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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郁郁园中柳(上) ...
繁华褪尽,一梦醒来,月落星稀。
诸宸依旧如小时候一般,两手两脚全粘在他身上,梦中犹带笑容。清嘉见他腕上那串檀木珠子松松地垂下来,抬手紧了紧,不想却惊动了诸宸。
诸宸受惊,睡眼朦胧地问道:“该上工了吗?”
清嘉从他手里挣脱,好笑又悲凉:“我们回家了,没人叫你上工,好好睡罢。”
诸宸却醒了,皱着眉问:“你怎么,又是一夜没睡?”
“睡过了,刚醒而已。”
“没有骗我?”
“没有,上次胡大夫那个安神的方子很管用。很久没睡这样好了。”
“那就好,清嘉,你要好好的。”方诸宸的眼神,一瞬间有点可怜。
“我这不是挺好,你又乱想什么。”清嘉觉得冷,扯过一件外衣披上。窗外渐明,五鼓平旦。
“我梦见,我们在凤凰山的日子。我淘气偷赵五的酒,你拉着他不让他打我。还有我们过年把爆竹塞在刘三床底下,吓得他不穿裤子满院子跑。”凤凰山是皇帝行宫所在,诸宸和清嘉在那,痛苦,并且偶尔快乐地过了两年。
诸宸翻了身,继续粘在清嘉身上,说:“我还梦见了穆桐。他那时候,那么傻,那么年轻。清嘉,不管是现在,还是那个时候,我都害怕失去你,想当年怕赵五的鞭子一样怕。”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离开。”清嘉恍惚地答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穆桐。
呵,穆桐穆桐。如果诸宸不提,他几乎要忘记世上还有这个人,忘记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也或许不是忘记,只是他自己,努力地在生命里抹去那些年的岁月,那些黑暗的,痛苦的,爱过又随手抛弃的回忆。
穆桐穆桐,你是不是,真的能从我生命里消失,带着一切爱和凄楚。清嘉想。
广安七年十月初六,是诸宸和清嘉永远忘不掉的日子。
那一个早晨,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彻底地崩塌,前方,漫漫长夜,毫无悬念。
清嘉从繁英那听见抄家的消息,也没有怎样慌张。只穿上外衣去找诸宸。
从方廷焯走的那天,他便知凶多吉少。可是他在这里,没有任何权力。他没法让海叔繁英素秋拿着卖身契远走他乡,只能日日陪着诸宸,看那些姬妾争风吃醋,暗暗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打算,恪守对方廷焯的承诺。
诸宸毕竟还是孩子,见得公差如狼似虎把家里弄得满地狼藉,父亲的姬妾聚在一切呼天抢地,加上素秋拉着他的手不住地抽泣,不由得心里恐惧,也哭了起来。
清嘉赶到的时候,只见诸宸和素秋抱在一起痛哭,公差想把他们拉开,这两个孩子却哭得更厉害。清嘉走过去,蹲下,用袖子擦了诸宸的眼泪,说:“都长成大人了,还哭。把素秋姐姐放开,她是女孩子,不能和我们一路走的。”
诸宸泪眼朦胧:“你呢,你是不是也要走,我不准你走。”
“我不会走,我答应了你爹,要照顾你。”诸宸后来才知道,这个轻描淡写的承诺,带来了多惨烈的后果。
“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二十岁的清嘉,对着十二岁的诸宸,像在对一个大人说话。
诸宸这才放心,止了眼泪,放开素秋,过去牵清嘉的衣角。浑不觉满院子的官差用怎样猜测的眼神看他身边的人。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
自那一天起,方诸宸才知道,原来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是如何得来不易。失去了,才更显美好。
方家全家上下,主人姬妾婢仆,尽数没入官中为奴。
诸宸再顽皮早熟,总还是怕镣铐皮鞭,只得紧紧拉着清嘉,冷汗浸湿天青云锦的重重秋衣。
满院子绮罗绸缎珍玩玉器配上枷锁镣铐,让那些官差莫名的兴奋,呼喝之声更加凶狠。若不是这些人还要押到府衙等候发落,倒真想抽他们几鞭子,看看这些平日看也不看他们的人,如何痛苦呼号。手上加了劲,把鞭子抽在地上震天响,叫他们分男女排成两排,走去府衙。
领头的官差忽然瞥见那一直拉着靖安侯世子的少年冲他一笑,眼波流转,若含深意。如此便放慢了脚步,蹭到他身边,见他一头乌发映着晨光,流水一般,心下一荡,伸手过去:“这样漂亮的头发,靖安侯真好福气。”
却那少年挡住,月白衫子下冰冷干燥的手,递给他一卷纸一样的东西,连带极轻的一句:“世子年纪尚小,还望差爷多少关照他一下。”
那差官笑,不轻不重地捏了那只手一下:“这样聪明,靖安侯真好福气。”
诸宸反常地没有说话,只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这个他原本熟悉却突然陌生的世界。
最终,诸宸和清嘉,被差官“照顾”分去了皇帝在杭州的行宫。杭州府衙不大的院子里,清嘉牵着诸宸,目送海叔繁英素秋和那些他们所熟悉的人锁链加身,各自奔天涯。江南十月正午,他们只看见晃眼的阳光,只听见衣料悉率,锁链叮当,还有一片踩碎落叶的沙沙声。
此后,一别经年。
有的人仍可再见,有的人便再也不见。
行宫在凤凰山。虽建在南方,却是北方园林的样式,森严富贵,重门绣户,文彩辉煌。皇帝一生或许也只来一次,过后便时时打扫,处处冷清。
就在一年前,诸宸还是这里的座上客,还拿着绛州澄泥砚同皇帝打架,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一身衣服数天未换,脚步虚浮,目光茫然,只牵着清嘉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这样的变故,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确太大。
清嘉一脚踏入行宫,尽管景色富丽,却从心里泛出一阵寒冷。不知在这里,能不能有一时安稳。
不过事与愿违,他和诸宸,在这里,没过得一天安稳日子。
那个差官收了好处,自是在上宪面前做足了功夫,才把诸宸两人派到这个闲差来。一则拿人手短,二则预留后路。若是有一天方家起复,也不致给自己留下祸根。岂料这杭州行宫的管事赵五,却是当年方家的家奴,因偷窃被撵了出来。此人为人睚眦必报,如今诸宸落到他手里,少不得要折腾一番。
自赵五一脸媚笑地送走官差,清嘉便知道,他须得想办法护着诸宸。
可是毕竟,人在矮檐下。
那赵五把大部分该干的不该干的活都扔给诸宸和清嘉,稍不如意便冷嘲热讽拳脚相向。所幸副管事良善,不时劝解,才免了他们不少苦头。
起初的几天,诸宸依旧是茫然的,别人叫他干什么,他便干什么去。整个人似没了生气,不复以前活泼。赵五打他,也并不还手,只是窝在清嘉怀里哭。清嘉虽然担心,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加意照顾,盼他自己恢复。
直到十一月中,方廷焯的死讯传来。
“你骗我,我爹怎么会死?”那小小的孩子,努力睁大一双眼睛,像是要在清嘉身上找到欺骗的影子。
“诸宸,我几时骗过你。”尽管残酷,清嘉依旧要说。
“是啊,你几时骗过我。”诸宸垂头,不再说话,许久,扑到清嘉怀里大哭。
清嘉搂着那小小温软的身体,在怀疑,自己跟了方廷焯两年,如今为何感不到悲哀。如果出事的是诸宸,自己或许会更加难过一点罢。
诸宸哭累了,昏昏欲睡,清嘉抱他回去简陋住处。安顿他躺下,清嘉想出去走走,整理心情,岂料刚一起身,一只小手拉住他衣角,本该睡着的诸宸肿着一双桃子眼,目光闪亮:“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清嘉,求你,我爹不在了,我只剩下你。求你,别走。”
他发现,从那一瞬起,诸宸不再是个孩子,他已经懂得利用人心。于是坐下来,抱住他,说:“好,我不走。我答应过你爹的,我不会走。”
“不,我要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
诸宸得了承诺,累极睡下。清嘉看着那孩子粘在自己身上的手脚,突然觉得门外那一轮秋月,也没有那么寒冷。
自那以后,诸宸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依旧在管事看不见的时候爬树上房捉鸟,不过,已经是有分寸的淘气。
转眼到了冬天.江南的冬天,花朵谢了,树叶子依旧青翠,一般的水软山温,天气却冷得很.不是北方风雪呼号肆意暴虐的冷,而是那种一点一点漫溢的,侵入骨髓的,穿多少衣服都抵御不了的冷.既然这样,那就索性不穿,诸宸清嘉依旧穿着秋天的衣服,依旧被赵五三五不时地责罚,也习惯了.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一旦养成习惯,什么豪情壮志也消磨殆尽.那两个曾住在锦绣绮罗丛中的人,一早习惯五更起来上工,习惯带着稻糠的米饭,习惯自己处理手脚上的冻疮.清嘉拿着扫把直起腰,看着给一丛小灌木剪枝的诸宸,想,若是没有赵五,就这样带着诸宸过一辈子,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可是上天不准,上天还要让遇见穆桐.怎么能在这行宫里终老.
穆桐是个医生.
起因是诸宸的病.
上几年方廷焯下大雨罚诸宸跪祠堂,引得他发烧,自那便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有一点咳嗽.在靖安侯府的时候有家人大夫百般呵护,吃几副药便相安无事,如今乍逢家变,赵五又对他甚为苛待,一入了冬,诸宸便不时的咳嗽,清嘉求了几回赵五让他带诸宸去看病,不过换来一顿冷嘲热讽,只能干看着诸宸咳得一天比一天厉害,人在矮檐下,无钱无势,纵有千般聪明,也寸步难行.除了着急,清嘉实在没有办法可想.
进了腊月,天气阴冷的更甚,快过年的时候,诸宸的咳嗽转成了低烧,低烧又转成高烧,赵五仍是不准他们看大夫.那小孩子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拉着清嘉的手,说:“爹,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偶尔清醒,只会粘在清嘉身上,不准他离开半步。清嘉安慰他:“你睡罢,睡着了好过一点,我不会走的,我答应过你。”诸宸得了保证,复又睡去。
清嘉想:若是他就这样死了,我无非随了他去见方廷焯,问问他为什么扔给我这样一个麻烦。这辈子和下辈子,怕是都要和方家父子纠缠了。
他并没有死,诸宸也没有,他们遇到了穆桐。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过了灶神,赵五回家去与家人团圆,准他们歇息半天。
副管事见赵五走了,悄悄拉过清嘉,塞给他一点碎银子,叫他带诸宸出去看病。临走切切的嘱咐:“你们可一定要回来,要不我这吃饭的家伙便保不住了。”
清嘉笑:“我们又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呢?”转身抱过诸宸,走进漫天细雪里。
副管事站在门边,直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还不曾移动。
一个四十多岁拖家带口半生不得志的男人,也只能记得那深冬的一抹笑,也只能为他的梦想做这一点点。
毕竟每个人,都是有梦想的。
清嘉拿斗篷裹了诸宸,半拖半抱地带他下了凤凰山。诸宸已经十二岁,虽生病,清嘉带着他也颇吃力。
今日过节,城中却冷清得很,家家户户关起门来团圆,大夫也团圆。
人性跟红赶白,往日相熟的大夫知道方家获罪,闭门不见。清嘉叹口气,拖着诸宸去别家。
穆桐是在杭州城行人寥落的街道上遇见清嘉和诸宸的,他一人在外,无亲无故,小年那一天刚好出诊归来,背着药箱,撑着四十八骨油纸伞,正慨叹江南细雪别有风情,忽而抬眼看见长街那一端两个移动艰难的人影,细弱伶仃,好像从世界的彼端而来。
地上湿滑,清嘉抱着诸宸看不清路,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
看看诸宸没事,正欲起身,忽然发现头上多了点东西遮蔽,一只带着药草味道的手,极轻巧地把他们拉了起来。
清嘉看到那张微笑的,轮廓鲜明,充溢着希望的脸,才觉得自己又像一个活人。
穆桐是个大夫,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先注意病人,而对着那个语声温柔的,睫毛上还沾着雪珠的少年发怔。语无伦次地问:“你,你们,有没有事?”
月白
大人真是太有才了!
只不过,下次能不能多更一点?我半个月才来看一回,居然就只有一章……
to 月白
呵呵,那个,最近期末考试,鉴于偶很多科公共课加在一起也没上了十堂,就有很多要背的东西。加上刚考过CET6,更新可能会慢一点。
又及,最近在碧水上看见很多扫雷贴,于是也回来自助扫雷,结果发现越扫越雷。
于是放弃。趴在锅盖的长城中无奈的笑。
哈哈,我家小清嘉华丽丽的初恋持续了一晚上就被方廷焯这个满脑子权术的家伙破灭掉了,这个穆桐,补偿一下,让他们在一起多点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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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郁郁园中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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