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为妻》璇玑九转

22、何苦为敌

　　苏承锦看着他们，怒极反笑，“好啊好啊，你们这是要造反是吗？我哥哥可还没死呢！你们这是大逆不道啊！”
　　八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承锦紧紧捂住胸口。那里疼痛难当。当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时，那种挫败感让他无处发泄。
　　他冷笑了一声，“你们想的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不过你们要知道，现在只有我和哥哥在一起，哥哥一旦出了什么事，所有的责任都要由我来负。”他压低了声音，“元良储嗣，折在我身边，你们谁担当的起这个罪责？”
　　八个人眼睛齐齐一亮。
　　苏承锦紧紧皱起眉头，“回去每人领二十大板。影一再加四十。”看影一好想法还要说什么，面上便带上了寒冰，“影一，你是不是忘了作为影卫你应该做什么？”
　　影一的脸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排在最末的影八。
　　苏承锦看了一眼影八。一个清秀，有些羞涩的少年。他挥手道：“都散了吧。影一你留下。”
　　此时苏承枫没了危险，苏承锦便放了心，把影一带到旁边的房间里。
　　“少爷？您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苏承锦沉着脸，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将比他还高上几分的影一举到半空中，直到感觉到手里的人全身开始抽搐才一把将人摔到地上。
　　苏承锦居高临下地看着捂着喉咙不停地咳着的影一，“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给我说吧。”
　　影一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您……”
　　苏承锦淡淡道：“我没想杀你。影一，你这个样子，未免太难看了点。”
　　“对不起。”影一低下头。
　　苏承锦不耐烦地蹲下身抬起他的脸，“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别吞吞吐吐的。我看你刚才在看影八，你是有什么关于他的事要说？”
　　影一把脸撇向一边，“属下不敢说。”
　　“说！”苏承锦站起身来，向下望着影一。
　　影一咬了咬牙，“属下……值夜的时候……看见您和大公子……”
　　苏承锦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哦，你看到这个了啊，那又怎么了？”
　　影一急道：“公子，您不该跟大公子做那样的事情！周公之礼怎么能……怎么能……跟大公子做！”
　　苏承锦脸色冷了下来，“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影一有些不甘心道：“影八也知道……”
　　“影八？”苏承锦眼里闪过一丝噬血的光芒。
　　影一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情况不妙，连忙急道：“少爷，影八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告诉别人？”苏承锦想起那个清秀少年羞涩的脸，按耐下心中的不安。
　　“影八他……倾慕公子已久……”
　　苏承锦愣住。怎么会呢？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居然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感情？苏承锦有些啼笑皆非。
　　“此事，不准任何人知道。影八的事情，你告诉他好自为之，不要想些不该想的东西。”苏承锦看了他一眼，“只有这些？没别的了？”
　　影一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属下还是希望公子好好想想属下之前说过的话。大公子，留不得！”
　　“滚！”影一走后，苏承锦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一拳重重锤在木桌上，连带着木桌陷进地面半寸。
　　苏承锦颓然地坐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暗如寒星的眸子带着难掩的脆弱。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自己和哥哥为敌！
　　母妃说，你哥哥是你的敌人，你不弄死他，将来死的就是你。舅舅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连这点决心都没有，怎么成就大事？外公说，不可以有妇人之仁，我的外孙，怎么可以连这点魄力都没有！
　　他不想成就大事！他和哥哥本来就不该为敌的啊！
　　哥哥……从小时候起，他就只有哥哥……小时候跟三皇叔家的堂哥打架输了在哭鼻子，母妃就只会罚他跪祠堂，对着别人说的是：“这孩子太不像话了，居然敢跟堂哥打架。”背后里对他说的却是：“你怎么这么没用？连那么个小子都打不赢？”
　　只有哥哥，会在他跪祠堂的晚上从御膳房里偷偷弄来吃的给他，第二天太学放学之后把比他们俩都壮一些的堂哥按在地上一通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喊：“谁给的你胆子欺负我的弟弟？！”然后被皇后在众人面前骂的抬不起头来，第二天晚上也跪了祠堂。
　　那天他偷偷摸进祠堂，本来是想给哥哥带些吃的，然后听见皇后跟哥哥说：“你想保护弟弟，出发点是好的，不过应该换一种方法。你就先在这儿想吧，等想好了就回去睡觉。”
　　他还记得，小时候哥哥把他带到皇宫里那棵最高的松树上，两个人坐在树干上眺望远方。
　　哥哥眼里满是兴奋地告诉他：“诶，秀儿，今天夫子讲的，以前的那些大将军，你说他们真的那么厉害吗？”
　　那时候他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傻呵呵地咬着手指甲，“不知道诶……真的会有那么厉害吗？”
　　哥哥嫌弃地拍开他的手，“脏不脏啊！”然后又换上一脸的向往：“今天连宫里的侍卫首领都打不过我了呢！你说我是不是就是戏文里说的那种练武奇才啊？”
　　他认真地点点头，“哥哥一定是的。”
　　哥哥兴奋地站了起来，“昔日飞将军李广，猿臂善射，实负其能。解鞍却敌，圆阵摧锋。边郡屡守，大军再从。失道见斥，数奇不封。惜哉名将，天下无双！”说着还做了一个拉满弓的动作。“我也要做一个流芳千古的绝世名将！”
　　哥哥满脸向往地看向天际。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边无际的天空，亮金色的阳光却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秀儿，你要当皇上。父皇说了，要对百姓好，这样百姓会对你更好。”
　　“秀儿，我要做大将军，替你守护这锦绣河山。”
　　“秀儿，总有一天，我要从这个方寸之地里走出去。天下之大，我还哪里都没有去过，绝对不会困在这里一辈子的！”
　　他那时怕得要命。他怕，哥哥如果真的走了，他该怎么办？如果，哥哥真的走了，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所以，他假装失手……把哥哥从树上，推了下去。
　　他也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了。他只知道，看见鲜血在哥哥身/下铺陈开来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片茫然。他好像没想过，如果哥哥因为他死掉了，他以后又该怎么办？
　　哥哥扭了右腿腿骨，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个月不能下地。他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到哥哥床边哭。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哥哥看向自己的眼神。本来是有些不耐烦的，到后来却有些无奈，有些心疼。他对他说：“傻秀儿，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然后他哭的更凶了。他不想做皇帝。他宁愿哥哥被皇宫困死在京城也不想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后来，哥哥真的不能当大将军了……哥哥十岁，生了场大病……御医说，寒气入骨，无药可医……御医还说，太子身子弱，以后再也不能练武了……
　　他记得哥哥病刚刚好的时候，每天都来操场看他练武。所以他就不禁想表现的更好。只不过，再好也比不上哥哥……
　　他看到过哥哥病好之后，偷偷到操场上拿了用惯的那把仿制的青龙偃月刀舞了一会儿，却连人带刀摔到了地上。
　　他知道那样不对，可他那时候真的很开心。不能握刀，哥哥就再也不可能成为将军，再也不可能离开京师、离开他了。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哥哥变了。
　　哥哥还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哥哥，但是再也不会有事没事跑到自己的锦绣宫抱着自己荡秋千；不会再在自己被罚跪祠堂的时候从御膳房里偷好吃的给自己；不会在看见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把欺负自己的人打趴下，而是看一眼之后淡淡说一句“父皇来了”。
　　哥哥不再一听到夫子说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就头疼地想摔东西。哥哥开始乖乖坐在桌前，一日一日地写字，一笔一划地抄写《群书治要》。一遍遍的写，字体从幼稚到成熟，一点点变成了现在风骨傲然的瘦金体。
　　哥哥丢了房里所有的武器，只留下了他外公送给他的一把龙泉剑挂在床头。
　　真的变了。自己不再是他眼里唯一的宝贝，而就只是他那么多弟弟中的一个，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他找哥哥理论过，说哥哥你怎么不来找我玩了，是不是不疼我了。哥哥只是温柔地，无奈地笑着说：“三弟，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怎么会不疼你呢。”
　　再温柔也掩不住语气里的疏离！三弟！三弟！他什么时候成了三弟！他从来都是是哥哥的秀儿啊，哥哥怎么忘了呢！
　　所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哥哥主动来接近自己的时候，自己会那么的高兴。终于，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又等来了哥哥的注视。
　　那双眼睛里，终于能只倒映着自己一个人了。那双眸子太温柔，太温柔，让他宁可溺死也不愿自拔。他早就没了思考的能力。真的？假的？母妃说，你跟他斗心眼，早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他不在乎！好不容易等来了哥哥的爱……要他怎么做得到与哥哥为敌？！！！
　　苏承锦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死死咬着嘴唇，泪流成河。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主要说的是，人不作死就不会死……（顶锅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