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2、第二章

　　“我观阿岚，似是习过武艺？”
　　“是，与阿礼一样练习弓箭，嗯,还有剑术。”
　　“……我的手可以看出来？”
　　“指间和虎口的茧子可不像是练字练出来的。”
　　刘礼笑出了声，不过他心里清楚，这诸葛岚左右手都有差不多的薄茧，连两个手心似乎也都不柔软——手心，许是短刃或是暗器？还有，难道他左手也能写字？
　　“阿岚，你左手能书否？”
　　“能写，但非常不好看。”
　　“我们比一场弓箭？我剑法太糟，只有弓箭还拿得出手。”
　　“骑射？还是步射？”
　　“……你怎么尽出难题！步射！”
　　“嘿，我文章不行，也不会作诗写赋的，医术那也是医一个坏一个，只有骑射可以唬唬人。”
　　“哈哈哈——就用你挂在墙上的那副玉弓？”
　　“……”
　　“……”
　　将相同的蜀汉家史说开，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少年立刻成了朋友。
　　靶场在长廊墙壁的后方既开阔，又隐蔽。
　　刘礼认真打量着布局方位，“你这里是个校武场。”
　　“正是。”诸葛岚不知从哪摸出两副牛角弓，不是很长大，但相当沉重，而箭矢则有着指长的三棱双齿铁质箭镞，梃干倒是轻巧的竹制，尾羽挺窄，一看便是猎杀的利器。
　　“没有靶子，随便选目标。阿礼先请。”
　　“哦？”刘礼眉微挑，很快选中八十步开外的一株青竹的第五个节。
　　拉弓、瞄准、射击，动作快而流畅。
　　“咔”的一声，铁箭头狠狠扎入那第五个竹节。
　　“好！”诸葛岚一声喝彩。然后，抽出两支箭：第一箭就紧贴着刘礼的，第二支几乎没停顿直飞稍远一些的另一株青竹的第五个节。
　　刘礼来了兴致，也学他，同时搭上两支箭，一支与诸葛岚的并排，另一支往旁边更远些的青竹。
　　直到每人二十支箭射光时，最远的标靶已经超过百步。一名庄院里的仆人冒出来，将箭小心拔出，然后连同弓一起收拾干净。
　　“阿岚，试试剑？”刘礼兴冲冲地相邀。
　　诸葛岚顿了下，“我是马上用刀的，不适合平地比试。”
　　“好！我明白！” 马上用刀，战士！难怪能撑起如此大庄院和极佳的伙食用物，光卖纸是不会有那许多钱的。“唉……蜀汉已亡，曹氏为司马氏所灭，司马氏又为胡人和刘氏所灭，然后又是萧氏……以后如何，谁人知晓！”
　　“呵呵，阿礼，自你我先祖后你就该看明白了，只要能自由自在地活着，那便是人生最大的快活！两三代辉煌然后就被全灭的事多不胜数，我们算幸运的了。”
　　诸葛岚领他去洗手、抹手。没有戴板指的手指略有破皮，清洗擦干，抹上少许透明的、清香的药膏后，隐隐的刺痛立刻消失。
　　练武，也许还有杀戮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伤药……刘礼扫了眼诸葛岚的手，手上有薄茧，所以根本不需要抹药膏。
　　“阿岚，这药是密制的？”比他家的还好！
　　“我家三代都学医制药，父亲擅长制药，也逼着我学些，所以这药膏还是我自己做的。”呵呵，他可是连花露都往里头加的，所以气味特别好。
　　“手艺不错。可有上好止血药？”
　　“有。”诸葛岚手上“变”出两瓶药来。“红瓶外用，白瓶内服。”
　　“可是和水服用？”刘礼追问一句。
　　诸葛岚笑得很是无奈，“有水最好，没水的时候就生吞吧，只要当心别噎着。”
　　“……”

　　刘家侍从护卫们被轮流领去这个庄院特有的澡堂里洗了个热水澡。米酒甜浆清茶点心的随便吃喝，一大堆软布素纹袍服可以替换清洗，还有三座景致格局各有不同的小楼供他们休憩，连茅房也干净得不像是给仆人准备的——大家对这个庄院隐在平实朴素之后的舒适豪阔极有好感。
　　诸葛岚则带了刘礼直往纸坊内部而去。刘礼坚持要看诸葛岚的“活计”，结果后者还真的让他踏入从不对几个主人和大管事之外的人开放的纸药房。只有刘氏两名仆人跟随着。
　　“阿岚，你这笺纸颇为少见。我回去就让家里铺子来采买。”刘礼很喜欢诸葛岚送他的一刀砑花笺，尤其难得的是其香味异常清雅。
　　“好，多谢。”
　　“阿礼，捂上口鼻。”
　　“好。”
　　纸药房里，两个少年外加一名管事匠人，不仅穿了皮质护衣，还用缝了两层细纱的厚布裹了个满头满脑，诸葛岚连眼睛都蒙上一层极薄的绢。药液有些刺鼻，稍有粉尘，但有了那么多防护，自然什么事也不会有。
　　刘礼眼看着诸葛岚在纸药里加各种看不懂的东西，有的是刚熬制好、趁热就要倒入的，有的必须冷的时候加，还有的需要搅拌很长时间。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也能想象有多复杂。
　　大半个时辰后，诸葛岚直起腰，用清水冲洗掉护衣上的残留。
　　“这次泡四十个时辰。不要多。”
　　“是！”管事在一块竹牌上记录下时间和浸料。
　　“这样就行了！我每回干的活也就是这点。”诸葛岚随手相帮工匠们抬进颇为沉重的大批青料，然后小心地放入药池。

　　***

　　“我今天浸的料,做出来以后就是这种纸。”
　　诸葛岚在大书房里主动讲解。
　　这是一张尺长的莹白、挺括、偏厚的纸，没有纹路、没有香味，干干净净却十分的……贵气？
　　刘礼选了支中等的笔，看了眼舔的磨，再端详了一下纸张，挥笔写了首短诗。
　　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娑，剧于十五女。
　　他的书法略胜于诸葛岚，但不及后者对各种字体和画技都有涉猎。两人都属中上水准，天赋稍欠、勤奋不足的境界，都在努力学习书法之外的东西——书法一道也不过是应付罢了。
　　纸是好纸。
　　诗也很有趣。
　　“这一品书纸每张一钱，南北一个价，”诸葛岚未评价诗，却谈起生意经。“买五百张就送个漆盒。千张以上还送藤箱。”
　　“也销往北边？”
　　“是。”
　　“那你这纸的生意还是在北边更好做。”
　　“那是。阿礼，你猜猜，北边销得最好的是哪种纸。”
　　刘礼将整齐码开的几十种纸扫过一遍，“猜不出来。”
　　“这个！”诸葛岚递来一个小巧的黑红漆竹盒，从里头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细软的金黄色纸片。“我取名为金绢纸。”
　　“怎么这么软？”摸起来的手感跟绢布似的，“这也是竹子做出来的？”
　　“对。”
　　“写字……似乎……”
　　“哈哈哈哈——”诸葛岚大笑出声，“这个是厕纸，百张五十钱，小盒子随送，在长安和洛阳、晋阳还有武威卖得极好！过的关卡连税钱都不用交，只要留下一小盒厕纸就行！”
　　刘礼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