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22、第 22 章

　　天色已暗，对面瞧不清神情。萧政接住苏则是，摸索着查验他身上伤势。他神智尚在，只是站不住，抱在臂膀中仍是往下沉。一面细声同萧政说话：“萧大哥的法子，果然使得。”
　　萧政心中一颤，就手撕开他衣襟，肩膀上钉着一支箭，尾羽已断，剑身没入血肉中。重伤却在右臂，数寸长的血口，是叫刀锋洞穿过去，臂骨也断了。萧政急急扯下腰带，给他缠裹住胳膊，抱着他上马。
　　身后隐见火光，更听得四下呼喝，是城下兵士前来捉拿。
　　萧政此番破门出城，若是给捉回去，先不论自身，苏则是便得交出去，他伤势却丝毫不容耽搁。萧政牵着马原地走了一转，借着远处火光，低头看他。苏则是挨在他胸口，面上全无血色，眼睫颤动，总是睁不开。
　　心思已定，萧政打马往西北逃去。西北山中有村落人家，定能设法救治。
　　马匹跑得疾，怕震到他伤处，一路平抱在身前。自山道东侧赶入林中，再打马退回来，循着林边落叶往西面入山。情势紧，这疑阵匆匆布下，只望拖得一时是一时。
　　西面山中有一处村落，叫做三过村，村口半山间独门独户住着一名采药老人。
　　萧政抱着苏则是下马，翻过栅栏进到院子，土屋两扇门板吱呀一声，跟着打开。一个老丈立在门口，托着一盏油灯，眯眼打量院中，看到一条大汉抱着一人，周身是血，往后跌了一步就要喊叫。
　　“求老丈救命！”萧政不等他惊呼出声，拜倒在他身前，连声诉说来意。“我同兄弟在山外遇上劫匪，拼命逃到此处，求老丈救我兄弟！”
　　老丈心善，经不住他求恳，将他二人让进屋中。
　　萧政把苏则是放在榻上，他神思困顿，只是强撑着不曾晕去。萧政捉住他手，以真气助他护住心脉，游走一转，更觉他内息虚弱，断续不已。“则是。”萧政叫他。“嗯。”苏则是微微应了一声，忽道：“闫师兄，我好了。不怕刀剑了。”
　　则是不能接兵刃，是因闫少游而起，往日他同人打架，都是闫少游赶去回护。
　　老丈端着两盏油灯进来，萧政这才回神，放脱他手。老丈将三盏灯全数摆在塌旁，看清苏则是伤势，陪着萧政痛心，将屋中有的金创药物尽数拿来，又去配药熬药。
　　萧政在火上烧热一柄匕首，小心褪下他衣裳，露出肩颈。箭头有倒刺，需得割开伤处肌肤。萧政下手稳准，一点点起出来，苏则是不曾呼痛，只是额头尽数汗湿。萧政挑出箭头，擦抹干净伤处，再接臂上断骨。
　　骨头叫刀势震碎，便是接得完好，这只胳膊只怕再不灵便。
　　抹上药物，包好净布，以木板固住断臂，一样样做完，萧政直起身，才觉自己也周身是汗。坐倒在床沿，直如脱力一般。老丈端着熬好的药汁过来，看见萧政这幅模样，不住劝慰。末了又给他端来一碗面，要他吃下。
　　萧政心中感激，张口不知如何称呼。老丈说姓胡。
　　胡老丈在堂屋歇了，将里间让给二人。萧政整夜守着，油灯明灭，灯芯也挑了数回。苏则是呼吸初时微弱，渐渐粗重，头脸汗水更多，身上不住发颤，到底起了热症。萧政搭手帮他擦汗，将屋中铺盖尽数堆在他身上。他仍是抖，手臂冷得寒冰一样。
　　萧政索性脱了衣裳，睡到他身旁去，避开伤处，小心揽住他，手捉着他手，腿挨着他腿。苏则是衣袍早去，萧政也是赤条条躺进来，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暖着他。
　　耳边听着屋外山风，鼻端嗅着他身上药香，长夜便如无尽。惟觉他手足渐渐温暖，气息也平缓下来。
　　天色渐明，萧政听得院中声起，下床穿衣，颈背都有些僵直。
　　胡老丈不在屋中，想是晨起采药去了。
　　展臂推开门板，天光照进来，抬眼看到院外一圈兵士，将土屋四下围住。门口站着的却是萧平，低着头，躬身禀道：“塞北起战事，代王请大哥回城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