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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推断 ...

  •   #04 推断
      吱呀一声门开了,狭窄破旧的安全屋再次迎来了两个人的回归。
      “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吗?”
      将白色风衣挂在墙壁上,槙岛望着第一时间将被害人资料拿出来研究的狡啮问道。
      “在那边……”
      狡啮头也不抬地给槙岛指了一个方向。
      耸耸肩,槙岛转身走进了浴室里。
      听到关门声响起狡啮缓缓扬起视线,前方变得空荡荡的空间仿佛投影到了他的胸腔里,异常不安。
      槙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死人”似乎再一次扰乱了他的生活,他不相信槙岛来找他毫无目的,但若说槙岛真有什么目的,难道不是远离他才更为方便吗?他不懂,从以前起这个男人的思想和行动就是那么神秘,令人费解。但又无法否认,槙岛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要和槙岛有关他很容易像机器人输错程序那样失去对自身的控制。
      “不行!”
      猛然摇头,狡啮拼命将病毒一般侵占大脑的“槙岛”赶出去。眼下最要紧的是事件,已经有三人连续被害,比起在这里胡思乱想还是尽快着手调查才是。
      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到正题上,他全神贯注地翻看起被害人的资料。
      第一起事件发生于一个月前,被害人名叫野岛晃,33岁,居住在六本木,职业是钢琴老师;第二位被害人名叫伊东哲,17岁,六本木英南高中足球队王牌球员,因左脚射门威力巨大而被无数体育大学相中;第三位是佐野征十郎,25岁,职业模特,被誉为“最具东方气质的美青年”,特别是那头齐腰的乌黑长发在业界备受好评。
      除了都是男性,居住在六本木之外,被害人在年龄、职业方面没有任何共同点。
      萦绕在耳畔的哗啦啦的水声分散了狡啮的注意力。
      槙岛淋浴的时间很长啊……
      想到淋浴他才意识到他是不是应该为槙岛准备一件浴衣呢?
      站起身在狭窄的单门衣柜里翻找了一通,他拿出一件和酒店为客人准备的浴袍差不多的白色棉质浴衣走向浴室。
      “槙岛……”
      一伸手拉开浴室的门,狡啮在看到被氤氲水汽包围的槙岛的裸体时不由得呆住了。
      听到声音槙岛回头,湿润的银白色长发紧贴脸颊和颈项,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滴滴答答滑落下来,在白得好像奶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模糊不清的水痕。
      “狡啮?”
      蒸汽渐渐散去,槙岛白皙的肌肤更加清晰地映在狡啮的眼瞳中。虽然槙岛很瘦,但臂膀、腹部却匀称地分布着强壮有力的肌肉,这样想来,外表给人的纤细感就好似说谎一般。心脏和血液突然像被煮沸了,伴着某种原始的冲动。这过分反常的生理反应令狡啮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你啊……进来之前难道不该先敲门?”
      听不出是埋怨还是说笑的语气,槙岛随手将水关掉,转过身正对狡啮,蒙上一层水汽的金瞳以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像根木头堵在门口的男人。
      “你才是,洗澡的话难道不该锁门么?”
      为了掩饰内心异常的鼓动狡啮板着脸强词夺理。眼神不由自主地朝槙岛的下半身扫去,在即将看到重点部位的瞬间理智迫使这种奇怪的欲望悬崖勒马。
      “给!”
      手一扬,他别开脸将浴衣扔了过去。
      双手抱住像手榴弹似的带着怒气的浴衣槙岛抿着嘴浅笑。
      “真意外……你看起来不像这么体贴的人。”
      “洗好了就快点出来,我可没钱交多余的水费!”
      狡啮说完转身砰地一下带上门,果断将蛊惑他的春光关在了里面。
      “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沉着脸喃喃自语,他将背部靠在冰凉的门上自我检讨了片刻才回到屋子里继续潜心研究案情。
      狭长的房间恢复了令他习以为常的安静,连吊在天花板上的那只动力不足的风扇也仿佛停止了转动。
      槙岛洗完澡出来就看到狡啮一脸凝重地坐在小木桌前沉思。这副思考的样子就像野兽一动不动地潜伏在草丛中盯住猎物。
      “有什么进展吗?”
      仰首看向槙岛,那件白色浴衣穿在槙岛身上不是太合身,有点大。这是狡啮第一次看到槙岛穿和风服装,和洋服相比更加突显出日本人的内敛气质。银白的长发、白皙的肤色、白色的浴衣……这种从头白到脚的感觉一如槙岛的色相,永远是纯白的。
      “你用这么炙热的眼神看我真的不要紧么?”
      槙岛调侃地说着坐到狡啮身边,桌面上铺得厚厚的纸吸引了他的目光。随手拿起一张纸看了看,上面印着的是第一位被害人的死亡现场,那些图片都是触目惊心鲜血淋漓,却没能在他的金瞳中掀起哪怕一丝的波澜。
      “你怎么看?”
      狡啮扭头盯着槙岛的侧脸问道。槙岛就坐在他旁边,他能够清楚地闻到从半干的银白色发丝上飘出的洗发水的香气。
      “是啊……凶手对被害人很了解,最起码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槙岛一边迅速翻看手头的资料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凶手从生理上很讨厌男人这一性别,不……不是讨厌,应该是又爱又恨吧!”
      “还有什么其他发现?”
      将手中的纸轻轻放下槙岛迎上狡啮迫不及待的目光,笑着回答:“你这是在利用我吗?我可不想做正义的伙伴。”
      “正义的伙伴?”
      狡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算再愚蠢也不会蠢到让你去做正义的伙伴,我只是觉得同为罪犯,你的意见比较有参考价值。”
      “同为罪犯么……如果你把我和这个凶手混为一谈我可要生气了……说起来,为什么已经犯案三起你才开始调查?不觉得有点晚么?”
      槙岛维持着看资料的姿势平静地问道。
      狡啮烦躁地抓抓头发,原本梳理整齐的发丝有几缕被他抓得好像长歪了的树杈。
      “我也想尽早调查啊,可是那个高羽明一直在睡觉,听杂贺老师说他每接完一次委托就要蒙头大睡好久,今天我们能见到他已经很幸运了。”
      “这么说……是我带给你的幸运喽?”
      将手中的资料放下,槙岛的目光在房间中环视,最终落在了一个用粗糙木板钉成的简易书架上。站起身他来到书架旁抽出了名叫《春琴抄》的书,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
      “喂!被害人资料都看完了?”
      狡啮对于槙岛把他家当初免费图书馆的举动表示很无奈。
      “你居然会有这本书……我一直以为像谷崎润一郎这样的作家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美与丑的完美结合……这是谷崎润一郎作品中一直追求的主题。佐助为了让被毁容的春琴的美貌永驻心中,不惜刺瞎自己的双眼……这究竟是一种极端伟大的爱情?还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满足呢?”
      合上书槙岛意犹未尽地在简陋的书架里继续寻找,修长的食指轻轻扫过每一本书的书脊,宛如在拨动铜管风铃。
      “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眼睛看不见就当做没发生过……狡啮觉的如何?就像活在西比拉系统中的人们,对这个社会的问题视而不见,不,是根本不想去看见,因为只要看不见就当它们不曾存在过,真的是很便利呢!”
      啪!
      小木桌发出一声闷响,槙岛转身,看到狡啮的右手正拍在上面,从一条条凸起的血管看得出他很用力。
      “我可没时间跟你探讨哲学话题……说到底,你只是忍受不了系统忽略你的存在所以才想毁灭它不是么?”
      “嘛……与其说是毁灭不如说是解放吧……”
      手里拿着赫伯特•斯宾塞所著的《政府的适当权力范围》,槙岛向狡啮走了几步弯下腰伸出另一只手揪住狡啮挂在脖子上那条松松垮垮的领带。
      “不过现在的我……对你比较感兴趣。”
      没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因系统将他排斥在外而产生的报复心理渐渐变成了和这个名叫狡啮慎也的男人的角逐与竞赛。就像孤独的小朋友终于找到了可以和他一起玩捉迷藏的玩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的。
      被那对漂亮的金瞳注视着,狡啮钢铁般坚硬的心防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就像当初他对杂贺老师说的那样,对于槙岛的想法,他并非无法理解,应该说正因为理解得十分透彻,才更加无法放任不管!
      “既然这样的话就坐下来帮我解决这个事件如何?”
      拍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他对槙岛如此提议。
      “明明不需要我帮忙你也能解决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槙岛还是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不过没有继续研究案件资料,而是优哉游哉地看起他刚刚寻到的宝贝——《政府的适当权力范围》。
      “我之前得出的那些结论,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虽然眼睛盯着书本但槙岛的思绪毋庸置疑仍停留在事件上。一心二用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会影响思考但在槙岛看来根本不构成任何阻碍。
      狡啮点点头,将桌子上凌乱的纸张按照被害人个人履历与死亡现场相对应的形式整理好。
      “这三位被害人的尸体都有明显的规律可循,首先是被毁容。第一位被害人野岛晃脸上被划三十多刀,第二位被害人伊东哲整张面皮被扒掉,而第三位佐野征十郎则被硫酸泼得面目全非,无论方法如何其目的恐怕都是想毁掉被害人的脸。其次是三名被害人都有身体的一部分被切掉,野岛是双手和生殖器官,伊东是左脚和生殖器官,佐野则是头发和生殖器官。从他们被切掉的共同部位来看,能够想象凶手对于男性这一特征的痛恨,不过……你却认为这是又爱又恨的表现?为什么?”
      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槙岛噗噗地笑出声来,始终落在书页间的视线缓缓移动到狡啮的脸上。
      “你虽然能充分理解罪犯的心理却明显不够变态呢……现场并没有找到尸体被切下来的残骸,也就是说凶手将这部分保留起来的可能性非常大,试想,在什么样的心理作用下会促使你想保留或者说是收藏某样东西呢?”
      面对槙岛的提问,狡啮迟疑了一下旋即回答:“是喜欢吧?”
      “答对了!”
      将印有尸体照片的三张纸拿到面前,槙岛接着解释:“假设凶手对于男性的这一特征是充满扭曲的爱意,那么会想将它们割下来的理由无非是十分喜欢这个东西……却不希望它们长在这三个男人身上!”
      “原来如此,这样的确说得通。”
      “而之所以说凶手与被害人认识……”
      “是因为其他被割下来的部分吧?”
      狡啮默契地将槙岛的话接了下去。
      “野岛、伊东和佐野除了生殖器之外,其他被切掉的部位虽然各不相同但联想到他们各自的职业就一目了然了。野岛被切掉的部分是双手,因为他是钢琴家;伊东被切掉了左脚,因为他是足球队队长,而且左脚射门很厉害;而佐野之所以是头发,是因为身为模特的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头乌黑的长发了吧!”
      “嗯!”
      槙岛微微颔首,“凶手显然认识被害人,知道被害人的身份以及他们最为重要的东西。”
      “这么说凶手痛恨被害人痛恨到了要在杀了他们之后还夺走他们最为重要的东西?”
      “又或者是……爱他们爱到了即便杀死他们也要保留下来这最为重要的部分。”
      狡啮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后露出一抹苦笑,看向槙岛的目光像是由无数感情编织而成的,复杂得难以形容。
      “说的也是,爱与恨本来就没有一定的界线。”
      听到这句话的槙岛双唇轻启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嘟嘟嘟……
      移动终端发出聒噪的响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不情愿地放下书本。
      电子屏幕上显示出的照片是一个随处可见,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虽然是证件照,但男人显然没什么精神,一对吊梢眼并不难看,可微微上挑的眼角却给人一种颓废阴郁的感觉。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按下接听键,虽然很反感有人打断他看书,但解答雇主的疑问是他分内的事。
      “我、我是织田清也……我的、我的犯罪系数越来越高了,已经……超过400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终端另一头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慌不择路,像是被逼到了绝境。也对,犯罪系数超过400的人,连走在街上都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要想继续工作了。如果被公安局的猎犬用Dominator指着,恐怕会直接启动“lethal eliminator”模式然后被消灭掉吧!
      嘴角微微翘起,与男人的慌张截然相反,他的声音平静得犹如毫无波澜的湖面。
      “不要紧,药还有剩余吗?是按照用量服用的?”
      “对对!我没有超量……”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每天服用两倍的量,数值很快就会降下来的。”
      “啊……好……”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犹豫,不过他知道男人一定会按照他的话去做。对于他的实验来说,这样听话的小白鼠真的非常难能可贵。
      关掉移动终端,重新拿起那本名叫《不合时宜的考察》的书,他仰起脖子舒服地靠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靠背上。
      “那么……你们会怎么做呢?狡啮慎也和……槙岛圣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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