重新现身在天空之下，它扬起黑色的骨翼遮蔽了半个天空，黑龙的双翼扇动，终于跃上天空！
泷在广阔的天空下自在的舒展双翼，同时精确的感知力扩散开来，在狂风呼啸之中确立了目标，它转过一个方向，向着道道尔学院的方向飞去，双翼扇动之间达成了绝对的高速，火色的音锥在背后一闪而逝，身后呼啸而过的狂风是龙族天空之主荣光的证明！
现在这个时候再坚持队长大人留下来的命令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七魔王再也无法借助金伦加鸿沟的熔岩能量，因为那些沉睡其中的恶魔已经苏醒，那对双方而言都是更大的劫难！
现在泷要做的，就是首先去通知祂的同伴。
祂只能祈祷，一切都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第161章 第46章 葬礼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