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42、第四十二章

　　诸葛岚与刘礼再次带了小队精锐从军。
　　这次一回生两回熟。两人身份相貌和姓氏可以很好地为将军充场面，所以直接参了军事，跟在左军大帐两旁。不算送死的先锋，可也是经过些场面、见过血，而且他们两个在左军唯一与齐人重骑兵对阵的那一场仗，亲自带了四十名精锐上阵，着实用血汗立下了战功。
　　不过这两人可不敢将自己的实力全部放上来，他们声称绝大多数部下——当然包括一身素服的刘礼——都是为亲人报仇的，因此几名混血也和他们的两位士族少年首领一起、毫无芥蒂地被接纳入左军的三千□□营。
　　□□营以两百余阵亡、一百余残废、近千人受轻重伤的代价，全灭了齐人的一个千人重甲队。刘氏部下有一人残了，其他人连重伤都没有。但是他们的战绩是上百颗首级，所以真没有谁说这两支士族的精锐私军贪生怕死。
　　尤其是诸葛岚，她才不高兴去割下对手的头颅，这太脏太恶心了，她只管马上地下翻飞，如炫耀般地用铁胎弓、铁头箭和西域弯刀撂倒一个个重甲敌兵，似乎还放倒了两个百夫长，然后催着部下把脑袋挂他们自己的马尾上回去记功——然后……然后就回后方洗澡洗头换衣熏香喝茶吃点心去也。
　　最后，她不仅大方地将用剩下的极品伤药和补气血的药送给将军以后，连赏钱和军功都是直接塞到刘礼名下。
　　“我来参战，是替父亲出气的。军功什么的就算了，我实在不喜欢血腥……不过参赞军事那一件别忘写上半句吧。”诸葛岚还光棍无比地顺走不少军中的箭矢，以补偿她“自创”的铁头铜芯竹竿箭支。搞得其他将领们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这个独自一人灭敌数十的俊俏勇士，居然因为头发里沾了血肉而急急忙忙临阵跑回来——途中还撂倒了两个冲杀勇猛不过已经有些力竭的齐人重甲勇士——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清洗还跳脚抱怨热水不够的俊美青年士族、诸葛孔明的后裔……唉，说什么好呢？！
　　更光棍的是刘礼。一边替诸葛岚辩解谢罪什么的，一边明抢了别人的香饼给她熏衣服鞋子还有刀！听说过刀也要熏香的吗？！
　　只，当大家亲身感受到那柄“千金”宝刀上的杀戮腥气，以及一身香薰士族袍服却左右手都能挥刀舞剑写字画画的诸葛岚时，那种怪异的感受让即将出口的嘲讽又咽了回去。这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文武双全？幸好这厮不会作诗写赋，经书读得也是一塌糊涂，不然真是愧煞所有大活人啊！
　　“阿岚，你真背不出周礼？”
　　“那玩艺儿没用，不背！老庄我倒是都记得。”
　　“……”‘记得’这个词似乎和熟读完全不是一回事。“那么尚书你熟不熟？”
　　“不太熟。”
　　“……”‘不太熟’比‘记得’还要难说啊！刘礼苦笑。不过光是她左右手的书画，已经够有说服力了。也难怪，她不过二十岁，每天练武练字照料庄院生意家计族务都已精疲力尽了，哪来的功夫念书？！何况，她是个姑娘啊……却为了家族、朋友，混迹于军营，厮杀于战场……
　　“诶，该做的都做了，我们回去吧。”
　　“别！那么多无主的地，好歹让我占点便宜再走！不就是三年纳粮才易主嘛……算了，有点不地道，那你好歹把所有刘氏的地和房宅都弄回来，不过帮我安置些我的人，嗯，要不我出人种地，出产一半归我一半归你、赋税均摊，如何？”
　　“……”区区一场战争，是不可能改变这家伙的本性的！“好，你说了算。”

　　***

　　建康看似大胜，实则是勉强收了齐人的残羹冷炙——大片没有人口没有财富的荒地。
　　要不是诸葛岚经营了那么多年、懂不少农事，立刻安排人力畜力垦田，还大胆收留中老年流民和妇孺干活，否则刘氏家族的数百亩良田都荒了。
　　此外，左军将领们也得了不小的好处。诸葛岚跟他们细细讲过要点，还抄了份册子，于是这些人新得的——不管正当还是不太正当的手段——土地大都补救回来了。这回大家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诸葛岚了！反正也没有人会去得罪这个每样都能拿得出手的年轻人便是。
　　诸葛岚才不会理睬旁人对自己的观感。她先是强迫刘礼“顺道”绕行四百来里路去建康瞧瞧她的生意捎带收账，然后她自己直接南下察看自己的纸坊庄院，最后两人约好了入冬前在别庄那里碰面。
　　诸葛岚没有晒黑，不过又消瘦了一圈。
　　她在纸坊和别庄简直是天天苦干，没一个时辰是闲的，此外就是被族长、外祖父和舅舅以及堂表亲长们挨个叫过去，问蜀中、问武祠、问战争、问农事，好吧，倒是什么终身大事之类的“小事”无人提及。她也是做得出来，除了庄院里现成的纸——金绢纸除外——其他什么都不带地就这样上门去，还厚着脸皮用“极品”厕纸换药材，当然纯粹按市价来计算的话，还是她亏大了。
　　刘礼到达别庄——也是他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宅邸——的时候已是傍晚。
　　一路上过来，只有从陈旧的官道绕行时有一段年久失修的路，而再过来的路明显是修缮过的，不到一丈便铺有两条平整的石板，易于晴雨天的车马步行，而且也不至于工程太大。路桥则全部换成了足够一辆双马大车通过的石桥。这一段路的修缮的工钱大概就抵得上他这次收的账……
　　“……哦，没花多少工钱。招来的四十几个青壮流民只要管饱饭和有屋檐的六尺席褥，现在都在山上垦坡田和采石头呢，我允他们自留三成米禽，但是全部入你名下的奴籍；十余老妇和少年天天烧热水煮饭菜养鸡豕，有些个竹炭烧得不错，还有两个手艺上颇有灵性，可以在我的作坊里用……嗯，还有三名武艺不错，我拿来做部曲了，不给你。”诸葛岚实诚得不行。
　　“多谢！”刘礼打从心底庆幸，那一个雨天，就那么闯入了阿岚的纸坊庄院……
　　“别，三成自留，前两年我也拿走两成的。其余的……恐怕得你出仕才能归你了。”诸葛岚绝不想法设法地偷逃税赋，她更乐于开源节流——这一点是诸葛氏大部分当家者的共通之处。当然，如果当地官吏太过分了，他们也不会太过拘泥于律法什么的。
　　“好，你说了算。”曾几何时，他已习惯了一切听个比自己还年少的姑娘的话……唉！真是越活越没出息！
　　就这样，在阴寒的天气里，穿着干燥暖软的袍服，坐于温暖通风的宽敞茶室，在炭火塘边喝茶聊天……真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
　　“小郎君，刘郎君偷马的奴才抓到了。”有人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这新奴婢偷了马私逃，可不是小事，更非让主子舒心的事。
　　刘礼抬起头，看向诸葛岚。“我名下的？”
　　“是。”
　　“杀了吧。”
　　“好。去埋了，就那片采石场边的坑。反正采石伤亡多得是。不过告诉其他人：想离开的，趁现在，我也不要身价，直接蒙了脸用马车运到建康附近的小镇子上；留下的人，若再出现这样的事，一律埋了，活着埋。”
　　“是！”最后一句才是现如今杀伐果决如将领的小郎君会讲的话。呃，其实蒙了脸运走的那句更符合小郎君真正的性子……这运走的，咳，反正，总之，肯定，不会多说一个不该说的字就是。
　　“不当众绞杀？”
　　“他们本就是九死一生活下来。冻饿或是被杀的尸体可能看过不少。但是估计没被活埋过，大概会更害怕些。我建议你这一两年把他们轮流带出去，一发现不对立刻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