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氲影》冥剑君

12、Ⅳ 邪魉

　　一阴一阳之谓道，孤阴不长，独阳难生，阴阳想和，方为天道。江湖中有维护正道最后一线的镜晨楼，也自然就有恣意妄为，涂炭生灵的邪魔外道。
　　悠悠数日，元宵佳节已然过去，夜深人静之时，天下第一的王者负手望月，尽管是半月，仍是皓洁无比。奈何，奇花满园，石亭巍峨，仍挡不住沁人心脾的孤独之意。
　　“你来了！”淡淡的一句话语，是对身后之人所说。
　　韶音鸣站在洛絮飞的身后，落寞的回答道：“是的，我来了，楼主应该早料到我会来的！”
　　“我同样料到你要对我说什么，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出口！”说完之后，洛絮飞转回身，走入亭中的石桌旁坐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俩人见面一次比一次多疑，一次比一次猜忌的深？你们都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不希望有一日你们真的会大打出手！”韶音鸣的眼神中透着深厚的幽怨与不解。
　　“因为我和他是同一类人，害怕受伤害的人，为了不想心灵受到创伤，只有时时刻刻警戒自己，时时刻刻猜忌别人。
　　不过我们又不是同一类的人，起码我从不迷惘，不会自己骗自己。那个笨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知道，我也想给他，可是却根本办不到！”
　　韶音鸣看着洛絮飞痛惜的眼神，急切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想独自占有我！白寒翔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人，也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他想弥补自己的遗憾，用我找回他失去的快乐。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比世间的痴男怨女更深，更可怕，更危险。
　　江湖中人都传言他对我有襟断的情感，实际上根本是误传，他襟断的人是白寒翔，不是我，他不过是一心想让我成为替代之人，再续他失败的前缘！”
　　韶音鸣听到此处，眉头微微骤起，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愁苦，轻声问道：“主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壶好酒，两间草屋，逍遥一世，与我笑傲苍穹！”
　　听到洛絮飞口中的话语，韶音鸣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试探的问道：“这样不好吗？”
　　“好！但那个不是我洛絮飞，江湖也罢，天下也罢，我从未放到眼中，名望、权势不过是浮云而已，可是我也有看重的东西。
　　我的镜晨楼，我妻子，我的朋友，以及我数百名下属，这才是我的一切。让我只属于他一个人，这不可能。更何况，就算我真的舍弃镜晨楼，他也不会与我相安无事，只要有一个人存在！”
　　“夫人！？”韶音鸣迟疑的接道。
　　洛絮飞微微点了点头，疲惫的神态宛如饱经风霜的垂暮之人：“江湖再大，天下再乱，我只要翻手之间，就可以让一切恢复平静。然而这两个人，却是我永远无法掌控的，他们两个都极度的任性，又因为我的关系把对方视为仇敌。其实有些事情我知道，却也只能装不知道。十年里夫人暗中雇佣了三次杀手，杀你的主人；而你的主人当着夫人的面数次显露杀意。你总认为他在五湖四海流浪，居无定所过的辛苦，却不知我被他们两个人足足逼迫了十年，又苦苦维系着这种关系，我又何其艰难？”
　　韶音鸣看着对面的孤独身影，眼中隐隐泛酸：“对不起，音鸣从未想到楼主你的苦衷！”
　　“或许真的是因为我太过强大了，挥手之间可以让这个江湖翻云覆雨，所以你们真的把我当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这十年里，你的主人只给了我两条路，一是与他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另一条是他服毒而亡，就当今生与我未曾相识。我不能让他死，却也不能因为对他的友情，就放弃我的爱情！”
　　“我……”韶音鸣正要说话，洛絮飞用手示意停止。
　　“是谁！？”洛絮飞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语气。
　　“属下崇云拜见楼主！”崇云从园子外走进来。
　　“你听到了多少！？”洛絮飞的眼神并没有看向崇云，可崇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楼主说的最后一句话。”崇云努力平静心神回答道。
　　洛絮飞示意韶音鸣离去，随后向崇云问道：“什么事情？”
　　“楼主，关于藤原兰的组织，有消息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可能与君大人有关系……”
　　寒风呼啸，血腥弥漫，无数模糊的血肉铺满庄园之内，两道身影如同闪电般的交织、分离，再交织，再分离。
　　一声巨响，两人已然分置两处，其中一人赫然是穆德君，另一人则是蒙面的黑衣之人。
　　“和我动手竟然还敢隐藏武功路数，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你的内力很强，与我连拼五掌，丝毫不落下风，可是五十掌又如何呢！？”穆德君嚣张的说道。
　　“好好的，到我这滥杀无辜，你就算锄奸罚恶，也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你的组织图谋不轨，并且处处与我相遇，让老子看不顺眼了，所以要灭掉你！话说回来，镜晨楼的消息网当真厉害。”
　　“穆德君果然是穆德君，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如此的嚣张霸道，你想与我在此拼个三天三夜无所谓，就怕你那个小朋友柳小影，没命等待你去救他！”黑人眼神犀利，紧紧盯着穆德君的表情变化。
　　“你的消息也很灵通啊！几日前我来的时候，洛大楼主已经告诉我这件事了，区区的一个青城派掌门，还奈何不了那只小狼。”
　　“是吗？呵呵，可惜那是几日前的消息，你的小友打伤了青城掌门古青藤，现在他所面对的是武当掌门章重阳，昆仑掌门张凌。十年前八十一门少年英雄会上你们是会过的，你认为柳小影还能完好无恙吗？”
　　穆德君眼神微微涣散，黑衣人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飞身而起连出三掌。穆德君全力接掌，不料对手用的是虚招，早在穆德君出手之时飞身逃跑。
　　“小子，你就如此不识好歹，跪下来磕头认个错，以古掌门的身份自然不会和你计较，若继续冥顽不灵，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酒店之内，数十名弟子将柳小影与岳英华围住，为首说话的长须大汉，乃是昆仑掌门张凌，他左站着的年轻道长，正是武当掌门章重阳；右边站的老者，是被柳小影刺伤的青城掌门古青藤。
　　“我从来不向你们这种无胆鼠辈低头！”柳小影的话还是那么简洁，然而伤人异常。
　　岳英华虽有心劝夫君服软低头，但深知柳小影性情，只好作罢。
　　堂堂的一派之尊，竟让柳小影说成是鼠辈，张凌顿时怒不可及，挥袖拂动，翻手一掌。一位昆仑弟子手中的宝剑被这强劲之力带出鞘，直刺向柳小影。面对着飞来之剑，柳小影出左掌相抗，一触之下冷汗迅速流出，剑上的内力强悍无比，柳小影的身子被剑所迫，不自主的倒退起来。岳英华见柳小影难以持久，当即将双掌按在柳小影的背后，共同对抗剑上之劲，然而岳英华刚一触到柳小影，便双臂发麻，胸口发闷。
　　论剑术，柳小影二人俱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可论内力，他们连昆仑掌门的两成都比不上。张凌看着对着剑劲苦苦支撑的情侣，微微笑道：“还是乖乖认个错吧，免得就此丧命，不值啊！”
　　柳小影还想反骂几句，奈何难以张口，全身的功力都在抵挡飞剑。
　　一声马鸣响起，随后一只手拍在岳英华的肩上，顿时飞来之剑被震成数片落在地上。
　　对于突然出现的穆德君，张凌仅仅是扫了一眼而已，他的目光反而是看向店外的红马，冷哼道：“赤兔，浩影，追星，的卢，踏风，莫尘，傲鸿，怒鹰无一不是人间神驹，给你拉车简直是暴遣天物。如今单骑赤兔马前来，看来你倒是长进不少！”
　　“都十年了，你还在惦记我的马，真的痴心不改啊。这些神驹俱是日行千里之物，没事的时候，我用它们拉车，有事的时候，自然物能尽其用。”穆德君负起手，悠然的挡在柳小影前面。
　　“难怪这小子有恃无恐了，原来是你在背后给他撑腰！”
　　“不敢！”
　　话音未落，两股霸气的掌力已然撞到一起，众人立即运功抵抗，内力稍弱一点的弟子霎时被震伤，柳小影与岳英华站在穆德君身后，所受的波及最小，这才没有受伤。
　　“十年前英雄会上我的‘天威难犯’不敌你的‘星河流雨’，如今怎么不再试试了，看看你还能不能吸进我的功力！”张凌一面与穆德君拼着内力，一面开口说话，功力当真高深莫测。
　　穆德君却也悠悠答道：“‘星河流雨’十年来没有丝毫长进，你的‘天威难犯’却涨了不只十倍，吸你的功力，我自知不敌，可若是拼内力，我就信心十足！”穆德君猛然一跺脚，沛然的掌力硬行将张凌震退到原来的位置，地面的青砖被这一脚踏为飞灰。
　　“穆兄，你想怎样！？”章重阳上前一步，抱拳问道。
　　“我想保护这对小情人周全，我带他们走，这件事就此打住！”穆德君的话语中带着狂妄的嚣张与蔑视。
　　“放屁！！”张凌气的破口大骂。
　　穆德君等的就是这一刻，刚刚拼的一掌，已然让他知晓同时对抗章重阳与张凌决不能全身而退，索性放出嚣张的话语故意激怒张凌，在张凌大骂分神的一刻，沛然的掌力已到张凌的身前。这一举动，出乎常人意料，谁都未曾想到穆德君会突然出手偷袭，张凌惊慌之刻将全部功力聚在胸口，可却偏偏有人识破了穆德君的伎俩，浩然太极阴阳气转动，柔和旋转的力量将穆德君的手牵引偏移，两只手交织在一起连转三圈，穆德君的掌力被强行化去。
　　看着眼前的章重阳，穆德君陷入沉思之中，思考的非是旁事，而是章重阳的武功也今非昔比，刚刚的这一交手，穆德君用的是十成功力，足以睥睨天下的掌力竟被章重阳以太极功牵引到地面化去大半，用玄门内功抵挡剩下的小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然是天下第一的武功，也还是如此卑鄙无耻！”张凌出声喝斥。面对一个刚刚要偷袭取己性命的人，仅仅出言大骂，似乎有点轻了。不过穆德君突然出手背后偷袭之事，这些年也没少做，在英雄会的时候就曾突然出掌，把少林灭度禅师一招打到台下。所以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穆德君摇头苦笑：“谁让我有自知之明呢，我知道以一敌二难以取胜，只好出暗手了，可惜章掌门似乎太了解我了。”
　　章重阳微微一笑：“虽然我与穆兄没有深交，不过我自认为想了解你这个人也不是难事。”
　　穆德君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很想把那个事情起因的青城弟子好好审问一下，说明原委，不过你们两位在场，是不会让我这么做的。不如这样吧，我替小朋友还债，古掌门被他打伤。我不躲不避，接古掌门三掌！如何？”
　　“这三掌我替古掌门打！”张凌急忙接过话茬，生怕古青藤同意穆德君的提议，古青藤也只好点头允诺，毕竟穆德君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穆德君转身对柳小影与岳英华说道：“你们到那里避一避，省着被张掌门的内力震伤。”
　　见穆德君指向的是酒店木柱，岳英华当即会意，拉着柳小影就躲到木柱之后。
　　穆德君全身真气运转，一股白气飘然升起，将他罩如其中，玄天气甲已然运到极致。张凌双目圆睁，沛然的内力令周围的人都内感到他身体的热量，猛然间，“天威难犯”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