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32、第 32 章

　　初见马衡，闫少游险些走了眼。
　　闫少游同萧氏五兄弟到了塞北，阵前兵士瞧见萧政无不欢喜，跳起来拜见，有拜副将的，有喊着错了该拜西将军的，萧政似是人人熟络，一路上问候不断。
　　北将军马衡不在帐中，侯了盏茶时候才听见传令兵喊，巡边回来了。
　　萧政迎出帐外，闫少游跟着众人站起，帐帘起处，谈笑先至，萧政同一人并肩进来。那人年过三旬，五短身材，站直才到萧政肩头。
　　高低二人便立在面前，闫少游抱拳，朗声道：“青岩门下闫少游见过马衡将军。”
　　马衡面相也是平平，褐黄脸色，眉间皱纹虬结，尽是风霜。只有眼神凌厉，微末扫过，望也望不透。闫少游知道厉害，礼施得恭敬。
　　“委屈你了。”马衡展颜而笑，两排白牙，愁容舒解开来，一张面孔忽然便添了十分的亲近。
　　“你在金陵做女婿做得快活，却给苏先生一道师命叫来这塞北穷山恶水间，当真委屈了。”马衡一不提洛阳，二不提匈奴，一番话说的实在，却也是恩威并施。
　　闫少游微一笑，只问道：“不知家师何在？”
　　马衡同萧政对看一眼，萧政神情古怪，眼看闫少游气度不折，似乎颇有得色。马衡瞪他一眼，闫少游虽是苏青翟的徒弟，到底也是宁王的女婿，若非司徒欢偷了他来，现下只怕正在洛阳调派攻城。萧政摸摸面孔，马衡看着他这幅模样，摇头笑开。
　　“苏先生往北去了。”马衡据实以告。塞北再往北，皋兰山麓似有故人在。
　　苏青翟同马衡一见投契，留在他这大帐里喝了月余酒，一面教下许多布阵的机巧。后来司徒欢从北地过来，同他说了一番话，苏青翟听完，遣他去金陵偷人。司徒欢不愿去，苏青翟同他关在帐中，分说了许久才出来。司徒欢临去交代马衡，日日灌醉苏青翟，不到他赶回不可叫他走了。
　　“苏先生当真要走，我却留不住。”马衡道。
　　走过几趟，一两日便回，他要寻的人像是行迹隐秘，直至数日前才确知了所在，同马衡豪饮了一场，夜半出帐，再不曾返来。
　　闫少游听得一凛，提着剑跳出案后，微抬步就到了帐帘前。身后一紧，萧政轻功不及他，匆忙之间扯住他腰带，肩臂张开，裹住他腰身推回来。
　　闫少游撞开萧政，剑身机括一弹，须臾出鞘。萧起四人齐齐站起来，抽刀对着他。
　　众人同他相处一路，念着他是苏则是的师兄，不曾为难，却也始终不曾熟稔。他从第一天起就拿剑来斩萧政，中间接连数次，总没断过，四兄弟时时便同他剑拔弩张。
　　“都搁下了！”马衡低喝了一声。
　　萧政缓手按上闫少游剑柄，一分分推回鞘中，萧起领头收了刀，两边均是气汹汹站着，只等马衡说话。
　　“少游要走？”马衡问得亲和。“我来寻师傅，却不是来做俘虏，为何不能走？”闫少游答得倨傲。马衡转身走到正中座上，坐下来看闫少游。他裹在一身兵卒衣裳里，周身尘土，一手搭剑柄，站得笔直。
　　走自然能走，只不知他往北走，还是往南走。
　　若是放他南去，洛阳战起，塞北或许不保。马衡一手抚上额头，面孔皱做一团，放他也不对，强留他更是不对。
　　“少游不识路途，我陪着他去寻师傅。”萧政道。
　　马衡尚未应声，萧起四人先就跳起来，争着要去，都叫萧政按下。仰头再问马衡，马衡揉揉双眼，勉强点下头来。事已至此，也只有交萧政一力照管。闫少游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萧政同马衡匆匆一抱拳，追赶出去。
　　北去便是匈奴疆域，洛水上游至皋兰山南多有散队骑兵出没，萧政叫闫少游一同换过游民装束，便于潜行北上。
　　闫少游瞥他一眼。“你笃定我要北上？”
　　萧政套上皮帽，再扔给他一顶，笑道：“少游岂是半途而废之人？”
　　苏青翟北往皋兰，司徒欢不愿他去，其行必有凶险。闫少游挂心师傅，这一趟怎么都要走。萧政掀开帐帘，同他先后出来，立身北望。天色近暮，北去茫茫荒野，隐见一带灰黑山岭。闫少游站在他身侧，眼见这一片穷山恶水，眸光灼灼。
　　萧政伸手过去，一拽他皮帽，将脑袋严实裹好。“则是交代了，光头需戴好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