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15章 叛族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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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伯勒族，雪樱圣城，长老院议事厅，偏殿。
库伯勒族传统的樱花节才刚刚过去，偏殿外围的樱花还没有完全凋谢，碎石子铺就的林间小路已经被凋零的粉色樱花彻底覆盖，连原本碧绿的残叶也被一并掩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两种颜色，天的蓝与樱的粉，二者之间交错的是那一片凋零的纯白，恍如世界尽头。
穿着素色和服披着深棕色羽织的男人脚踏木屐，头顶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漫游在这片介乎生死之间的樱花林中。粉白色的娇嫩花瓣被昆虫啃食，残骸从樱花树的枝干上落下，悠悠的飘落到那顶绘有白鹤图案的油纸伞上。伞下的男人微微抬头，露出淡蓝色的眼瞳，靛白色的头发已经养的很长很长，顺着肩头垂落到腰际。鼻梁上架了一副细框的眼镜，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温文尔雅，眼中偶尔闪过的锐利却是怎么样都掩盖不了的。
须佐缓慢而优雅的前进着，深色的木屐碾过路上那一片粉白色的樱花残骸，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在粉白的大地上留下那一条小路的痕迹。
他踏上木质的阶梯，将手中的油纸伞收起，插进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伞筒里，细长白皙的手指握住木制的栏杆，顺着大殿外围环绕的、颇有西式风格的木质阶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动作看起来十分迅速，却也走的非常稳重，一步一个脚印，丝毫没有忍者们轻快跳跃的节奏。
迈过最后一个台阶，他伸手轻轻在金丝楠木的大门上叩了叩，丝绸编织的和服大袖滑落下来，堆积在小臂与肘部交接的位置，露出来的小臂皮肤光滑而白皙，肌肉由于胳膊弯曲的动作微微凸起，隐约可以感受到那一层皮肤下方深深隐藏着的恐怖力量。没有等门内的人回答，须佐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作为长老院议事厅偏殿这样一个如此重要的地方，这里的布置实在是太过简陋了。没有预想中的金丝纱帘、珍珠垂幕，更没有什么名贵的熏香、装饰繁复华贵的廊柱，只有一排排深色的大柜子在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散发出淡淡的油墨香气。每个柜子都分成无数个小格，每个小格里都放了一个竹编的篮子，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小纸筒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里面，所处的位置和纸筒的颜色表明它所贮藏的情报的重要性，以及这份情报所报告的时间。
天容阁，库伯勒族所有的情报最终都会流向这里，这是库伯勒族最大的情报聚集地，却被如此轻描淡写的安置在一个几乎半公开的地方。
须佐直接略过那些最前面的柜子，向着大殿深处走去。他越往里走，那些柜子的保密程度就越夸张。一开始只是摆在开放的篮子里，渐渐地换成木制的带锁小盒，最后的柜子直接变成了全封闭的金属柜，需要同时检测视网膜、指纹、本人语音验证密码才能够开启，内部还存有需要调换钥匙反复开启三次的锁盒，严密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那些直接镶嵌在柜子上的输入栏目微微散发着暗淡的绿色光彩，冷厉突兀的金属风格和整座木制建筑物都格格不入。
走到这些金属柜子面前的时候须佐的步伐慢了下来，他转头四顾，仿佛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好像迷了路一样……可实际上他在一个个排查那些金属格子左上角那小小的标号，搜索着他所需要的那一个。因为格子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身为暗部首领的他，也不得不停下来找了好一会，才终于捕捉到那个他所需要的标号。
遵照显示器上的提示，先是输入左右手的尾指指纹，然后彻底扫描左眼的视网膜，最后用字正腔圆的库伯勒族古语回答显示器上的刁钻问题，那折磨人的锁舌才终于心满意足的缩了回去，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须佐打开金属的柜门，取出那个雕刻着樱花的木盒，强忍着摔门的冲动，扭头在显示器上又点了几下，才抓住那柄从专门储藏柜里滑出来的钥匙，有点粗暴地塞进木盒上的青铜锁里，按照显示器上弹出的下一步指示，反复开启三次，最终得到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情报纸筒。
扭开上面小小的纸盖，确认里面只有空荡荡的一片之后，须佐的心不由的紧了紧，向幽暗的偏殿深处望去，心头发出一声叹息。
果然……
忍住毁掉这些麻烦玩意儿的冲动，须佐面无表情地把小盒重新锁上扔回柜子里，重重的关上柜门，金属撞击时发生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回荡，孤寂的可怕。
大概是被那繁琐的取文件程序给折磨的没了耐心，须佐接下来的脚步不再平稳，有点带着冲劲的——或者说逃跑也不为过——迅速脱离那一片大柜子的阴影，走到这个偏殿的最深处。
明明是白天，这里却如同夜晚一般黑暗。
或许是没有窗的缘故，这里也就没有光，于是显得格外昏暗。唯二的光源是那一盏古旧的青铜灯，以及放在小桌旁的一个火盆。盆里燃烧着火折子，还有其他一些零散的纸片——有不少大概是从那张小桌上掉下去的，毕竟那上面堆积的文件多得简直令人发指。
月读坐在小桌后面，他整个人几乎都被那一大堆文件给挡住了，只露出白色和服的一角，别人才能意识到这堆东西的后面其实还有个活人。
“月读。”男人的声音低沉，他跨过凌乱散落了一地的文件，站到另一个人的旁边。他背对着火光，耀眼的红光映照着他深色的和服，给人以瞬间的错觉，仿佛这个男人正在熊熊燃烧。
“你来了？来得正好，那歧传回来的最新情报你已经看到了吧？再加上之前的消息，使灵魂与力量结合，异常的表现……不会错的……绝对绝对不会错的——！”月读的声音疲惫不堪，似乎还参杂了些许恐惧，“——那是——那是原的‘融合’之力！和岳薇那种半调子不一样，这可是——这可是真正的女神！”他的语调因为恐惧而拉长，在偏殿内回响，仿佛溺水之人的绝望呼喊。
“镇静一点，月读。只是这些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须佐看着月读那张绘有精致妆容的面孔因为恐惧而显得扭曲，眼睛瞪的大大的，海蓝色的瞳仁却缩得极小，眼白里面隐隐可见青与红交错的血丝。
那份情报是昨天傍晚送过来了，因为标注了顶级的保密级别被月读立刻查看，看完之后月读就把自己关进了偏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送饭的那些侍者都被赶了出来。现在看来，不只是一直没吃饭，就连整个晚上也都一直没睡，处于极度震惊带来的愤怒和恐惧中。
“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啊……这——这算什么啊！”月读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他把头低下，晶莹的眼泪融化了那一片精美妆容，他笑得癫狂而又歇斯底里，“——这他妈的到底算什么啊！？曾经那样把我们放弃了，又在如今的时代重新醒来——我们凭什么要为她卖命？！千万年来我们这一族所遭受的苦难还不够多吗！？就因为她创造了我们，我们就必须服从于她！？”
须佐默然，月读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的问题谁都回答不出来……造物与造物主，母亲与孩子，曾经的被保护者与庇护者……这些关系太过复杂，而生命们所拥有的感情，他们的爱憎，让这一切变得更加难以释明。也许……就连那位古老而仁慈的女神本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上古时代库伯勒族效忠女神，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们信仰女神并且自身太过弱小，依靠着女神的恩赐和兄弟种族华纳神族的扶持才一点一点发展起来，变成如今的庞然大物。那么现在呢？在女神已经消失的千万年后，他们有了力量，并且已经为这力量的来源支付了代价，如今他们依靠自己活着，没有女神的帮助也没有别族的支持，顽强地在风雪中踽踽独行。
既然已经不再需要依靠与扶持，那么他们是否还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继续效忠曾经的君主？人都是自私的，谁都不想随随便便为了一个几乎和自己的生活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付出生命，无论平日里对女神的供奉祭祀多么夸张，那终究只是神坛上的一座神像。对他人而言，飘渺的信仰永远不如真实的生命那样触手可及。
那些会把为女神付出生命成天挂在嘴边的，不过是些还没长大的孩子，分不清玩笑与真实之间的重量。
“杀了她，或者抹掉她……已死的神怎能再度复生于世？！背弃子民的王者必将受到惩罚，哪怕神也是一样！！！先代的信仰——凭什么要我们来支付代价！？”月读白皙的手掌狠狠的拍击木桌，一大堆雪片似的文件被震落到地上，还有一部分直接飘进了火盆里，不出片刻就化为灰烬。
那话语中隐藏着的残暴和狠意，叫人为之胆寒。
月读猛地站了起来，那张美艳的面孔在黑暗和火焰照耀中显得分外可怖，如同神话传说里那些荒野中择人而噬的美艳恶鬼。
他直直的看向须佐，那可怖的眼神不仅令须佐也往后退了半分，秀气的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里发出嘶哑扭曲的声音，目光仿佛神经质的野兽：
“库伯勒族现任暗部首领速须佐之男命，我以库伯勒族现任大长老月读命的身份命令你……派出暗部成员前往道道尔学院外围，一旦东方爱踏出道道尔学院的范围——就地格杀！”
“现任暗部首领速须佐之男命，领命执行。”须佐行了一个非常正式的礼节，转身离去安排任务。
【注：本文设定中，库伯勒族忍者太军团首领、暗部首领、大长老这三个职位在名字后面具有特定的称谓，“命”，称谓和本人原名合在一起才是对外下达书面文件所要正式签署的名字。在这里月读这么说话，表示这是必须执行的命令，非常正式严肃的书面语。】
那久违了的古老的战争，造物主与造物之间的矛盾不和，终于又再度拉开了序幕。
暗神族，以诺血城，永夜王宫。
暗神族王城给人的气氛永远是阴沉压抑，似乎没有边际的绝望与黑暗。属于暗神族的世界似乎永远都是寂静空旷的，无论何处都不见人影，仿佛一座死城。
暗神族秉持着“优雅、宁静、纯粹”的原则生活着，以诺血城作为暗神族王城，更是近乎完美的诠释了这一切。
然而今天，这份优雅纯粹的宁静却被某个意料之外的来访者打破了。
急促的脚步在黑曜石的地面上迅速踏过，那股子冲劲与这一片宁静更是格格不入，白银镶边的黑色短靴击打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脚步急促且凌乱，似乎性格有些火爆的来访者推开一个一个带着面具的侍从，粗鲁的闯入宫殿深处。
“滚开！老子要见亚当！”毫不文雅的粗嗓子响起，在这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闭嘴。”有着精美浮雕的黑曜石大门被某个忍无可忍的人推开，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名闯入者，即使心中烦躁不堪，表面上也依旧保持着贵族的优雅，“阿胡拉，谁给了你在本王的宫殿里肆意妄为的权利？”
亚当·狄克诺斯，现任暗神族之王——现在应该称之为七魔王亚当才对——缓步走下台阶，金丝锁边的黑色礼服使他看起来格外优雅，领口和袖口处露出的白色褶皱滚边更是完美无缺。他带着纯白的手套，右手的拇指和中指间夹着半透明的水晶高脚杯，殷红的酒液在里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水晶的棱线反射出的光就像那双眼睛一样迷人。
他挥了挥手，让那些阻拦菊花头的使者们退下，隐入黑暗里，自己斜斜的倚在阶梯旁的护栏扶手上，用一种挑剔的眼光看着面前的闯入者，失望和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堕落了啊，阿胡拉。你那臻于完美的外表、优雅的言谈举止、无论遇到何事都能坦然面对的镇定呢？时间真是伟大的力量啊，即使是本王也不由得为此而惊叹呢——它令美颜堕为丑相，令君王堕落为平民……真可惜啊，看来美好的东西总是难以拥有较长的保质期呢。”亚当发出歌咏一般的咏叹调，嗓音浑厚优美，完全无法辨别这竟然是机械声带所发出的声音。
世间独此一例的“机械降神”，秉承“完美”之意诞生的意念，确实不是后世的拙劣模仿可以比拟的。
菊花头隔着面具瞪着他，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要发出故意炫耀的感慨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阿胡拉大概就会带着他的‘重要情报’逃走了。毕竟，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找你，对吧？”同样身着黑色华美礼服的妖冶青年突兀的从门后现身，他也走下台阶，和亚当一左一右倚靠在护栏扶手上，长极小腿的紫色卷发如同藤萝的枝叶一样散落下来，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独特的男性魅力。
“不过说真的，外表的确很重要啊，阿胡拉。你自己真的不用再多注意一下么？”撒旦转过深翡翠色的眸子，微微摇晃那头波浪的卷发，言语之间轻快的如同调笑。
“多谢了，我觉得还没有糟糕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菊花头硬邦邦的说。
“好吧好吧，贱民，耽搁了本王宝贵的下午茶时间，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本王不介意让你永远沉醉于美酒的芬芳中。”亚当轻酌一口红酒，发出带着满足的叹息。作为“完美”的化身，亚当很少会平等对待什么人，他说话永远带着一股高傲的贵族气息，令人恨得牙痒痒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大概只有他才能驾驭的了“完美”这种极端偏执的意念，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加适合诠释何为“完美”。
撒旦懒洋洋的用手指卷着头发，完全没有参与到这场谈话中的意思。
“哼……”菊花头瞪着亚当，阴阳怪气地说，“重要的消息？女神复苏——算不算重要？”尾音上翘，语气里带了莫大的嘲讽。
“——你说什么？！”亚当的手指一抖，那个精致的水晶杯险些落在地上砸的粉碎。他罕见地失了仪态，睁大眼睛瞪着对面的菊花头，好像要从他那张面具上瞪出一个窟窿来。
“啊哈——终于开始了。”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撒旦居然发出了轻笑声，仿佛早就预见即将发生的一切。
翡翠色的眸子光华流转，意味深长地看向暗神族永远没有光的天空。
“没有多长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第15章 叛族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