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magi]不覆舟》毕莎楼萝

19、第六章

　　瑞恩还记得，很早以前，赫耶丝对一些事情感到困惑。尽管在公事上明明不是他的责任，但赫耶丝也来询问过他的意见。
　　瑞恩想，这大概就是赫耶丝当初就信任他的证明之一了。
　　“瑞恩，你说。”他记得那天的赫耶丝有些不同寻常，别别扭扭的，他还以为是赫耶丝少女心萌动要和他告白什么的。
　　事实证明瑞恩真的想太多了。
　　“呐呐瑞恩，”赫耶丝伸手抓住瑞恩的一边袖子，“问你一些事哦。”
　　……真的很像告白好吧!这真的不能怪我误解啊!——来自知道真相后的瑞恩内心os。

　　那时候赫耶丝说的话，让他的心确实沉了沉，很重很重的，沉了沉。
　　她问他，你会背叛我吗。
　　她的眼神是如此透亮，就像是会让眼中倒映着的人毫无保留地说出她想要的答案一样。
　　瑞恩不知道是什么让她问出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她。
　　我不会的。只要是你，我都不会背叛。
　　为什么呢，瑞恩？明明我，并不是那么符合你们心里的形象。
　　你是我的王。是我承认的你。而至少现在的你，还是我所承认的那个王。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能帮忙吗？还是要来一个安慰的抱抱？哈哈哈哈来来来赫耶丝，给你小哥哥我投怀送抱一回咯!
　　瑞恩说着这话，把双臂张开，一副等着赫耶丝抱上来的样子。有点吊儿郎当的，但又不像是乔希法不正经时候的那种流氓劲。
　　“那就抱抱吧。”赫耶丝说道，然后一头撞到瑞恩的怀里，顺着他的姿势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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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恩的表情是斯巴达的。
　　“……诶？还，还真的要抱抱啊？”
　　“拜托了瑞恩，就现在。”赫耶丝的声音从他的颈侧传来，闷闷的，“谢谢你，瑞恩。至少我还能相信你。”
　　瑞恩沉默了一会，不自然僵硬着的双臂慢慢软了下来，搭在赫耶丝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就像是安慰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片刻，等赫耶丝叹了口气，瑞恩才继续发问。
　　国家才宣布成立了没多长时间，就连帝军也才刚刚选拔出来，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临时反戈呢？不管对谁，这都是不划算的啊。
　　“是谁？”
　　“……”赫耶丝轻轻推开他，无声地说出了那个人。

　　直到此时瑞恩也无法忘记当时赫耶丝在他面前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内心是有多不可置信。
　　他大概也知道了，他当时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起来是怎样的了——私底下不再端着架子的摩西迩，此时就在他的面前毫无防备地露出了那种目瞪口呆的表情。
　　啊，摩西迩也有这么蠢爆了的一种表情啊。瑞恩默默想。
　　“笨蛋，你已经说出来了。”摩西迩马上恢复了面无表情的高冷脸，用和赫耶丝如出一辙的“你已死”的表情看着瑞恩。
　　“但是，我也不明白……我甚至没有丝毫关于这种事的情报——就连贴身侍女私底下的碎碎念里都没提到。——收起你那副嘴脸吧瑞恩，对于没有军权只有几个私家护卫的卡莎娜来说，贴身侍女知道的算是最多的了。”摩西迩说，“所以啊，就连贴身侍女都完全没有听到半点风声的消息，赫耶丝是怎么知道的，对于这个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知道赫耶丝在一开始接手到西斯芬的时候第一项工作是什么吧。”
　　“《关于奴隶解放后的送回以及追寻工作》——我记得是这份文件。”
　　“这份文件里最不能少的是什么？”
　　摩西迩几乎是马上就能回答出来这个问题。
　　“所有奴隶的名册。”
　　“对，就是这个。”瑞恩点头，随后露出一种像是厌恶的表情，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不同出身的奴隶价值都会有些差异……虽然对于那群比猪还肥，脑袋里全是脂肪的家伙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名册里的名字，都是全名。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会比我清楚得多，摩西迩。正如你代表着纳克尔希，而我则代表阿尔安勒拉托斯一样。”
　　没错，正如摩西迩的纳克尔希代表着旧贵族中掌管财政的一支、瑞恩的阿尔安勒拉托斯代表着西斯芬旧体制中平民阶级的某一家族一样，名册中的姓氏代表着这个人血缘里连带着的历史。
　　在数百年后的今日的西斯芬说这个恐怕会让许多人所耻笑，但是姓氏往往能够成为一个人重组身后势力的依据。
　　西斯罗辛是西斯芬第一代王朝的建国功臣，在之后也是护国有功、强大的象征。
　　威兹诺德是原西斯芬王国的皇家姓氏，克里斯和克里冠有的姓氏便是威兹诺德，这就意味着当初克里婆婆将赫耶丝·西斯罗辛尊为王，与国王让贤是一样的道理。
　　既然连国王都承认了他曾经的臣子已经有资格为被帝国废物搞得乌烟瘴气的西斯芬带来希望，那么赫耶丝能够得到国民的认可自然是顺水推舟的事。
　　不管是作为个人还是威兹诺德，克里斯的立场是赫耶丝一方的，先摆在一旁不说。
　　那么接下来就是其他人了。
　　乔希法是外邦人，是其他国家曾经的骑士长，有着“秘银骑士”的尊号。之所以能够在战争前期集合他以前的部下以及汇聚新鲜血液，这个尊号带来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
　　而卡莎娜的姓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卡沙罗那？”摩西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记得曾经那位首席设计师并不是卡沙罗那啊，他的女儿竟然会姓卡沙罗那？”
　　“卡莎娜只是他的养女。”瑞恩回答他道，“那位设计师为他自己的设计献出了所有，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

　　弗莱茵接到传令之后，尽了他最大的魔力持续输出能力催动魔法毯赶往西斯芬。
　　虽然有些事赫耶丝没有亲口告诉他，但他也不是什么迟钝的家伙。很自然的，他感觉到了这次让他回去似乎不是什么单纯的让他去帮忙干架。
　　在他已经看到了驻守边境的米瑟里尔思军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声传音。
　　“别再靠近了，弗莱茵。从侧面上空直接下降进皇宫。”
　　弗莱茵感到有些奇怪。
　　给他传音的人是克里斯，是平时存在感最低的克里斯。
　　确实，这里已经到了克里斯展开魔力的感知范围，但一般情况下，克里斯都只是借着摩西迩提供的铭文来进行观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他那远不及赫耶丝、瑞恩和他的魔力储量支撑着如此庞大的魔力网路。
　　弗莱茵在远处对方还看不到他的这个距离稍稍观察了米瑟里尔思军一番，皱皱眉。
　　即使是不负责军事层面的他，也能看得出，米瑟里尔思军队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迎敌，反而像防卫。
　　“不要再犹豫了，进皇宫来，弗莱茵。”他听见克里斯这么传音道。
　　没有再多做犹豫，弗莱茵从港口侧面的方向驶去，并逐渐升空。
　　克里斯在他办公室外面的露台上站着，等待着他的到来。
　　弗莱茵控制好方向，在克里斯的面前降下。
　　“出什么事了，克里斯。”看到情况不太对的弗莱茵并没有和平时那样打招呼，而是直接单刀直入，“克洛娅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布置军队？”
　　克里斯摇摇头，“什么问题都没有出，那个确实就是一个防卫的阵型。”
　　“……这是，有什么搞错了吧。”弗莱茵有些迟疑。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差不多的猜测，但总是不愿意去相信那份最接近现实的猜测。
　　“绝对，是有什么搞错了吧，克里斯。”弗莱茵很认真地看着他，双眼对视，“请尽可能的，告诉我一切。”
　　因为赫耶丝是绝对不愿意发生这种事的，而且这两年来赫耶丝一直都在努力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大概因为他的性格吧，他来集会离开之前总会放心不下一个人承担太多的赫耶丝，原路返回后总能发现会议室里还呆着两个人。一个是瑞恩，一个是把自己在宽大的沙发上缩成一团的赫耶丝。
　　靠近了赫耶丝的他总会听到她低着头喃喃，“做不到”“可是不能做不到”“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啊”“要怎么才能制止”……诸如这样的话。
　　坐在她身侧的瑞恩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其他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弗莱茵也是这样，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和瑞恩一样，都只是一个赫耶丝的追随者罢了。他们和西斯芬的国民一样，都只不过是仰望着赫耶丝的人罢了。
　　即使赫耶丝总说，他们是同伴。但是，就算是同伴，那也是他们的王啊。有谁会不尊敬自己所承认的王呢？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份对于赫耶丝来说莫须有的尊敬，成为了她与同伴之间最大的沟壑。
　　只有曾经与她感同身受的摩西迩，与成长归来后的她相处最久的瑞恩，和情感敏锐能够体会到赫耶丝情感的他，才能够真的放下这份阻隔。
　　可是，哪怕是这样，他也无法为赫耶丝分担她现在承担着的这份痛苦。
　　所以，他只能像是瑞恩一样，坐在她另外一侧的沙发上，摸摸她低沉下去的脑袋，“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都在啊。”
　　他们能够做到的，只不过是陪伴罢了。

　　“威兹诺德啊。”弗莱茵坐在克里斯对面，摸摸下巴，“那你现在是什么人呢？”
　　“前前朝威兹诺德王室的复辟者，威兹诺德王朝最后未登基的王储，还是我们的同伴？”弗莱茵侧着头看他。
　　对面的克里斯看起来让弗莱茵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就像是他追随了那么久的赫耶丝在他面前突然告诉他说她其实只是个替人打工的，真正的boss是克里斯哦——大概就是这样的诡异感。
　　克里斯叹了口气，“你想多了，弗莱茵。威兹诺德王室在百年前就不复存在了，你面前的前前朝王储只是一个被亲生姐姐用全部的青春和魔力，封印了百年的……嗯，各种方面来说都是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虽然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现在的立场。”弗莱茵面无表情道，“但果然，还是很诡异啊!克里婆婆我也是见过的，按你的话来说，你和克里婆婆是威兹诺德王室的最后两名成员，那……”
　　“你的意思就是克里婆婆其实不是你的奶奶而是你的亲生姐姐!？!”
　　看到面前接近暴走的弗莱茵，克里斯也开始了持续时间不长的诡异沉默。
　　“第一个问题，我现在不是什么复辟者。虽然我在被封印以前确实接受过为期几年的王储教育，但我对此印象真的不是很深——我被封印的那一年，大概才六七岁的样子吧……不管怎么说，赫耶丝是我本人所承认的王，和我是否带有王的血脉无关，我从效忠于赫耶丝本人开始，将会无条件、并且保持理智地支持她。”
　　弗莱茵送下了一口气，“哈哈，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刚才一直紧绷着都快冒汗了。这下终于算是安全了。”
　　“……这里怎么可能不安全啊。”克里斯硬生生把一些粗鄙之语憋了回去。再怎么说，往前一点就是赫耶丝的办公地了，再往同一个方向走多一段路，就是赫耶丝的住所，如果这里不安全的话，西斯芬也算是可以直接完蛋了。弗莱茵这家伙，和他们几个相处久了，脑袋都变得不灵光了吗!
　　决定保留粗鄙之语的克里斯，再次决定要用差不多的方式噎死眼前这个突然就放松了下来的家伙。

　　“弗莱茵，听我说一句。你先把茶喝下去了放下茶杯好吗。”面对已经开启了休息模式的弗莱茵，克里斯决定让他振奋一下精神。
　　“唔？怎么了？”弗莱茵放下茶杯。
　　很好，这样就不会弄脏地毯了。
　　“其实，按照辈分的话，你们叫我克里斯，那你们就不能称克里为克里婆婆，这太无礼了。”
　　“对对，确实是……诶？什么？克里斯你说什么？？”
　　“克里就是我亲姐姐啊。”

　　弗莱茵：……excuse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