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薄冰暖阁 ...
-
第二十九章薄冰暖阁
艾若和柳新捧了一堆的泥人笑呵呵的回到了茶楼。
胤祯一看，张嘴就乐了，两颗虎牙晃荡着好可爱，“柳新，你不会选了那么久，就淘置了这么些泥人吧？你多大了啊？”
乐，叫你乐。
柳新一瞥杏目，立马就瞪了回去。“就是比你大，小弟弟，叫声姐姐来听听啊。”
“不就一年多嘛。”胤祯虽然说得正义凌然的样子，可声音却有些喃喃讷讷的。
艾若弯着唇，装模作样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来也撑不住，偷偷的笑了。
“还真是对不起，”柳新拖长着音，娇笑着道，“别说一年，就是一天，一个时辰，你还是个小鬼。”
胤祯一听，脸色顿时就难看了去来。他不就小了一年吗？她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笑话他小？
五岁的时候，他想像哥哥们一样骑马打猎，四哥说他还小。
八岁的时候，他想像哥哥们一样上阵杀敌，四哥说他还小。
……
他不小。
听着柳新口口声声的说他小，胤祯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心中又很是烦躁。刚要发作，却听见艾若的声音响起，“十四爷，柳新，实在对不住，先走一步。”
艾若扯了扯胤祥的袖子，看着门口，示意他赶紧走人大吉。拉着十三，艾若逃也似地走出了雅间。临了，还不忘向屋里的柳新忽闪下眼睛：俗话说的好，这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当然自己的男人也要自己搞定。
她可不要做情人间的电灯泡，在那里一个劲的发光发热，没有人夸她造福后代，更没有人会给她付电费，倒是以后很可能被人算账，她冤不冤呢？
“干吗甩脸色给我看？”柳新撇过头，就是不看胤祯，愣是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胤祯眼睛一眯，像是一头初出茅庐的虎仔，“爷不小，总有一天，爷会做给所有人看。”话音中虽带着点点憋屈，但更浓的是咬牙切齿般的狠决。
那样的声音，似无力却又倔强，柳新越听心越软，暗下责怪自己，干吗非要逞一时的嘴快。
她认识胤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知道那一帮虎狼似的哥哥在前头，而他不过是一个跟在后面的弟弟而已。一点一点，她是看着他拼命似的念书，拼命似的做事，拼命似的耍宝，拼命似的习武……
而为的却只是“认可”两字，只是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弱者。
这一切柳新全知道。
她明知道那是胤祯的尾巴，为什么还在上面狠狠踩一脚呢？于是心下有些懊悔，想着宽慰他几句。可是，她又没错，他就是小阿，为什么要她先道歉？
还有，刚才艾若欲言又止的话，难道会是兄弟相残？
柳新托着脑袋，又混乱，又矛盾，她左右为难挣扎着头也痛了，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
“柳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今天太累了？”胤祯一转头就瞥见柳新紧锁着眉头，在一旁轻声地叹气，之前的生气便丝毫都顾不得了，轻轻扳过她的脑袋，急切地问着。
柳新看着眼前那张焦急的面容，淡淡一笑，她没事。
胤祯心疼的看着一旁无精打采的人儿懒懒的趴在桌上，“柳新，你给爷起来，爷喜欢你牙尖嘴利，跟爷斗嘴置气，刁钻古怪的，合爷的脾性。”
也只有你有本事能把爷气到跳脚。爷要你活蹦乱跳的继续跟爷斗，咱们的事儿还没算完呢。
胤祯突然想了起来，“都怪四哥府上的那个叫什么艾若的丫头，看把你给累着了。”
“嘁，你这叫迁怒，这关艾若什么事情啊。”柳新微嗔道，“几天没挖个坑给你跳，还皮痒了不成？”
“叫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再敢吓你爷？”胤祯瞪着眼，摆出一副阴森森的样子，可是那一张冷面顷刻间在柳新的笑容里崩塌。
柳新在一旁柔声的说道，“有志不在年高啊，胤祯，不是还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嘛！”突然间柳新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晏立时展开，“呵呵，合着你就那么希望自己老一点，这七老八十的我可不要。”
“柳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呵，敢这么跟爷说话？”胤祯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也只有你敢这么看着爷，跟爷说真话。”
“胤祯，你敢耍我？我决饶不了你。”柳新白了他一眼，半真半假的作势打了过去。
“这彼此彼此罢了。”说着胤祯耸了耸肩，像个没事人似的，其实心里早就乐不可支了。
……
“你认识四哥府上的那个丫头？”玩笑后，胤祯正色的问道。
“她不叫那个丫头，她叫艾若。”不愧是多年的至交，重色轻友的陋习全然不见，柳新一本正经的替艾若正名。
“噢，那丫头有点门道……”胤祯虽还有些孩子气的调皮，但是那一刻，成熟的棱角却是那样的分明。
“是艾若。”柳新撇着嘴，佯怒道。
“算拿你没办法，艾若就艾若吧，这样好不好？” 胤祯的眼底闪过一阵波光，却又马上敛回了眼神，“你以前认识艾若？”
“似曾相识吧，就好像上一辈子见过似的。”柳新望着窗外，像是想起来她们之前的那段无忧而美丽的时光，静静的说着，但脸上却挂着怎么也抹不去的灿烂与开怀。
只是胤祯，对不起。有些事原谅我不能坦诚相告，三百年前三百年后的荒唐，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怎样的玄机。但是请相信，我从没有骗过你什么。
胤祯双手一箍，已将柳新绕在怀中，愣是将柳新从纷繁的思绪中扯了回来，柔声问道，“那我们，上辈子有没有见过？”
柳新抬眼却正对着胤祯那张放大的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一阵阵的拂在脸上，恍惚中竟真的有一阵羞涩涌来脸颊，飞满红晕的脸越发的莹润。
可是，柳新嘴下却不肯认个输，服个软，“没有！”回答的干脆利落。
“有没有？”胤祯虽口中不依不饶，可目光却定定粘着她黑眸上微微上翘的睫毛，忽闪着诱人的亮泽。
柳新本能的向后移了移身子，无奈怎么蹭都还在他的包围中。胤祯狡黠的双眸中似乎闪烁着种种不怀好意，看的柳新不由得有一点心慌意乱。
但是，她，柳新是一个认输的主儿吗？
显然不是。
于是回眸徐徐一笑，“没有。”还是这两个字。
没有就是没有。
就是有，也不能承认。
……
街上。
依旧热闹的街却不似刚才那么有生气。
胤祥耷拉着脸，默默地走着，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艾若侧着脑袋看过去，竟看见了一片阴云，蔓延在英气的脸上。
这是怎么了？
生气了？
艾若皱了皱心下暗道，难道因为她拽着他出来？还是因为她种种不合时宜的举动？不会阿。那些个想法还未在脑中成形，就被艾若一念否定了。
艾若和胤祥相识未久，但多少她也是知道他的。十三洒脱大度，不至于小肚鸡肠到那种地步，为个什么规矩生气半天。
思前想后，仍然未果。
艾若不由得嘟囔起嘴，探究的看上了胤祥的脸，试着从那里寻求到一些蛛丝马迹。
灿烂的阳光洒落在有些阴郁的脸上，竟奇迹般的勾勒出了明暗线条。只是他的眼神压得很低，哪还见从前明亮的影踪？
天空有张阴郁的脸吗？否则绚烂的阳光怎么驱不走就那一点点阴霾呢？
暖暖的太阳当空照，却令人平白生出一丝凉意。
是失落？还是……
胤祥像是察觉到了艾若的注视，转头凝视着她的眼。这样打量的目光，虽然艾若心里极不舒服，但却没有压力，至少不会感到巨石当胸那种令人窒息般的压迫。
艾若静静的看着，硬是将胤祥的目光给顶了回去。她在等他开口。
若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丝的坦诚，那就不妨信任直言，不必臭着张脸。
沉默是一种等待。
就像是期颐朽木上能盛开出一朵娇柔的花，只能用目光浇灌，然后静静地守候，默默地凝视。
因为没有人知道朽木何时逢春，枯花何时遇甘霖，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一天，或许一年，再或许永远都不会……
当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艾若在等待，殊不知胤祥亦在等待，等待一丝坦诚，等待对方的直言。
只是，等待的结果是——更深的沉寂与静默。
而若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胤祥有些恼火，不禁意的撇下嘴角，“你个奴才这么看着你十三爷，是什么意思？”言语间夹杂着犀利与数落，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想掩藏却欲盖弥彰。
这叫什么话。
奴才？
高兴了，就是艾若，不高兴，就是奴才？！
艾若心中一阵仰天狂笑，但却不知道笑自何处，怒由何生。
“你没有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艾若冷冷一笑，一阵阵寒意从心底冒出，滋生在四周，“我哪敢有什么意思啊，十三阿哥，皇十三子。”
胤祥当下石化，就愣在那里，是从没见过那么没有规矩的吧，敢蹬鼻子上脸，对着主子冷嘲热讽。
听了这话，胤祥的脸立马就变了颜色，阴郁的眼瞪得通红，像要喷出火来，竟还参杂着一丝隐隐的戾气，“我看是四哥对你太好了，弄得你没上没下，没大没小。小四嫂把你捅到额娘那里，亏得我和十四弟帮着搅和，关键是四哥，若不是他帮你撑着，你哪来那么舒坦的日子过？”胤祥怒道，若不是看在艾若是个女孩的份上，只怕他早一脚踹过去了。
艾若哑然。
她自以为如履薄冰般隐忍了这么久的日子，在旁人眼里竟是活在主子的纵容之下。
她在笑，居然还在笑？
胤祥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抬了抬唇角，完全不见前一刻的咄咄逼人。可双眸中仅有的一丝颜色却渐渐淡去，午后的落寞竟在那里驻足了许久。可是眼底的骄傲却始终赖着不走，或许那是她唯有要坚守的东西了。
于是胤祥心下有些不忍，“我们就不能像那天一样，好好说一会儿话吗？”他敛了敛心神，叹了口气，无奈的继续说道，“偏生要像现在这样，相互刺来刺去？”
当真好生奇怪。
为什么他们在一起，说不到几句就吵架？为什么他们不能好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为什么总是在相互伤害后，才懂得慢慢妥协，坦诚以对？
只是可惜，他们没有发现这些个为什么背后的禅机。
就像，
镜子只能倒映出人影。
而玻璃却不是这样，它不仅能倒映出人影，还能映出自己的身形。
这便是道理。
而他们仿佛就像是那块玻璃，胤祥在这面，艾若在那面。四目相对，他们能清晰地看透彼此的面具，所以，也只有他们，才能轻易的扯碎它。
互相。
哼，还有什么好说的？在他的眼中她不过是个奴才。他是皇子，他高贵。而她是平民，她低下。那么道不同，请免开尊口。
若依着她平时的性子，一个巴掌甩过去，那也说不定的。只是看在戴铎的份上，她惹不起他们那些所谓的主子，那躲，总可以吧。
艾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胤祥脸色一僵，不由的身形一动。那射来的眼光真是瘆人！还是艾若吗，为什么在胤祥看来竟有几份四哥的味道？
不是冷，而是寒，寒入心脉。
哎，胤祥一皱眉头，他今天是怎么了？“奴才”这种字眼，他怎么会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呢？他的心为什么这样急躁，难以平静呢？
他自认为从不端着个皇子的架子，也不会对下人动辄打骂。有时候他更会跑到丰台大营，跟相熟的军士一起围炉喝酒，划拳彻谈。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像太子那样骄纵暴虐，不似八哥那样惺惺作态，……可是到头来，竟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局，伤人的两个字竟这样不假思索的溜了出来。
胤祥拧了拧眉，抬头一看，哪还有艾若的影踪？愧疚溢满，可皇族的骄傲却在举手投足间流露，不允许他低头。
这一石击起的何止千层浪，或许那一刻已是卷起千堆雪了吧。
一步一跬，艾若静静的回了府。
伊云已然在院里候着了，打起帘子，奉上茶。艾若随手接过，刮了刮茶盖，喝了两口，这才慢慢将茶碗放下。
心中计较已定，这事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他——铎哥哥。
她应该生气，她有理由的。
可是说真的，她一点都不气，有什么可气的呢？
她早应该知道的，所谓的善待与体恤，不过在潜意识中的一种恩赐。
这些日子，她什么人没有见过？暴虐的，虚伪的，目空一切的，韬光养晦的，欺上瞒下，顶红踩白的……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做主子的做到像十三那样，大气洒脱，只怕已是这紫禁城里的珍品了。
但凡若是有人为难她，胤祥也是处处相帮，她冷眼寡语，他从不跟她计较。可是，那两字却像一把锐利的刀扎进了他的胸口，却没有见血。
言语也能伤人。
艾若心中也是好笑，她真的是疯了，怎么会自私的用现代人的世界观来要求一个古人，还是一个古代的皇子去学会尊重？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艾若的脑中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
本章完
看旁边，懒人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薄冰暖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