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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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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承26年,10月中甸,上皇昭穆帝病入膏肓,终于清醒片刻后便宣召宗亲及各个阿哥。
嘉承帝接到上皇圣旨时正与兵部尚书昭亲王绵宁商议兵役制度,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嘉承帝赶忙问来宣旨的何荣安上皇怎么了?
何荣安跟了上皇快10年了,他是接替已故太监卫言普卫总管的棒子的,他有些忧心的回答嘉承帝,疑似回光返照之境后匆忙走了。
嘉承帝同昭亲王感到宁寿宫时,已经很多宗亲阿哥都在那边等候了。
“儿臣参见皇阿玛。”嘉承帝同昭亲王向昭穆帝请安,昭穆帝手一挥,“都免礼吧。”
“绵偲,扶朕起来。”昭穆有些疲惫的叫唤嘉承。
嘉承帝见昭穆病的剩下把骨头,有些不愿的撒娇,“皇阿玛,您身体不好,就别起来了。”
从9月中甸便被宣召回京的三个固伦公主中,夙翎公主、晟芳公主、佑安公主都点头称是。
纯亲王永璂更是担忧地说,“瞧皇兄这般,奴才也是担心的,还望皇兄多多保重身体。”
以往纯亲王这般说昭穆帝都二话不说的依了他,但是昭穆帝显然坚持着,“绵偲。”
嘉承帝无法,向前几步搀扶着昭穆帝坐起。
一时之间,宁寿宫内一片寂静。
“朕犹记得幼时阿玛额娘的对话,阿玛曾说‘生而知之者上也’,但是当时年幼只是懵懵懂懂的记着,到了现在又记起了刚刚出世时皇阿玛皇额娘说的话,”昭穆帝轻声的说着往事,“永壁哥哥还记得吧,那时才刚学会说话不久就跑去问阿玛额娘‘我的小弟弟在哪里?’,结果惹得阿玛他们清洗了整个王府,现在想来那时候便有些不安。”
已经年迈的永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上皇说的是哪儿话,奴才观也是那些奴才们嚼的舌根才让上皇碰到这事,上皇切勿自责。
“朕那时候是有些惊怕那样横眉冷目的阿玛,但是又觉得窝心,觉得耳里那句‘永瑀就交给和亲王吧,以后就是和亲王府的五阿哥了。’而产生的怨恨又淡了不少。朕那时便在想如果皇阿玛不这么做,朕又怎么会在天家得到这么温暖的情呢。”昭穆帝说着便有些泪意,坐在一旁的嘉承见状便拿起手帕替昭穆帝擦拭。
“2岁那年朕好端端的突地就生了天花,阿玛派人到宫里查探才知道七阿哥生了天花,那时候朕隐隐约约的听到阿玛在我耳边说让朕坚持住,朕不想让阿玛失望就算很痛朕也忍了下来。”说罢便在嘉承的服侍下喝了口热茶,“但是有时候朕会想,要是那时候没有坚持住,朕是不是就可以和阿玛他们在一起,而不是让七阿哥顶着朕的名字被追封悼敏阿哥,朕则顶着七阿哥的名字入了宫。皇额娘待朕虽好,但是瞧见的人却十有八九是七阿哥,皇阿玛则好一些,但是却偶尔也会弄混朕和七阿哥。那时朕就想着,要是是阿玛的话哪里会这样让朕伤心?阿玛可是从来都没有伤过咱们兄弟的心,对吧?永璔哥哥。”
永璔在一旁弯下身,“上皇说的也是,还望上皇不要再让往事伤了心神。”
“朕想永瑸哥哥和三哥哥可能都回怨朕这么久也不让他们回来,不过也罢了。那时候瞧得见朕的只有被生母胞兄忽视的八弟了。皇额娘在的时候就费尽心思让朕不要过于信赖八弟,皇额娘一去后朕便把这事当成笑话说给八弟听,八弟听了似乎没当一回事,但是对朕却更加贴心了。皇阿玛立了娴母妃做继后,那时便想着要是这新的皇额娘对朕好朕就护着她吧,要知道娴母妃虽知道那些小手段却也不怎么应用的。”昭穆帝说道这儿便感觉有些疲惫,遂场面顿时寂静了下来。
“皇额娘对朕很好,不是因为朕是元后嫡子,而是因为朕年少丧母,皇额娘对宫中的阿哥倒也的却是一视同仁的。不久后皇额娘便有了十二弟,那时候朕还和皇额娘说:不管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就让儿臣带着吧,皇额娘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十二弟生了下来后等了一个多月皇阿玛都未赐名,那时心急朕便上了折子请示皇阿玛,谁知皇阿玛竟然替十二弟起了这和老五相同的名字!?”说到这儿昭穆帝越来越觉得愤怒,坐在一旁的嘉承赶紧抚着昭穆的后背让他平静下来。
纯亲王永璂听闻也只是笑笑,“皇兄真是的,虽说奴才同五哥的名字相同,但是奴才有疼着奴才的七哥,五哥可没有呢。皇兄就别为了这事儿伤神了。”
昭穆帝罢了罢手,“那时候便想着和皇额娘商议个乳名,最后才瞧着十二弟虽足月生产却有些瘦弱,就叫康睿了。寿考且宁曰康,深思远虑曰睿,那时候想着,朕的十二弟在朕的教育下肯定比那劳什么纸的老五好一百倍的!待皇额娘做完了月子不久又有了身子,皇额娘同朕说,要是这胎是个格格的话也交给朕来养,那时候抱着十二弟,皇额娘说这话后十二弟竟然哭闹不休,朕说还是会一样疼十二弟后十二弟才不哭了。”说到这里一众宗亲兼掩嘴而笑,固伦和真公主也笑了起来。
“十二哥小时候就是个醋坛子,皇兄您瞧奴婢说的对不对?”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和真公主笑起来宛如一朵花儿似的,“十二哥小时候还同奴婢抢皇兄呢,一瞧见奴婢靠着皇兄就泪汪汪似的。”
成亲王永瑆倒是接下和真公主的话头,“没想到小十二小时候也是个醋坛子呢。”
众人一阵嬉笑,仿佛先前的伤感不存在。
昭穆帝看着纯亲王微红的脸哂笑一声,“十二弟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又讨喜又可爱,想来八弟……而是也是这般模样吧?小十三也会是这样的……”说着说着语气便沉了下来。
“那时朕同皇阿玛南巡,宫里安插的人手竟然没注意到令妃那个贱蹄子的小动作,才让十三没了去……即便后来追封又如何?到底是朕不好,若是那时在细心一些……十三又怎么会殇了……”说到这儿语带哽咽,瞧起来也快哭了。
纯亲王永璂倒是赶着安慰昭穆帝,没有瞧见在一旁的成亲王永瑆的脸色变了。
昭穆帝拍了拍纯亲王永璂替他擦拭眼泪的手,“那时嘉贵妃想必也是这般算计的吧?皇后幼子殇了,她自个儿的身体也快不行了,接着安插在令妃那儿的暗桩的手,把这事给做了,那时十一还年幼,纯贵妃身子也不好,她死了的话永瑆也只能养在皇后名下,而此时若养在皇后名下想必皇后会把对十三的心转移到十一那边来,会对是以更加好的。”
成亲王永瑆听闻蓦地跪下,“奴才知罪。”
昭穆帝罢了罢手,“也不是你做的,你知罪个啥?绵德,去、把你叔王扶起来。”看着成亲王永瑆脸色苍白不似作假,又缓缓道,“只是朕没看好,万般错误都是朕的错。朕瞧着皇额娘即使难过也强撑着来安慰朕和十二弟他们,朕心里就打算着让皇额娘过得更好,也得护的更实一些。“
“朕满心打算着实现幼时同八弟一起筹划的梦想:让中华君临天下,却也没想到变故来的这般快。”昭穆帝眼含寒意,“宫外的燕子飞了进来、一个私生女比正经格格阿哥来的尊贵、阿哥格格偷母妃出宫……等等朕都忍着,只是没想到皇阿玛竟然要立一个妓女做贵妃!?皇额娘挺傻的,竟然傻傻的让皇太后——她有什么资格称老佛爷?连皇玛法他们也没成佛爷,一个小小的四品典仪之女也敢?——令妃她们激的去宁可断发也要忠言逆耳。皇阿玛竟然回宫之后就要废后!?朕拼着劝说皇阿玛,皇阿玛脸色不渝,却实实在在的与朕离了心。皇阿玛还是没有想要更改废后的旨意,朕凭着那些年经营的人脉——连阿玛也没说一声,控制了京城和紫禁城,逼宫篡位废帝。”
宗亲虽然当时隐隐约约的察觉这事,却也不敢多想,谁曾想到上皇竟然今个儿便说了出来,他们听了这般私密隐私,可有机会活着回去?
想到这儿,宗亲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昭穆帝瞧宗亲们脸色大变,“没什么事的,这事儿朕既然做了出来就不怕别个人来说,也所幸朕篡位的及时,而后去查看皇阿玛所立的暗储,竟然是老五那个不着调的!?朕逼着皇阿玛下罪己诏,然后软禁在宁寿宫,尔后皇阿玛也郁郁而亡,那之内朕也没有哪个兄弟想着去见皇阿玛,连老五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畜生也不例外。”
昭穆帝在纯亲王永璂的服侍下喝了口茶解渴,才接着说,“若说篡位这等逆事做下,朕后不后悔?朕是不后悔的,朕开海禁、撕碎不公的《尼布楚条约》、满人汉化、整顿八旗、教化人民、施行兵役、放权等,这样不顾反对的改了祖宗家法,那时候支持朕的也只有阿玛他们还有八弟十二弟罢了。但是朕还是做了,等到绵偲能够独当一面,朕就想去收复失地——罗刹那儿还占着咱们大清的失地呢,朕又不顾臣民反对,禅位了,领着绿营、同永瑸三哥哥他们一同去打仗。”
“虽说有人民受了苦,但是朕还是不后悔挑起那场战争,而后日本朝鲜的进犯——先王等都认为自身是泱泱大国而不计较,但是朕还是率领水兵攻上日本朝鲜,打得他们一蹶不振。朕是欣喜的。”
“朕一生征战不休,为的是幼时的理想和被书中字句‘不纳贡、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始终做的不够好,朕的女儿一往内蒙、一往外蒙、最后一个更是出海到日本,五妹也嫁往朝鲜,这实在是朕心中的一大痛。”
“朕虽无悔……但还是遗憾。”
说到这儿,昭穆帝的精神已经不大好,似乎已经开始恍惚,一众兄弟姐妹儿女皆围在他身边。
“阿玛……阿玛……阿玛……永瑀会做到的……”他瞧着永壁的脸,眼神飘渺,“永瑀、会让大清……更好的……”
永壁永璔听到这话也不禁泪流满面,永壁握着昭穆帝手,示意嘉承帝退开一些,“上皇……上皇,奴才要上皇好好地……”
“阿玛……永瑀、小五,会对哥哥弟弟都好的……给小五个弟弟……小五没顾好十三、小五笨……”
“阿玛……八弟不要小五了……阿玛不要走……”
“阿玛……三哥哥、要去打仗了……小五会、会顾好的……”
昭穆帝恍惚间看见昔年笑的风华绝代的和亲王含笑朝他走过来。
“……阿玛……是来带小五的么?”
昭穆帝含着笑睡了下去。
却是再也不会醒来了,嘉承帝等人皆大哭失声。
嘉承26年,昭穆帝爱新觉罗永瑀,崩。谥号,合慧质正文武德敦智肃圣荣睿景惠纯慈安襄宣靖皇帝,庙号清宪宗。